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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羨》現代記19:暗夜裡的淚是成人禮也是青春墓碑
八仙燈是幹嘛的
我專門給你採的,喜不喜歡?
轉眼入校已經三月有餘,從早前的並不陌生,到打成一片,是藝術院校最顯著的特徵。我們從素描開始,到畫色彩,畫國畫,從中國古典文學,到美的歷程,到哲學,到中國藝術史,到社會主義建設,終於褪去了一年級生的懵懂無知。閒暇時,我們學著老生,在校園上下,自由自在地晃來晃去。
下午四點,還沒到晚飯時間,常約著懷桑、江澄、似海、溫寧、萬莘逸,甚至陳情和萬年,山上山下、河邊田野,把校園的前山後山,玩兒了個通透。夕陽斜下,我們約著鑽過防空洞你嚇我、我嚇你;在後山的溪泉邊洗過核桃、棗子,逮過兔子;在山頂的村子裡觀過磨盤,摘過農民的柿子,被狗追著野跑;在山下奔騰的河邊,聞過麥草的香味,也曾看著波光粼粼出神……
我的小院,成了聚集地之一。
那段時間,大家都愛往我這裡跑。每到週末,我的小院尤其熱鬧。懷桑從家來,會給我帶好看的畫本;溫寧從家來,會給我帶有趣的養生秘籍;似海從家來,會跟我聊最近新上映的電影;萬莘逸從家來,海闊天空胡打岔然後說她們家種的各種果蔬如何喜人;江澄當然是給我帶好吃好喝的,還有好穿的,必須有師姐江厭離的問候;藍湛帶給我的照例是媽媽牌煎餅,或者暖暖地小醬菜……
這些,都是常態,每週都在週而復始的發生。直到有天週末午後,萬年忽然移步我的小院。坐在八仙桌前,她笑意吟吟地說了一大堆老家趣事,然後掏出個小而精巧的果實,很神秘地問我:“魏無羨,這是我家後山的一種果子,可見過?”
我拿過來,仔細瞧,有點像菩提果,又有點像核桃。她笑起來:“喜不喜歡?”
“嗯,很稀罕。”我點點頭。
“送你的,這是我專門去後山給你採的。”萬年把手伸過來,臉上似有微紅。
“啊,這麼刻意。”我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曲線救國,為了江澄要討好我嗎?
“晚餐來找我和陳情吧,我們從家帶了好吃的。”她又說。
“哦,這麼好!盛情啊!”我笑。心裡已經有了主意。
“那我走了,記得來。”她站起來欠了欠身便轉身跑了出去,身形俏麗很是可愛。
也不知她跑出去時是否遇見江澄。感覺前腳剛出去,江澄便閃進了門。他看著一桌子的美食,撇嘴道:”魏無羨,你怎麼走哪兒都不孤獨,這又是誰給你帶的。“他四下打量,抬腿在我的椅子上坐下,不知那椅子,是否還有餘溫。
“江澄,你給我帶什麼好吃的?”我笑。
“去去去,餓死鬼投胎的你!好吃的都被我路上吃了,只有不好吃的留給你。”他瞪眼道。
“好好好,不給我帶好吃的,我去萬年哪兒吃!”我笑道。
“你說什麼?”他眼睛斜在我的手上,我正隨手轉著那枚萬年採的果子。
“你手裡拿的什麼?”他一把奪過來,拿在手裡把玩兒。
“拿來!這是美女送給我的!”我拖長了音,佯裝怒道,作勢要搶。
江澄一把將我甩開,把果子死死捏在手裡,不知是不是已經猜到。
一語道破天機,鬼扯什麼?
我和江澄出現在陳情和萬年的小院,已是傍晚,兩姐妹正在院子裡看夕陽,冬夜還沒來,餘暉灑在小院裡,金光燦燦的,平添了幾抹輝煌。看見我和江澄進來,兩人站起來,迎我們進去。果然見桌上放了兩碟醬牛肉和自制香腸,還有一大碗煮花生。
“魏無羨,你還真來啊!”陳情笑道。
“什麼意思,不是你們邀請我來的,這是卸磨殺驢?”真是。這也太直白了!
“哈哈哈,你自比為驢?有才,有才,真有才。”陳情大笑。
“姐!”萬年阻止道。
“看吧,看吧,還是萬年妹妹好!”我趁勢坐在萬年身邊,笑著看她,小丫頭臉騰的一下紅了。
“魏無羨,你就不能少說兩句。萬年好不好,還用你說。”江澄這個傻小子,我心裡不禁笑起來!
當然,嘴上也沒饒過他。我笑道:“嗯,萬年妹妹麼,萬里挑一的那種。”
“無事獻殷勤。”陳情給我和江澄一人倒了一杯水,笑道。
“哎,陳情,那個,要不我先撤。”我作勢要站起來。
果然江澄急道:“魏無羨,你別這麼小氣,陳情跟你開玩笑的。你坐過來。”
“不,我不去,離她那麼遠,都快懟死我了,坐她旁邊,還不得骨頭都不剩,我就坐在萬年身邊。”我笑道。順勢又挨著萬年近了近。
萬年笑道:“好了,還不快吃。”她遞給我一雙筷子和一隻小碗。果然是女孩子,傢伙什都很精緻。我瞄江澄,果然眼睛寸步不離我左右。
江澄說:“不如我們來行酒令?”
“喂,沒酒,要不來真的?”我笑道。
“想得美!”陳情道:“吃我們的,還喝我們的,壞銀!”
“果啤?”萬年提議道。
“算了算了,還是聊天佐酒吧。不對,是佐肉。”我悻悻道。
“魏無羨,有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江澄喊。
得,這是要把我當靶子的意思。我閉嘴!不,我閉了嘴怎麼吃,我自動禁言!
然後,埋頭苦吃。
“魏無羨,你猜出來那是什麼了嗎?”萬年輕聲問。
“啊?什麼?”我嘴裡含著一大塊肉,實在不適合馬上回答,只好迅速地吞下去。腦海中電光火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那枚果實。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我看著萬年笑道。
“好啊好啊!”她高興起來,眼睛亮晶晶地。
“話說西遊路上,二師兄偷吃了五莊觀裡的果子,大師兄不但不責怪他,還一起偷了吃,小道士氣勢洶洶地找師父麻煩,大師兄一氣之下毀了樹不說還帶著師父和師弟連夜出逃,這事兒也不知道真假,不過這果子倒千奇百怪,各種版本呢。”我也胡吹亂扯,也不知萬年聽懂了沒。
“魏無羨,你又胡謅什麼?能不能說人話。”江澄又瞪我。早晚把他那大眼珠子瞪歪了。
果然萬年也一臉茫然,看著我,彷彿我說的是天方夜譚。倒是陳情笑起來:“魏無羨,一個人參果被你編成了鬼故事,還真能扯,不過這長壽果確實版本很多。”
竟被她一語道破天機。萬年又臉紅起來。
這姑娘,怎麼這麼愛臉紅,這曲線,也太彎了。我把果子掏出來,扔給江澄:“給你,幫我搓出包漿。”
江澄一把接過來,一臉的莫名其妙:“這會兒又捨得給我了!”
萬年站起來,一把搶過去,轉身扔進了廢紙簍。
江澄:“你幹什麼!”我和陳情都愣住。
萬年不理我們,轉身出去了。陳情站起來,有些尷尬,輕聲說:“你們先走。”
我彎腰在廢紙簍裡把那枚果子又撿出來,揣在手裡,拉著江澄出去了。
院子裡月色皎潔,卻不見萬年。
這是要我做聖人?
江澄怒氣衝衝地:“魏無羨,剛才,怎麼回事?”
我也納悶,我哪知道怎麼回事。
我把果子塞在江澄手裡,摟著他的肩膀邊走邊想措辭,最後還是覺得單刀直入比較好:“江澄,你是不是喜歡人家?”
“魏無羨,我要搬來與你住。”江澄答非所問。
“啊?為什麼?”我驚道。
“你說為什麼?當然不是為了你!”他氣道。
“好好好,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人家!你這樣生氣,人家也不知道啊。”這小子,從小就這樣,生氣時一點道理也不講,我好言哄他。
“我不管,明天就搬來。”說著,他甩開我的胳膊,大步走向夜色。大概這一夜,他要輾轉反側睡不踏實了。
我摸摸鼻子,這臭小子,還是這脾氣,說風就是雨,想搬來,就搬來,大概想走便會走吧。我站在月色裡,地上是我長長的影子,有些呆。
轉過牆角,便是我的小院,門口斜地上,亦是長長的影子。
藍湛?走過去,果然是他,他站在東牆下,穿了夾克外套,清冷的夜色,一如他的表情。看見我,眉眼間綻出幾分笑意:“魏嬰。”
“何時來的?”我疾步過去,見他肩上揹著帆布書包。
“有一會兒。你,哪裡去了?”他扶了扶眼鏡兒,淡聲道。
“陳情她們那兒。”我邊說邊開門。
他把包從肩上拿下來,一一取出裡面的東西。我看著他:“又回家了?”心裡有些酸。有些話,我始終不能問,也不敢問。我知道那個叫畢塵的女孩,和他青梅竹馬,同住一個院子,還是樓上樓下。這是斯文告訴我的。
“嗯,煎餅,這會兒吃?”他坐下,把自己伸展開,彷彿很累。
“嗯,明早吃吧,剛才吃過了。”我在所有人面前都可能自由舒展,唯獨在他面前,永遠都拘謹,生怕自己的那一絲不好,落在他的眼裡。
“魏嬰。”他抬眼看我,似乎有話要談。
“嗯?”我也抬眼看他,又迅速轉開了臉。心裡,還彆扭著他回家的事,想象著他和畢塵,一起坐車,一起回家,再一起來。
“下週,我要進城。”他看了看我,又說:“找了個廣告公司。”
“哦。”我答道,他應該聽不出我的心情。有點落寞,還有點不捨。不,是強烈的不捨。他已是畢業班,分別不過是早晚的事,只是這一天,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來。
“魏嬰。”他看看我,有些話,似乎沒有說。停頓了好一會兒,他又說:“我沒事就回來。”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落寞,也或者不是。
我驚覺自己的失態,想起江澄的話,趕緊轉了話題:“明天,江澄會搬來。”
他一愣,卻道:“也好。”轉頭看了看四周,又道:“那明早,我給你扛個床板來。”
“什麼?”我才是真的一愣。
“那面牆,幫他安個床。”他指指迎門的地方,正好可以安一張單人床。
“藍湛。”我抬眼看他,卻不知自己想說什麼,索性又啞巴了。
他嗯了一聲,淡淡道:“為了,萬年?”
“你知道?”我一驚。
“魏嬰,快考試了,好好複習。”他卻轉了話題。
“嗯。”我點點頭。
“藍湛,明天晚餐,一起吃吧?”我猶豫著,還是問了出來。
“嗯,應該會。”他答道。
“嗯。”知道他會回來,我心裡高興起來,聲音也輕快了幾分,順手拿了毛筆,在硯臺裡沾飽了墨汁,在毛邊紙上寫:不作狂言,多行好事。
他探頭看過來,眼睛一亮:“長進了些。”
這八個字,好生熟悉。下意識寫的字,忽然想起來,是那日,從北京回來,藍湛寫在紙上的句子。我把左手在胸前拍了拍,那枚金銀錯甲骨文銀掛件,在懷裡暖暖地。我心中靈光一閃,抬頭看著他清冷的臉頰,低聲道:“這八個字,可是刻在那枚掛件上的?”
他歪過來,把筆接過去,鼻息離我很近,吐氣如蘭,淡淡道:“終於想起來了。”
我一愣,還真是啊。
“其實是:不作誑語,不存欺心,不出狂言。”他隨手寫在紙上,字跡行雲流水,乾淨漂亮。一如他本人。
哦,這是要我做聖人!積善成德還是神明自得。那麼久,我還以為,還以為……
果然是藍湛。
心裡不禁幾分黯淡。
不知是因為他要暫時離開,還是日行一善的欺人,又或者,算了,想那麼多,他又哪裡知道。
有一天,我跟萬莘逸聊天,她問我:“魏無羨,你喜歡過什麼人嗎?”
“嗯,哪種喜歡?”我調侃道。
“就是那種喜歡。不求回報,只想乾乾淨淨對他好的那種。”她一臉神往地看著天。彷彿天那邊真的住著神仙。
那時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知道,哪裡有不求回報的喜歡。明明心裡那麼渴望,渴望那種被知曉,被迴應,卻又怕知曉,怕迴應,無非是,怕失望罷了。
“藍湛,明天?”我其實想說的不是這個。但我,什麼也不敢說,也不能說。
“床板,我中午送過來。”他淡淡道。
十八歲的成人禮,是悲傷還是歡喜?
第二天,吃了午飯,藍湛窗外喊我,我出門來,果然立著一塊單人床板,宿舍用的。很難想象,這樣一個玉樹臨風,纖塵不染的人,是怎麼扛著這麼大塊板子,從山上一路招搖。
彷彿知道我在想什麼,他指指後山:“我從那翻牆下來的。”
我詫異的看著他,翻牆越院?藍湛,你的雅正端方……好吧。幸好,這一路除了狗吠,什麼人也瞧不見。只是這陡坡,真的難為他了。
我正準備去挪,他卻推開我說,你去收拾一下。待我出來,他已擦洗乾淨,看見我,便閃身扛了進去,很輕鬆地放置好。
他拍拍身上的灰塵,去洗了臉。又進來說:“魏嬰,我先走了。”
“你,不等江澄?”我急道。其實,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果然他說:“不了,我有點兒事,晚點找你。”
送他出來,身影轉過牆角,又回頭來,對我點點頭,然後,徑直走了。
這一去……我不禁有些悵然。
江澄搬行李過來,是下午課結束的時候,懷桑和他扛著被褥,洗漱用品,簡簡單單的行李,很快就收拾停當。
似海和萬莘逸來的時候,買了土豆和一小塊肉,還順路叫了陳情和萬年,溫寧也不知道那股風也給吹了來,一時間,小院熱鬧的不得了。似海說,不如去灶上買點饅頭,這麼多人,蒸米飯是不夠吃的,魏無羨這鍋也太袖珍了。
江澄:“你們這是要慶祝我搬遷大喜?”
我摟住江澄的肩膀笑道:“江澄,今兒個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們一人一個饅頭,給你隨禮啊!”
“滾,魏無羨,你狗嘴裡什麼時候吐象牙!“江澄氣呼呼地。
“江哥,狗嘴裡不能吐象牙!”溫寧小天使非常實誠地發表言論。
“哈哈哈,大實話啊,溫寧!狗嘴裡吐象牙,那是異想天開。”似海大笑。
萬莘逸:“魏無羨,挖坑把自己埋了吧。”
“為什麼是我?挖坑的不是江澄嗎?萬莘逸,你耳朵沒歪吧。”我怒道。
“我耳朵沒歪,我看有人很歪。哈哈。”萬莘逸果然又大笑。
“你們歪著的,誰去正兒八經的買饅頭?”陳情笑道。
萬年:“魏無羨,咱倆去?”
江澄:“我去,我去。”
萬年卻拉了我就走,還沒出門,就被江澄拽住:“你還是別去了,我和魏無羨去,還得順路去灶上打水,你們在這裡等我們,把肉燉上唄,魏無羨的廚藝,我可不敢嘗試,為了防止他下毒,我把他拐走。”
好吧,江澄啊江澄,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學校裡的人已經躲起來,三三兩兩的,從山下往山上走的,也有山上往山下走的。我和江澄提著水壺,先去西灶打水,一路嘻嘻哈哈,打打鬧鬧,我嘲笑他,為了萌動的荷爾蒙,也是拼了。他踹我一腳,嘴下絲毫也不留情。
我們從上山捉雞,下河摸魚,一路擠兌,你踹我一腳,我擂你一拳,開心的不得了。
如果,如果不是看見那一瞬間,這原本還算得愉快的一天。
何況是這一天。
我一直在心裡盼著他快點出現,卻不曾想,是這樣的一種出現。
遠遠地,便看見他從山上下來,腳步輕快,滿臉溫柔,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子。他的身邊,身量苗條,玉顏秀腿,正是畢塵。看見我和江澄,兩人一頓,還是畢塵先笑道:“好久不見。”
我臉上勉強擠出一個笑來算是招呼,那樣子一定難看極了。
他淡淡說:“打水?”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點點頭,飛快地擠過他身邊,聽見他輕聲說:“等下去找你。”
我沒有答應,也沒有回頭,彷彿被誰踩著了尾巴,驚慌失措的逃開。
江澄疑惑地問:“那女的是誰?怎麼從未見過?”
不曾見過?忽然想起來,起先遇見過的,只怕是他忘了。不記得也好,畢竟是兩年多前了,一面之緣。幾個月前,我和似海去的體院,江澄和萬莘逸她們進城不曾遇見畢塵。
我搖搖頭,笑道:“我哪裡知道。你這麼愛打聽人家美女,這樣好嗎?”
江澄怒道:“滾滾滾!魏無羨,你又找打不是。”
我笑道:“找打是不能的,找老婆還是可以的,可惜你不行!”這話好熟悉,我好像說過。
“什麼不行,魏無羨,你腦子進水吧你!能說人話不。”江澄一腳踹過來,我早跑開了。
回到小院,已經滿室飄香。
似海把我們從灶上帶回來的白吉饃,取了一個放在飯盒蓋上,喊萬莘逸道:“妞兒,給哥拿根筷子來。”
萬莘逸疑惑道:“你這是要幹嘛?”
陳情道:“筷子多不好看的,我有這個。”說著,變魔術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包彩色蠟燭。
萬年接過來,插在白吉饃的孔眼上,江澄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一一點了。溫寧把燈一關,聶懷桑把我推到桌前:“來來來,魏兄,許個願!”
啊?這是?請原諒,我的眼淚,又要不爭氣的流下來。
你們?我眼含熱淚,這,真的是太催淚,太煽情了。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這樣歡快的聲音,瞬間擊碎了我所有的堅硬和滿不在乎。十八歲的生日,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到來,想不到,是以這樣一種形式。
第一次感受到這要命的感動,是十歲那年,江叔叔把我從外面撿回來的第一個生日,也是這樣一大群人,窗外飄著雪花,窗內暖洋洋地,是我生而為人,所感受到的最美好的快樂。今天也是,除了那個唯一的缺憾。
而此時,所有的感動,已然融化了剛才的失落,或者說這種甜暫時掩蓋了那種扎心的疼痛。我把眼睛閉上,許了一個,也許今生永遠也無法實現的願望。
一個白吉饃代替生日蛋糕的生日,一個蒼涼和寂靜的偏僻小院生髮出的青春的快樂,一個十八歲的荒蕪和飽滿的冬日傍晚,我被自己和這群人,輕易地撼動了某種神經,陷入一種情緒裡難以自拔。
直到他們離開,我都無法從那種情緒中出來。
江澄把我一個人留在小屋裡,大概是隨萬年她們去了。也或許是我自己想獨自留下來等遲來的某個人,又或者假裝江澄來這裡住只是想要近距離的和萬年她們在一起。
我坐在小屋裡,小屋早已恢復了寧靜和潔淨,那些歡聲和白吉饃的快樂,似乎從不曾來過,卻在我心裡久久不曾消失,這也是很多年後想起來,最唏噓不已的一個傍晚。
我靜靜地坐著,忘了開燈,也忘了自己獨自一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天已經黑透了,我躺在藍湛曾經躺過的被窩裡,把頭埋進去,黑漆麻黑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那一夜,也許是一夜吧,我在淚裡醒著,又在淚裡睡去。
直到窗外,響起了敲門聲,起先,我以為是江澄,用袖子擦了眼淚,黑黢黢的,準備爬起來,卻是一個清冷的聲音:“魏嬰。”
我俯下身來,把自己繼續藏好,很沒出息的又流下淚來。
他大概推了門,裡面鎖著,他知道我在,也或許以為,我和江澄都在。
然後,我聽見他走了。
一直到天亮,我都沒再睡著,江澄也沒有回來。
藍湛沒有來叫我起床,我知道,他已經進城去了。
我的成人禮,便這樣開始,或者說,就這樣結束了。
(未完待續 今天牙不疼了,感謝一直關心我的親們。追更的好可愛,愛你們。這一章,有點淚,別遞刀子給我。我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