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

文/吳喜紅

最近網路上“二舅”火了， 這個二舅以身殘心不殘的頑強生命力和生活信念盪滌了萬千網民的精神內耗，治癒了網民的焦慌心靈，網友們紛紛轉發評論，把“二舅”送到了熱搜。看到這個二舅，不得不想到這世間有多少人都有個二舅。

品味後突然感覺二舅的火有著哲學緣定的意味，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必然，為什麼火的不是大舅、三舅、四舅……只有二舅這個稱呼讓人覺得親切、自然，彷彿帶點調侃和親密的感覺，喊起來就想吃家常飯一樣自在、像穿姥姥做的小棉襖一樣熨帖。

一部老電影《甲方乙方》裡，有個富豪要吃苦，男主就把他直接送到農村二舅家了，為什麼不是大舅、三舅？其他的稱呼哪有二舅叫起來更民間更接地氣呢？這不由地也讓我想起自己的二舅來。

其實二舅不是二舅，應該是親大舅，但是早年因為外公連著生了三個女兒，眼看沒有兒子著急之下過繼了一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大舅，把大舅給寵得不像樣，年過半百之後外公接著又有了小姨，這已經是造化了，不成想甲子之年後外公又生了一個自己親生的兒子，也就是我的二舅，這個老兒子終於圓了他老人家有兒有女的樸素心願。但是外婆卻撒手人寰了，留下了嗷嗷待哺的襁褓稚子，外公也沒有再找老伴，大女兒和二女兒都已經嫁人，小女兒才9歲，大兒子13歲正淘氣，所以撫養二舅的重擔就落在了17歲的母親身上。

母親像媽媽一樣把自己的弟弟拉扯大，天天干活也用被子裹在懷裡抱著或者包起來背上小弟弟，從喂吃喂喝到咿呀學語到蹣跚行走，一直把二舅拉扯到12歲，眼看自己已經奔三的老姑娘了才放心嫁人。我曾經一直覺得二舅挺幸福的，作為家族裡的老么，有姐姐們的呵護，有老爹的寵溺。我也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知道了大舅和二舅的真實身份，但是因為二舅一直跟母親很親近所以總覺得二舅才是親舅。又聽說了很多大舅不友愛弟弟妹妹不聽話不用功的事之後，小小的心靈就更加親近二舅。大舅雖然是過繼的，但是外公一直視如己出，對他的兒子們也極盡寵溺，女兒們送他的好吃的他也經常私下藏起來給孫子們留著，零花錢也不少給，我們後面的幾個因為出生的晚所以也沒得到過這些寵愛。女兒們一個個出嫁，兩個兒子也得不到母親的教導，大舅也不帶頭奮發努力，所以最後兒子們也都學無所成，現在想想外公真的是缺乏教育智慧的，但是這個也不能過分苛責，畢竟那個時代一個沒有文化的老人能把這些孩子拉扯大已然不易，何況大把年紀了還沒了老伴，命運都是不能迴轉改變的。媽媽出嫁前幫忙料理解決了大舅的婚事，那時候二舅才10歲。等二舅11歲的時候大舅的第一個兒子出生了，因為外公眾多子女年齡相差懸殊，所以二舅比他的一些外甥女還小或年齡相當，和自己的侄子也就相差11歲。但也正因為此，外甥女們尤其心疼喜歡這個同齡的小舅舅。

姐姐們紛紛嫁人，哥哥也不友愛帶他，甚至還欺負他，沒有媽媽的呵護，二舅從小就膽小軟弱、謹小慎微，身形也不強壯，印象中二舅一直是瘦瘦弱弱，說話慢條斯理。眼看著十八九歲到了農村青年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姐姐們自然是心中掛念，張羅著給二舅四處尋覓。雖然外公家庭不算富甲一方，但是在當地也算過得去，外公除了擅長木匠活，家裡大片大片的果園和花生地等也是頗豐的家產，所以兒子們的婚事並不費勁。母親從我們村找了一個性格溫柔的女孩子，按輩分還應該喚我母親奶奶，相親後也相處了一段日子，後來也不知道因為啥就散了，惹得二舅傷心了一段日子。後來二舅相親認識了二舅媽，看他們當時的結婚照也算一對璧人，都是瘦瘦的樣子，僅從照片裡看二舅媽是個秀氣文弱的女子，但是天長日久才發現二舅媽很能幹，也頗有個性。二舅的膽小謹慎也決定了他對生活沒有太大爭搶的慾望和鬥志，也因為和我的年齡僅僅相差13歲，在我的記憶中二舅就是個大小孩，行為舉止很隨性，沒有傳統的距離感，直到長大後才從心裡把他當舅舅。和二舅的膽小懦弱相比，二舅媽就活潑強大多了，媽媽很高興，她覺得二舅就需要一個這樣外向能幹的伴侶來帶動和激勵。

二舅媽接連生了兩個女兒，被老思想毒害也不改初衷的母親鼓勵二舅繼續努力，而且堅定下一個肯定是個男孩，那時候趕上計劃生育抓得緊，母親大包大攬假言他們出門打工去了，讓二舅媽藏在我們家待產，感覺又回到了母親拉扯二舅的小時候一樣，這次終於如願以償，整個家族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嫡親男丁圓滿了母親和外公的心願，雖然外公沒有看到。

也正因為這些來歷，二舅和我的媽媽關係最親，在我的記憶裡每次因為父親外出母親一個人忙不過來莊稼活時，一個電話或口信過去，二舅和舅媽就會毫不猶豫地過來幫忙。看到我家裡養了雞鴨豬牛等禽畜，二舅總是貼心地給送一些草料或菜葉之類。能幹的二舅媽精打細算會過日子，缺錢的時候媽媽但凡張口，舅媽都會眼也不眨地掏錢相助，這個情誼讓我一直很感動，這就是親人的愛啊。很多時候感覺二舅對母親這個姐姐的情誼都帶著母親的順從和感恩，母親對這個弟弟也尤其惦念和關心。有一段日子二舅得了肝部的疾病，四處求醫，母親心疼得什麼似的，帶著錢和吃的去看。前幾年母親得了病，二舅和舅媽也很難過，時不時去探望，並在母親住院期間幫忙照看家裡一攤子事。父親也因此對這個內弟也很親，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都會給二舅留著，年節拿出來分享。

這幾年二舅因為身體的緣故，不能幹重活，裡裡外外都要靠二舅媽的辛苦打理，二舅媽也要強能幹，拉扯三個孩子還要忙家裡家外的重活，硬生生從一個文弱姑娘變成胖乎乎的壯年婦女，我媽開玩笑說這個家庭把二舅媽變富態了，其實內心也是對這個能幹的弟妹很感恩，感念她不辭辛苦任勞任怨照顧二舅，不讓二舅受欺負吃苦受累，把這個家支撐起來。

每次回家我都會看看母親的兄弟姐妹們，那是她最親的親人，聽到他們親密地呼喚對方姐姐、妹妹、弟弟的時候內心真的是苦澀中的甜蜜，也許外公當年不辭辛苦生養這麼多兒女也是讓他們在苦難的人世間互相照顧和扶持。看到最小的二舅從意氣風發的小青年變成終年消瘦、不堪重負的半大老頭，內心酸澀無比，想起他成長的過程中備受欺凌，缺乏母愛我都會感同身受般的難過，雖然姐姐曾經給過他母親般的照顧和關愛，但作為一個老父親老來得到的幼子卻依然沒有完整的呵護和疼愛而倍感心疼。

這幾年表妹們都長大嫁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們，年過半百的二舅也算兒女承歡膝下，苦盡甘來了，我也稍感安慰。年華逝去，親情難斷，俗話說孃親舅大，希望我親愛的二舅餘生少些擔憂惶恐，多些怡然安樂，和親愛的舅媽相濡以沫、盡享天倫。

想了解更多精彩內容，快來關注雪絨花原創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