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的作者是誰

精讀《紅樓夢》自然要了解曹雪芹和他的家族，這裡面最避不開的就是脂硯齋。

曹雪芹著《紅樓夢》，脂硯齋點評之，於是就有了我們今天可以看到的《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紅樓斷臂遺憾千古，幸而有脂硯齋，不知解了多少讀者的疑難，也讓我們大略知道《紅樓夢》大多數人物命運和小說最後的結局。若少了他的點評，閱讀《紅樓夢》的難度很可能又要上好幾個臺階。

脂硯齋何許人也？她是男是女，和曹雪芹到底什麼關係？這個話題也算是紅學界的一大謎案。不論他是誰，在研究《紅樓夢》的群體裡，沒有人敢輕視脂硯齋，他的批語是解讀《紅樓夢》最重要的一把鑰匙，也是研究曹雪芹最主要的依據。

脂硯齋是誰目前主要有兩種觀點：

一個是流傳最廣的曹雪芹紅顏知己說。持此觀點的代表人物是已故的紅學老先生周汝昌，他認為，脂硯齋是一位女性，是曹雪芹的知己，因為年齡上差不多，對《紅樓夢》同樣的專注和熱愛，尤其是二人共同經歷過小說裡描述的眾多故事場景，而且二人感情深厚，所以，在曹雪芹“十年辛苦不尋常”的歲月裡，她是曹雪芹重要的支持者，也是非常重要的精神支柱。參照小說人物，此女應該就是小說裡史湘雲的原型，是曹雪芹的表妹。而且，“脂硯”這個“脂”，就取胭脂、脂粉之意。和《紅樓夢》的怡紅主題倒是可以相映成趣。

這個說法為《紅樓夢》著作平添了一份令人神往的濃情蜜意之感，讓其香豔了不少，好不吸引眼球。

周老先生的願望真的很好，看曹雪芹寫書實在辛苦，給他添些感情上的軼事，如此既安慰了天上的曹公，也安慰了熱愛《紅樓夢》的讀者，此言一出，立刻得到擁護，畢竟，照顧多方感情的事總是受人歡迎的。

可惜，屏山不同意周先生的說法，儘管同樣的熱愛紅樓，但對於曹雪芹著書的苦，也沒有必要為其粉飾，在他“舉家食粥酒常賒”“茅椽蓬牖，瓦灶繩床”的慘淡現實裡，也許比我們想象還要更艱辛困苦的多。

另一種是叔父說。持此觀點者沒有代表人物，而是來自曹雪芹生前好友留下的著作，一為裕瑞留下的著作《棗窗閒筆》一書中，裕瑞記載曹雪芹著書和脂硯齋批書的事：

“聞舊有《風月寶鑑》一書，又名《石頭記》，不知為何人之筆，曹雪芹得之，以是書所傳敘者，與其家之事蹟略同，因借題發揮，將此書刪改至五次……曾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叔脂硯之批語……”

按裕瑞這個說法，這部書的原作者另有其人，曹雪芹是因為得到了這部書的草稿，覺得這個故事和自己家的事很像，於是將其編輯，一共改編了五次才完成。和他一起工作的還有他的叔叔脂硯，來為這部書做批語。

《紅樓夢》是不是曹雪芹原著不是咱們本文的主題，單說曹雪芹和脂硯齋的關係，裕瑞明明白白寫著“其叔脂硯”。這玩意說服力還是很強的。如果很含糊，裕瑞幹嘛這麼確定二人的關係呢？

不光是裕瑞，還有一位曹雪芹好友敦敏留下一本《瓶湖懋齋記盛》，敦敏說有一回，曹雪芹告訴他：

“（自己曾）借家叔所寓寺宇……”

《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庚辰本二十六回，有脂硯齋這樣的批語：

“呆兄亦有此話！批書人至此，誦《往生咒》至恆河沙數也。”

這裡證明脂硯齋的確是一邊誦經一邊批書的事實。

還有同樣在庚辰本十八回元妃省親，寫到元妃和寶玉二人雖為姐弟，實則感情如同母子，寶玉的啟蒙其實是元春，脂硯齋這裡有批語寫到：

“批書人領至此教，故批至此，竟放聲大哭。俺先姊仙逝太早，不然，餘何得為廢人耶？”

脂硯齋稱呼元春為先姊，證明脂硯齋是元春的親弟弟，而讀者都知道，元春的原型是曹寅的一個女兒，嫁給納爾蘇為嫡福晉，是為曹佳氏。可以確定，這位曹佳氏就是曹雪芹的姑姑，脂硯齋喊其姐姐，脂硯齋自然是曹雪芹的叔叔輩。這就和裕瑞的記載、敦敏的記載吻合了。

古代大家族，叔侄兩個年齡相近太正常了，賈芸就說“搖車裡的爺爺，拄拐的孫孫。”事實上在《紅樓夢》裡，賈芸喊寶玉叔叔，他的年齡比寶玉要大上好幾歲呢。

脂硯齋批書的過程中，記錄有許多和曹雪芹二人的互動，曹雪芹對脂硯齋不僅僅是感情深，還非常的尊重他，日常稱呼他為“先生”，當然，先生也並不是男性的專屬，但若脂硯為曹雪芹所謂的紅粉知己，這樣的稱呼總是有些怪異的。第二回冷子興演說榮國府時，賈雨村說自己曾經在石頭城去過賈府老宅，說：裡面廳殿樓閣，也還都崢嶸軒峻，就是後花園一帶樹木山石……此處脂硯齋有批語道：

“‘後’字何不直用‘西’字？”又有側批說曹雪芹之答曰：“恐先生墮淚，故不敢用‘西’字。”

“西堂抄花行者”是曹寅的堂號，很明顯，就位於賈雨村口中的後花園裡，曹雪芹刻意不用“西”，是怕脂硯先生看見了傷心，故意避開了。這一點也證明，這位脂硯齋和曹寅的感情是相當深厚的。至少在曹雪芹看來，他見之是要傷心墮淚的。

脂硯齋是誰？如果沒有出現更為有說服力的證據之前，裕瑞的筆記，敦敏的記載，合併脂硯齋自己的批語，三者結合分析，可以確定脂硯齋是曹雪芹的叔叔，是曹佳氏的弟弟，是曹寅的兒子。就當下的證據來說，雖不充分，卻也沒有什麼紕漏。

【譽舜】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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