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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詩人臧克家死後與長工“老哥哥”合葬︱有一種情跨越階層

由 王方姐姐講名人故事 發表于 動漫2023-02-06
簡介臧克家的祖父和父親小時候,向老李許諾:“老哥哥,我長大了,有了錢,我給你養老

哥哥合葬嘛什麼意思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少活著。這熟悉的詩句出自詩人臧克家筆下。臧克家被稱為“農民詩人”,他並不是出生在農民家庭,而是一個沒落大戶人家的子弟。

1871年,山東省諸城市呂標鎮臧家大院裡,鞭炮齊鳴,笑語喧譁,臧家的六公子臧濟臣考中了進士,前來祝賀的人把臧家大院的門都要擠破了。

臧濟臣是臧克家的六曾祖父。

臧克家的曾祖父臧俞臣是臧濟臣的哥哥,他比弟弟差點,考中了舉人。弟弟在京城裡當大官兒,他只在聊城縣當過一任教育局長(教諭)。

臧濟臣當上大官兒以後,在臧家大宅的後面又蓋了一座更大更氣派的宅子,佔地八畝,有一百三十多間房,門前蹲著兩隻大石獅子,樹著一對旗杆。

大詩人臧克家死後與長工“老哥哥”合葬︱有一種情跨越階層

舉人家門前的旗杆臺(圖片來自網路)

旗杆是臧家長工老李親自樹起來的。

老李是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家裡窮得吃不上飯,但是他能吃苦,有一身力氣,二十歲時,他來到臧家大院,成為臧家的長工。

老李來到臧家的時候,臧克家的曾祖父才十幾歲。他看著臧家兄弟們長大成人,考進士的考進士,考舉人的考舉人,看著他們外出做官,看著他們解職歸來。

臧家的公子這麼出息,老李打心眼裡高興。他抬起頭,望著那根他親自樹起來的旗杆,臉上滿是榮光。

他心裡把自己當成臧家的一員,耕田耙地,割麥曬場,挑水劈柴,掃地碾磨,喂牲口,趕集買菜,一天忙到晚。

李老在臧家當了五十多年長工,臧克家的祖父、父親、臧克家本人,都是在老李的背上長大。

臧克家的祖父和父親小時候,向老李許諾:“老哥哥,我長大了,有了錢,我給你養老。”他們長大以後,都把許諾扔到腦後去。

臧克家小時候又這樣跟老李說,老李只是苦澀地笑笑。這句話,他聽的次數太多了,但是,他仍然很高興小少爺這樣跟他說,這讓他覺得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

老李年輕時壯得像一頭牛,八百斤重的小車一個人就推起來。五十多年過去,老李老了,腰彎背駝,耳朵背了,記性也不好。多年辛苦勞作,他落下一身病,喉嚨裡咳個不停,晚上躺在炕上,每個骨節都疼,他不得不把炕頭燒得熱熱的,才能把一身受風寒的老骨頭暖過來。

家裡人看老李越來越不順眼。有時,臧克家的祖父說話他聽不清,或是臧克家的祖父讓趕集買東西他漏掉一兩樣,臧克家的祖父就把刀子一樣的語言擲向老李,老李低垂著頭,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

臧克家在一邊看著,很心疼老李,也很氣憤祖父如此無情無義,祖父小時候也是在老李背上長起來的呀。

老李經歷了臧家四代人,跟他最親的就是第四代的少爺臧克家。

大詩人臧克家死後與長工“老哥哥”合葬︱有一種情跨越階層

臧克家出生的時候,曾祖父還在,四世同堂,可是,除了被他稱為“老哥哥”的老李,他從未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臧克家的曾祖父和祖父都考中過舉人,兩人的文化功底很高,經常在家吟誦詩句,臧克家最早從祖父那裡受到文學啟蒙。但是曾祖父性格暴躁,喜歡罵人,祖父不大喜歡罵人,可是整天陰沉著臉,比罵人更讓人難受。

臧克家的父親是個很斯文的讀書人,清朝末年,他跟著叔祖父(就是那個考住進士做過大官的臧濟臣)參加革命黨,剪了辮子鬧革命,臧克家的娘嚇得提心吊膽,唯恐丈夫被清政府捉去殺頭。

臧克家的父親在外面有女人,有時候臧克家身上穿一件新衣,他的姑姑們就問:“誰給你做的?是外面的那個娘做的嗎?”

臧克家的娘聽見了,越發難過。這個可憐的女人鬱鬱寡歡,兒子八歲時,她就過世了。

臧克家的父親當年鬧革命時,從城牆上跳下來,受了內傷,常年咳血。臧克家記憶中的父親剛開始不在家,後來長年在床上躺著,咳著,跟一個堂弟吟詩作對是他唯一的樂趣。34歲時,他去世了。

臧克家記憶中,唯一給他溫暖的人就是長工老李。老李幹活兒,他跟在老李身後,雨天或晚上,老李不幹活兒的時候,會給他講故事,他晚上怕黑,就拉著老李的手進屋裡。他出去跟別人耍錢,零花錢沒了,就去摸老李枕頭底下破錢袋裡的錢,老李發現錢袋子空了,知道是小少爺拿去,也不生氣。

臧克家十幾歲的時候,他的祖父嫌棄老李年齡大,幹不了活,找個藉口,把老李趕回了家。老李在臧家做了五十多年長工,他無家無業,無兒無女,只能去投奔一個貧窮的侄子。

臧克家牽著李老的手,涕淚漣漣地去送他。老李佝樓著腰,揹著一個小包裹走遠了,一如他五十多年前揹著一個小包裹來到臧家。

臧克家的祖父和父親小時候說給老李養老,長大就忘了。臧克家是真的想給這個可憐的長工“老哥哥”養老,可他是一個窮學生,哪有錢給老哥哥養老呢。他在青島上學的時候,他的老家經常有人到青島的一個農貿市場賣土特產,老李的侄孫有時候也去,臧克家聽說他來的時候,總是買上一包點心,讓老李的侄孫給老李帶回去。

他知道這點東西值不得什麼,可是想想老李用殘缺的牙齒咬著他送的點心,知道在遙遠的青島,老東家的孫子還在唸著他,讓他心裡有點溫暖。

臧克家每次回家,都悄悄打聽老哥哥的訊息,得知他還在世,心裡就寬慰些。1929年,臧克家的祖父去世,臧克家把老李接回家住了一天,晚上他想老李住一宿,老李不肯,說:“老了,夜裡還得人服侍!日後再見吧!”。臧克家送他出門,看著夕陽裡佝樓著腰背離去的老哥哥,不由臉上掛滿淚痕。

臧克家大學畢業,在臨清當了中學老師,他能掙錢了,他可以讓老哥哥享點福了。他回家一打聽,老哥哥已經去世了。臧克家站在老哥哥小小的墳頭前,久久不肯離去。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對臧克家來說,老哥哥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這個受了輩子累一輩子苦的老人活到八十多歲,沒享一天福,像個牛一樣地勞作了一輩子,悄無聲息地走了。

老哥哥的善良溫暖著臧克家孤獨的心,老哥哥的孤苦刺痛著臧克家善良的心。他的女兒回憶說,臧克家八十多歲,有一次寫老哥哥,一邊寫一邊哭,到水龍頭上洗洗臉,回來寫一行,一會兒再到水龍頭再洗洗臉,回來再寫一行。

大詩人臧克家死後與長工“老哥哥”合葬︱有一種情跨越階層

臧克家98歲去世後,他的兒女遵從他的遺願,把他的一部分骨灰送回老家,灑在老哥哥的墳頭上。他的魂魄永遠陪伴著給過他溫暖的孤苦的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