民國時期偵探是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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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噹噹的電車穿行在繁榮的上海街頭，一塵不染的玻璃窗上映照著臨街鱗次櫛比的商鋪。洋派的咖啡廳、古早的小茶館錯落有致，呈現出一派中西結合的風貌。

年紀尚幼的報童擠過衣香鬢影、革履西裝，嚷嚷著今天的頭條新聞：

“巡捕高官青樓遇害。”

這便是新晉播出的國產劇

《罪夜無間》

的開頭。這起離奇命案戳破了粉飾的太平，猶如往平靜的湖面上扔了一塊石頭，各路人馬紛紛開始在30年代的上海灘嶄露頭角。

偵探、巡捕、罪犯、舞女……

不同勢力你來我往，織成了一張懸疑密佈的人情網。

它不是第一部發生在民國的偵探劇。

近年來，國產偵探懸疑劇似乎特別青睞民國戲，忙不迭地把故事背景搬到民國。

因“狄仁傑”一角而被銘記的演員梁冠華，帶著他的好搭檔“曾泰”，穿越到民國實現再就業。在《大偵探》中，他扮演了上海警察廳探長，更改的是時代和裝束，不變的是神探的敏銳與智慧。

不老女神許晴，化身為民國女偵探馮紫町，紮根於北京的《皇糧衚衕十九號》。在壓抑暗黑色調的氛圍中，平添了幾分溫婉柔情。

隨著網劇時代的來臨，民國偵探劇猶如雨後春筍。《河神》、《曖昧偵探》、《紳探》、《民國少年偵探社》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回到民國去破案。

為什麼“偵探們”總是青睞民國劇？

我在知乎上搜索“民國”的話題，討論多達600多條，其中最引入注目的問題均是關於民國生活的嚮往。但毫無疑問，我們需要抱有祛魅的世界觀。

亂世，通常盛產故事，這和“文章憎命達”是同一個道理。民國戰亂不斷、時局瞬息萬變。在這個歷史舞臺上，輪番上演著黨同伐異、生殺予奪的故事。

正如詩人趙墨所言，“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

對社會大眾，這固然是不幸；

對藝術創作，這又是萬幸。

和平年代，只能給觀眾製造隱蔽的恐慌。而紛紜亂世，才是罪案劇的土壤。

譬如《罪夜無間》的時代細節，就直指的不安定因素。

“失念”案中，巡捕高官郭先生死後，郭太太找到私家偵探查明真相。她根本不信任巡捕房，認為丈夫陷入了巡捕內部的政治鬥爭。

官府失信於人在“兩舌”案中亦有體現，商賈之子強威姦殺民女，卻能用錢財打點多方關係，成功脫罪。而賈探長為首的警察局，自有一派官僚做法，案子沒有查清就要草菅人命，送替死鬼上斷頭臺。

上行下效，民間也是拆白黨橫行。“剎那”案中的賭場設局，環環相扣，矇騙多人。“邪願”案中則是魔術界的連環殺局，戾氣橫生、以怨報怨。

被建構的民國景觀，還原了社會亂象，惡之花潛滋暗長。

《罪夜無間》劇集發展才過半，就已經出現了眾多支線人物：瘸腿作家、戲班班主、金融實業家、舞廳歌女、小會計、出獄殺手、魔術師等等，

你方唱罷我登場，粉墨油頭、紅唇白眼，眾生皆為戲中人。

好與壞、黑與白之間從來都是界限模糊，絕大多數都位於黑白之間的灰色地帶，碌碌無為地經營著慘淡人生。

觀眾熱衷於假想一個救世主形象，他是所有理想品質的集大成者，是揭開社會黑暗的舐刃勇士，是願意為良善而怯懦者發聲之人。

在民國劇中，有時他是義薄雲天的儒商，有時他是明察秋毫的偵探。

而《罪夜無間》中的偵探陳一鳴還要特別一些，他不隸屬於警察局，而是另起爐灶的私家偵探。

早期，他的業務大多是幫有錢賦閒的太太們盯梢丈夫，因此得諢名為“太太樂”。後因屢破奇案而名聲大噪，收穫了巡捕房二代張天笑的友誼，還經常被賈探長請來當參謀。

這樣與傳統司法機關相輔相成又涇渭分明的關係

，不禁讓我聯絡到了福爾摩斯和蘇格蘭場之間的微妙關係。

這樣的設定能讓劇中主角陳一鳴最大限度地得到警方線索，又能來去自如地發揮自我意志。他效力的始終只有自己的偵探社，和姚菲、張天笑親密合作，為普通人討回公道。

“失念”案中，陳一鳴一度落入高智商罪犯的陷阱中。為了彌補錯誤，他最後時刻趕到警察局截住了真兇。陳一鳴不是沒有考慮過兇手的衷腸隱情，但最終還是選擇了鐵面無私。

他一開始就亮明瞭自身立場：“比起其他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誰也沒有權利別人的生死。”法律體現的是公共意志，揉不得沙子，容不下私情。正是堅持了這樣的秉性，陳一鳴才能成為民國暗夜裡的火燭。

陳一鳴的個人成長軌跡和民國亂世的時代命運形成了“復調化”的敘事特徵，是大時代、小人物的典型表徵。

除此之外，

民國劇偵探還具備現代劇偵探不具備的個人高光。

在科技發達的如今，破案依賴於各種高科技；在技術落後的民國，偵探能靠的只有自己的大腦。

陳一鳴的扮演者王瀧正，也是《白夜追兇》中的周隊。古今對比，也能看出偵破手法的流變。周隊協助屍檢、提取潛在手印、摸出兇手老家；陳一鳴除了去巡捕房查過往資料，其他的只能依靠線索蒐集和用腦思考。

這也引出了民國偵探劇除時代、人物之外的第三個優勢：

古典推理派，可看性更強。

古典派推理在外國的黃金時代，正好對應了中華民國時期。

所謂古典派推理，指的是邏輯至上的解謎活動，破案其實是編碼——解碼的過程。情節嚴格遵循罪犯出場——開始偵查——嚴格推理——偵探破案的程式。

陳一鳴破獲的案件，全依靠古典主義的推理手法。拿“兩舌”案來說，一開始兇手方六就走到臺前，在觀眾眼前殺了人，絲毫沒有遮遮掩掩。

富家子強威的死亡，就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每位涉案人員（情敵周子武、未婚妻沈雪）的頭上。方六歸案後，陳一鳴等人又發現了新的線索，隨即推翻了之前的推理。

而這些線索，其實沒有隱瞞觀眾，老早就有了提示。古典派推理的擁護者範·達因曾提出了“明確公正地將所有線索呈現給偵探與讀者”的法則，這裡也同樣適用。我們觀眾得以和偵探同步，獲得了所有現存的線索，從而進行判斷。

（線索：不一樣的菸頭、周子武的反常）

所有線索直指20年前的強姦案，這件事和強威、方六、周子武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絡。為親人報仇而策劃殺局的故事緩緩浮出水面，周子武被捕後當眾被殺。

當我們以為整個案件告一段落了，又出現了新的疑點，矛頭指向了其他人……雖說是一波三折、不斷反轉，但始終沒有違背古典推理的初衷，犯罪動機也令人信服。

再看“邪願”案，開篇便是魔術師劉大師死在了絕活辟穀懸術中。陳一鳴判斷兇手掌握了他恐高的弱點，這起命案和近年的魔術師連環死亡案有關。

這些魔術師都死於自己的獨門絕招上，而矛頭直指當年神秘失蹤的金瑞龍大師。

當然，這些只是古典派慣用的煙霧彈，最後陳一鳴抓到的兇手是金瑞龍的徒弟古或。走火入魔的他對魔術師心生怨恨，隨即展開報復。

以為可以定案的陳一鳴又發現了新的疑點，古或一個人真的可以搞定這麼多魔術師嗎？真相依舊藏在古典派推理法則中——“雖然可以有幫兇，但只該塑造一個主要的兇手。”

古典派推理作品有種老派的好處，不管謎團以何種方式來破解，偵探和觀眾之間始終建立著契約關係。觀眾和偵探同步得到線索，倘若足夠聰明甚至能比偵探早一步看透結局。

這也是阿加莎的偵探小說經久不衰的原因，上世紀50年代後才興起的社會派推理，則多了幾分詭譎人性，少了幾分解謎樂趣。

大仲馬曾說：“歷史是什麼？就是我用來掛小說的釘子。”

我們可以引申一下：

民國背景，便是用來掛偵探劇的釘子。

除了熱播的《罪夜無間》，未來還有馬伊琍主演的《愛思小姐探案集》、金世佳主演的《河神2》等民國偵探劇。

但願它們都能善用這顆“釘子”，讓虛構的偵探在真實的歷史中弘此遠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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