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紀影響最大的作家之中，狄更斯絕對佔有一席之地。

《雙城記》發表至今已經超過一百五十年了，但其中表現出的深刻的人性內涵，至今仍舊值得深思。

遺憾的是，這本書所宣揚的人性之“愛”，遲遲沒有到來，讀完《雙城記》後，我發現這6個人性悲劇，一直在重演。

01 平等的代價越大，壓迫就越多

那是一個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那是智慧的時代，那是矇昧的時代，我們面前無所不有，我們面前一無所有。

居上的統治者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為這個世界加上種種限制，美其名曰化育萬民，恩及天下，還要天下人無條件遵從。

在那樣的時代，有權利地位的人，就是神，他們無所不能，想要什麼都可以從民間奪取，都可以命令奴隸為自己製造。

關鍵是，他們不允許反抗存在，他們要的是順民，為此，任何有反抗意圖的，破壞整體和諧的存在，都要被抹殺。

一個青年人沒有在雨中向一個滿身齷齪的修道士跪下行禮，於是就被剁掉雙手，被鉗子拔去舌頭。

他們要聽話的臣民，要擁護自己的奴隸，而被欺負的人一旦發出不同的聲音，就要遭受瘋狂的報復。

這就是統治者要的，反抗的代價越大，越沒有人願意反抗。

柿子要捏軟的，人當然要欺負好欺負的，在不公平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委屈老實人。

這是古往今來最常見的禍事，也是某些無良的統治者所要求的“服從”，他們要人看見反抗的代價，讓人不敢反抗，而越不反抗，他們就能施加更多的壓迫。

在惡勢力面前，你退一寸，它就會進一尺，直到你退無可退。

得寸進尺，這是人性最可怕的地方，人人平等是一個真理，但真正的平等，卻只能從反抗中爭得。

02 小人物的悲劇都是無聲的

馬奈特是一個醫生，跟那些連自由都沒有的人相比，他不算是個小人物，但和那些權勢很大的人相比，他就是個小人物。

年輕的時候，馬奈特去一個貴族家裡出診，卻親眼目睹了侯爵兄弟犯下了一樁慘絕人寰的案子。

醫生意圖揭露貴族家裡這種醜惡的行徑，可是貴族擔心事情敗露，中途攔截了醫生的控告，不僅如此，還以莫須有的罪名將馬奈特醫生打入監牢。

家庭分崩離析，女兒又還年幼無知，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醫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有冤沒處申，又恨也只能往心裡咽。

沒有人幫他，他只是一個小人物，似乎他的命，就像一根草一樣，不值得太多關注，一直關了十八年，醫生彷彿換了一個人，他變得遲鈍，變得擔心，變成了行屍走肉。

出來後，他不再行醫，而是變成了一個鞋匠，日復一日地做鞋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他變得戰戰兢兢，時時刻刻都活在被奴役和折磨的記憶裡。

而這段記憶，除了與他最關係最密切的人，誰也不會在意他曾經受了多少冤屈，受了多少苦。

就因為，他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小人物的悲劇，在時代面前，那麼無聲，可是，這個時代的悲哀，也恰恰就在於，小人物的悲劇都無聲。

這是古來就如此的，明星就連生個小病都能被無數人看到，而很多很多人，他們用生命去吶喊和伸張的自由和正義，卻無人知曉。

人性的悲哀，也正是在於這一點，人們往往過多的關注那些名聲大的人，而沒有真正去看到那些需要被看到的人和需要被看到的事。

03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一直都是口號

大革命前，統治者不善待人民，貴族利用自己的權力奴役人民，高高在上地主宰著別人的生死。

貴族聲色犬馬，做事大張旗鼓，肆意放肆，壓榨人民。

而底層人民呢？卻做牛做馬，生活不堪其苦，吃不飽睡不好，還要幹很多重活髒活，任何一點精力，都被資本壓榨出去。

總而言之，人民的生活，太不公正了，他們受到的壓迫太濃重了，他們飽受壓迫之苦，飽受不公正之苦，飽受暴力之苦，按理說，他們最懂得這樣的日子的艱難，最懂得這樣對待他們的人的可惡。

可是當他們的位置變換之後，他們是怎麼做呢？

大革命之後，貴族成了階下囚，成了落荒而逃的逃犯，那些得勝的農民，卻對貴族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打殺，彷彿出生在貴族之家就是原罪，就像曾經他們出生在平民之家是原罪一樣，在他們眼裡，只要是貴族，就沒有好人。

達內是貴族公子，可是他厭惡家裡的行徑，不願與之為伍，就離家出走，到了國外謀生路，成了家裡的主人後，他不欺壓百姓，甚至還很善待他們。

後來管家入獄向達內求救，達內不願意管家代自己受罪，就自行回國，可是卻被關押。

因為他是貴族，所以他做了什麼，都改變不了這種罪過？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不想讓別人欺壓你，你就不要欺壓別人，哪怕異地處之，也不要去欺壓別人，因為當你去欺壓曾經欺壓過你的人，你就變成了你最討厭的欺壓者，事實上，他們討厭欺壓者，是因為他們被欺壓，一旦他們成為欺壓別人的一方，他們就不討厭了。

不管什麼時候，都有很多人，他們希望別人善待他們，可是他們自己卻不知道怎樣善待別人，他們喊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卻做不到。

04 怨恨只會滋生更多的怨恨

德發日太太小時候曾遭大難，長大後嫁給了德發日，仇恨一直隱藏在她心底，導致她對貴族恨之入骨，自己也活得皺皺巴巴不開心。

大革命爆發後，德發日太太終於找到了機會，她成了革命者，心狠手辣，拿著大刀就砍，毫不留情。

在她看來，貴族都該死。

大革命之後，馬奈特醫生利用自己的“慘痛”過往，救出了自己的女婿達內，可是德發日太太卻暗中密謀，想置達內於死地。

為了復仇，她甚至不打算放過馬內特醫生一家，即便她知道醫生曾經為何入獄。

一個人心裡只有仇恨時，他就被仇恨吞噬了，仇恨控制了他的生命，他這一生，就成了復仇的機器。

可是卡頓犧牲了自己，救出了達內，成為替死鬼，而德發日太太也被反抗的僕人殺掉。

這世間，仇恨只會滋生出更多的仇恨。

狄更斯說：

愛總能戰勝恨，惡往往都是曇花一現，都要和作惡者一同滅亡，而善則永世長存。

人遭到不公正的待遇，想要報復，這是人性，可是你報復之後，遭到報復的人也想報復，報復來報復去，這一生不是在防備報復，就是準備報復別人，用什麼時間來好好生活呢？

而生活，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仇恨，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行為，德發日太太一生活在仇恨裡，一直想著報仇，最終甚至為了報仇，變得麻木無情，最終帶著她的仇和恨死得不明不白。

我不想說，人應該寬宏大度，別人打了你左臉，你還要把右邊的臉也伸過去，我沒那麼大度。

就連孔子都說：“以德報怨，何以報仁？”然後又說“以直報怨”。

魯迅也說，要遠離那些總是勸你寬宏大量的人。

但恨確實不會讓我們活得更好，它會吞噬我們的生命。

所以，不妨看看《簡愛》裡那句：“一生太短暫了，不應該用來恨。”

05 只要還有無知和貧窮，這個世界就是悲慘世界

《雙城記》裡，貧窮無處不在。

有人為了某些，活得如同牛馬，那樣的生活，很慘。

裡面有一個場景，讓我印象深刻。

一大桶酒掉落在街心，摔破了，流淌在地上。

附近的人，有的扔下手中的活兒，有的不再閒逛，全都趕到出事地點喝酒來了。

凹凸不平的地面，形成了一個個小酒窪，髒兮兮的，灰塵和酒混在一起，酒流過的地方，就聚集了一大群搶酒喝的人。

地上所有的酒都被吮吸乾淨，不少爛泥也一併被帶走了，街道上變得乾淨明亮。

那群搶到酒的男女老少，全都充滿歡笑。

這是我看到最悲慘的場景，而這種悲慘，是因為貧窮。

因為貧窮，人都活成了啥樣了，在地上舔酒，跟狗一樣，為了生活卑躬屈膝，像牛馬一樣。

還有另外的一幕，就是農民革命成功後，他們對貴族趕盡殺絕，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他們忘了，貴族裡面也會有好人，他們就只知道，“非我貧民，其心必異”。

一時之間，彷彿只有貧民才是正統，所有的貴族都是壞人。

這是因為什麼？因為無知，無知而導致麻木，麻木以至於沒有任何分辨能力和同情心。

無知會導致暴力，會導致極大的不公正。

或許就像《平庸之惡》裡面說的，正是這無數平庸的人，給作惡的人提供了作惡的條件。

如今，物質變得豐富了，可無知的人還很多很多，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無知，最大的悲劇成了無知。

06 真正重要的東西，眼睛是看不到的

在狄更斯看來，人身上最重要的是捨己為人的獻身精神。

在小說《雙城記》裡，這種獻身精神是透過卡頓的赴死來完成的，卡頓雖然才華卓絕，但沒有顯赫的家事。

他作為律師助手，用自己的才華幫助律師贏得官司，他喜歡喝酒，每當幹活的時候，總要來半斤白酒。

卡頓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他看起來並不優雅，經常無所事事，醉得邋里邋遢，在幫助達內贏得官司後，他和達內一樣，愛上了馬奈特醫生的女兒露西。

可露西喜歡的是風度翩翩的達內，他並沒有因愛生恨，反而將愛藏在心裡，主動和露西和達內做朋友。

卡頓的樣子，在所有人看來，都比不上達內，他嗜酒如命，不求上進，而達內卻溫文爾雅，兩人簡直有云泥之別。

可是最後，達內入獄，危在旦夕，卡頓卻以命換命，將達內救了出來，讓他們一家逃出了那個是非之地。

臨死前，他說：

“我現在做的，是我一生中做過最好、最最好的事情，我即將得到的，是我一生中得到過最安寧、最最安寧的休息。”

真正重要的東西，眼睛是看不見的。

可是在這世間，很多人總是喜歡用眼睛去看人，然後去評判好壞，其實，眼睛能看見的東西，都只是表象，而真正內在的東西，是眼睛看不到的。

卡頓這樣的人，是狄更斯眼裡的道德的最高準則，而這種東西，卻直到最後才展現出來。

人生在世，眼睛能看到的，往往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東西，要用心才能看見。

07

人生下來是什麼樣子，有這樣的身份，我們無法控制，但我們最終能成為什麼樣子，卻在於我們現在做了什麼和我們即將要選擇什麼。

這世間很多東西，其實變來變去，也只是換湯不換藥，換來換去，還是那些。

關於人性，說一千道一萬，都是空的，不如往我們身上看看，我們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人性。

而我們能否不讓人性的某些慘劇重演，全在於我們心中有多少愛和智慧。

文|不有趣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