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條家長在書店門前排起長龍購書的影片流傳網路，引發熱議。涉事商家為山東德州市“刀馬菊花書店”。據家長稱，老師指定的資料，僅該書店有售。當地教育主管部門已介入調查。

每個學期都有這樣的新聞爆出。作為同行，只能深深嘆息。

解釋就不必了。這種事，涉及到千家萬戶。誰都不是傻子，只會越描越黑。

明示或暗示學生到指定的書店購買教輔資料，在小學和初中非常普遍。踩著雷的，都是倒黴鬼。沒踩著雷的，也不要心存僥倖。

這事兒，其實風險與收益極不對等。所以，面對書商利誘的時候，我總是嗤之以鼻：咱可是有底線的人，怎會見小利而忘大義？

每本資料回扣6元，全班50人，也不過區區300元而已。可若是被逮到、被舉報，輕則處分罰款，重則解聘辭退。用腳趾頭掰掰，就知道太不划算。

去年山東曹縣一口氣開除了六名向學生推銷教輔資料的老師，雖都是臨聘教師，卻也駭人聽聞。

而且，要求學生統一購買了教輔資料，還得批改檢查。其中付出的辛勞，未免忒不值錢。

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因為我師德高尚，“守得住清貧，耐得住寂寞”，所以才沒有被奸詐的書商們腐蝕？

其實也未必。如果每本資料回扣600元，全班100人，黑錢總金額高達6萬元，很可能我犯起法來就不是人了。

可惜的是，班裡的學生雖然接近上百人，但教輔資料卻從來沒有這麼貴。所以我才得以有機會繼續做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奇怪的是，以我智商之低，以及其他老師智商之高，難道僅我有這樣的覺悟，而他們卻想不透這一層？

事情應該沒這麼簡單。

市場是確實存在的。

教育主管部門不能統一攤派教輔資料（但也有例外），學生又不能沒有家庭作業。如果沿襲多年前的老方法——老師在黑板上抄題，學生抄在作業本上，然後回家做，效率太低，且低年級學生根本沒這種能力。

唯一的途徑，是由老師組織學生統一購買教輔資料。家長們也支援。所以老師們這樣做，心裡有底氣。

這裡面蘊藏著巨大商機，精明的商人們自然不會放過。

市面上教輔資料汗牛充棟，同質化非常嚴重。要佔領市場，只能靠營銷手段。

所以我們看到一種奇怪現象，老師指定的某本資料，一定只能在某家特定的書店才能買到。其中的原因是，教輔資料採用的全部是直銷模式，根本不針對開放市場。只要跟任課老師打通了關係，銷量就穩定可靠，甚至可以採用訂單式生產，以最大限度壓縮成本。

以一本標價36元的資料為例：拿貨價5元，賣給學生的“折扣價”為24元，給老師“提成”6元，毛利潤可達13元。

商家吃人不吐骨頭，家長們可不傻。薄薄一本小冊子，竟敢比《新華字典》還貴一倍！於是將怨氣發到老師身上。弄他丫的還不簡單？拍個影片，截個圖，然後傳到微信群，分分鐘搞定。瞬間引爆網路，效果良好。

貪圖蠅頭小利的老師這才猛然驚覺：本以為“竊鉤”很安全，卻沒想到自己生活在天羅地網。

換個角度。“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如果不是因為教師工資太低，誰又會為了這幾個小錢，甘冒聲名狼藉的風險？

為保護轄內全體教師，有的地方教育主管部門很貼心。由省書刊發行社統一訂購全套教輔資料，直接分發到學校，學校只需負責代收費。算是從源頭上堵住了教師推銷資料吃回扣的漏洞。

只不過，這裡面到底有沒有更大的想象空間，那又是另一個話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