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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酒去 | 你在酒吧找什麼

由 南方週末 發表于 舞蹈2021-08-02
簡介文中,村井回憶了他大學時代常去的爵士樂酒吧“彼得貓”,從朋友那裡得知,該酒吧的經營者正是剛以《且聽風吟》出道、如一縷新風吹進文壇的村上——村井感到驚異——其震驚不在於“認識的酒吧老闆居然是作家”,而是“原來寫那篇小說的是爵士樂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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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酒去 | 你在酒吧找什麼

(圖文無關)我們究竟在酒吧尋找什麼呢?和那些尋找邂逅或買醉的人不同,我和那些個愛喝的朋友們,都期待著學到一點關於酒的知識,獲得幾十分鐘徹底放鬆的時間。 (南方週末記者 馮飛/圖)

日本文學雜誌《文學界》2019年12月號刊載了村上春樹的新小說《狂歡節》。這一期是村上作家生活40週年紀念版,同時刊出的還有四篇評論,來自作家、人類學家、記者和爵士樂評家。評論者陣容可謂涵蓋了社會的各個層面。其中特別引起我的興趣的,是爵士樂評家村井康司的長文《“這些其實就是爵士樂”——圍繞村上春樹和爵士樂的3章》。

文中,村井回憶了他大學時代常去的爵士樂酒吧“彼得貓”,從朋友那裡得知,該酒吧的經營者正是剛以《且聽風吟》出道、如一縷新風吹進文壇的村上——村井感到驚異——其震驚不在於“認識的酒吧老闆居然是作家”,而是“原來寫那篇小說的是爵士樂專家”。當村上的第二本書《1973年的彈子球遊戲》在1980年出版,村井立即找來讀了,再次吃了一驚,原因是書中“選曲”不隨大流,明顯有爵士樂酒吧老闆的個人趣味。此後,便開始了他作為樂迷兼讀者對村上春樹小說的長年追蹤。

畢竟是爵士樂通,文章的角度別緻,尤其是探究給村上的文體造成影響的爵士樂手(而不是作家)的部分。不過,在不太懂爵士樂的我看來,更讓人在意並羨慕的是,村井去過曾經的彼得貓酒吧。

酒吧的經營者如果同時也是站在吧檯裡提供服務的那位,便等於是酒吧的靈魂人物,決定了整間店的調性。可以想象,彼得貓酒吧瀰漫著村上小說的氣質。既然是夫妻在打理,應該不大。這一類小酒吧,在東京,我去得最多的是以調酒著稱的“石之華”。酒吧主人拿過世界級調酒金獎,擅長用當季新鮮水果調配雞尾酒。那裡的血腥瑪麗不同於之前喝過的任何酒吧的出品,每一口都感覺到西紅柿的分子在口腔內炸開。座位數約有十個,挨著吧檯。可能因為水果基底的酒喝起來順口,或是客人們都太能喝,感覺酒吧主人少有停歇,一直在吧檯後忙碌不休。他調酒的手勢並不炫技,唯快和穩,讓人想起“庖丁解牛”的典故。

文化人開的酒吧,在東京也不少,最著名的當屬曾任雜誌總編的島地勝彥開在伊勢丹男士樓上的島地沙龍(Salon de SHIMAJI)。幾年前慕名而去,轉了一圈,沒找到門。最近,有個精通威士忌的朋友同行,終於推開了那扇隱蔽的更像是更衣室的小門。島地老師只有週末才在,當天負責接待的是一位聲音柔和的年輕女士。說是酒吧,更像是品飲室,陳列架和吧檯佔去一半空間,不設椅子,僅能站五六人。小有小的好處,我們得以隨意瀏覽周圍的陳設和架上的酒。沙龍每年和一些酒廠乃至裝瓶商有協作,擁有其專屬威士忌。大概因為我們拜訪的日子臨近年底,沙龍款的瓶子全空了。好在還有小學館為旗下漫畫家做的幾支定製威士忌以供解饞,都來自蘇格蘭的酒廠,酒標用了漫畫家的作品。

據調酒師說,島地老師不推薦威士忌純飲——怕引發咽喉癌,更怕客人在店裡喝醉了。朋友是威士忌饕客,想喝純的,好在對方並未堅持。我選了店裡的推薦款,TALISKER十年陳作為基底的香料高球(Spicy highball),威士忌、蘇打水和冰塊的混合,表面撒了黑胡椒。模樣尋常,味道卻超乎預想,入口清爽,有著海風和北方的氣息。後來得知,店裡的黑胡椒是日本某熏製廠商專門定製的,原本擅長做燻肉的工廠老闆,自稱“什麼都能燻”,用泥煤燻了黑胡椒,難怪和威士忌相得益彰。

在島地沙龍喝酒,小小的房間裡有種偷閒片刻的私密感,讓人忘記自己置身於購物的洪流之上。我們所在的樓位於新宿的繁華地帶,家家商場顧客雲集。飲者脫離了火熱的流動的日常,只作關於酒的閒談。

威士忌愛好者的興趣,在於嘗試沒喝過的酒款,光是好喝還不夠,該酒款越珍稀,感動便越大。朋友們繼續去巷弄深處尋覓威士忌的夜晚,我在房間裡讀村上春樹的相關文章。村井康司的描述延伸到村上曾經打工的老爵士樂酒吧,位於水道橋某建築地下一層的SWING,繼而跳轉到《1Q84》某個段落的引用——小說總是和作者的現實互為映照。村上在SWING工作到1972年,該酒吧今已不存。

又一個夜晚,我跟著饕客朋友們,推開了一連串的酒吧門,卻在門口止步。一位說,不專業。另一位說,太鬧騰。

我們究竟在酒吧尋找什麼呢?和那些尋找邂逅或買醉的人不同,我和那些個愛喝的朋友們,都期待著學到一點關於酒的知識,獲得幾十分鐘徹底放鬆的時間。遍尋不獲的情況下,我提議道,你們願意喝朗姆酒嗎?有家一直想去的店。

於是有了和朗姆酒吧BAR Dress的邂逅。位於四樓一角的酒吧有面對十字路口的大窗,窗外的樓群和車流構成安靜迷離的夜景,音樂品味不錯,更重要的是,酒吧主人對朗姆酒造詣頗深。朋友們一直以為朗姆酒就只是廉價的泛著甜味的烈酒,比較著品飲了主人選的三款,紛紛說,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我其實是衝著甜品來的。該店的主人擅長製作用來配酒的蛋糕。吃了附贈的朗姆布丁,又選了一片核桃香蕉磅蛋糕,請主人調配合適的酒,加蘇打水。朗姆蘇打喝起來有超乎預料的凌冽感,帶輕微煙燻味,正好消解蛋糕的甜。主人衣著隨意,看起來總有些心不在焉,像在思索什麼,後來發現,那是因為他在努力辨識我們的交談——他會一些中文。想必背後有什麼故事。吧檯邊的七個座位很快滿了,三組人各自聊天,不斷加酒,空間裡逐漸疊加起熟人和陌生人混雜的親密感。也許,這就是我們在酒吧找尋的,而閱讀村上的小說,也有點像推門走進一家明明是第一次來卻感到處處合意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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