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帶著男朋友回了家。

等我換好衣服出來，想著重振我七少的威風。

卻聽見我媽跟他聊，「你別看我家小七大大咧咧風風火火，她其實啊就一小女孩。你不知道，她現在還得抱著洋娃娃才能入睡。」

「媽！」

兩人一起回頭看我。

我媽臉上的笑容掉下來，「怎麼不穿我準備的衣服？」

我選了一套深黑機車服，並用棒球帽壓住我睡成雞窩的短髮。

「我有穿衣自由，為什麼要穿你準備的衣服。」

說著，正要坐到她身邊。她卻眼疾手快，拿個抱枕佔住，並向陸星河那邊抬抬下巴。

這就是我親媽。

我不情不願坐到陸星河身邊。

「你穿這身很酷。」一坐下來，他就靠過來說話。

我連忙與他拉開距離，「你注意點。我媽還在呢。」後面一句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陸星河不在意，只衝我笑，「這橘子皮扔哪？」

我為他指路，我媽咳了一聲，「不知道為客人扔一下嗎？還讓客人自己扔？」

剛剛不是還女婿，這會兒又變客人。我心裡忍不住開懟，但依然向陸星河伸出手掌，「給我吧，我幫你扔。」

一顆圓滾滾的橘子放到我掌心，我正要問，他輕輕道：「給你剝的。」然後起身扔垃圾。

我第一次看見剝得如此乾淨的橘子，連橘絡都剔得一絲不落。

我心想這人是不是有點強迫症。

他扔垃圾回來，卻說：「怎麼，還讓我一瓣一瓣餵你嘴裡呀？」

他可真會說笑，逗得我媽都笑了。

「星河呀，中午留下來吃飯。」

「好嘞。」他再次坐下。

嗯？

我怎麼感覺他在擠我。

我往旁邊移了移。

他緊隨其後。

我又移了移。

他又跟上。

我再

……到頭了，可陸星河還在擠。

「陸星河？」

他回頭看我。

「擠我很好玩？」

「啊

——」他張著嘴，「要不，你分我一瓣？」

我媽解著圍裙出來，「星河呀，家裡沒有新鮮菜，我去買點，馬上就回。」

「阿姨，不用麻煩的。」

我插嘴，「要麻煩，要麻煩，」連忙起身，拉著我媽就出門，「得買肉，還要買小龍蝦，怎麼豐盛怎麼來。快去吧，我在家等你啊！」

我媽對我的突然轉變的態度半信半疑。臨走拉著大門，卻還不忘對陸星河笑。

「阿姨去去就回，你在家等我哦！」

陸星河點點頭。

我目送她走出小區，連忙回家，安排送客。

「我就知道。」陸星河抓著門框，不甘心的說。

我把大衣塞給他，「回家的路應該知道怎麼走吧？不送。」

陸星河拉住我，「我在你家吃個午飯，你就那麼不情願嗎？」

如果只是吃飯，當然可以。

但我心裡猜個大概，他這次突然造訪的原因。

「你不就是不爽我給你介紹女朋友嘛，你讓我在朋友面前丟醜，現在又到我家裡鬧，還不夠嗎？」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爽嗎？」

「因為你不喜歡胸太大的。」

陸星河仰天一笑，而後沉著臉問我，「你就知道我喜歡什麼？」

「我管你喜歡什麼呢！反正我是長記性了，以後不給你介紹女人就是了。」

陸星河走後。

我看到客廳茶几上，那個被他剝得乾乾淨淨的橘子。我拆開，一瓣一瓣的塞進嘴裡。

橘子真甜，可流進心裡卻是苦的。

07

我媽回來之後，把我大罵一頓。

罵完自己弄了一個賈母的髮箍，躺在床上叫天叫地，說怎麼生了我這麼一個討債的女兒。

我欲哭無淚，說「媽媽呀，我從

18歲就開始還債，給你買的珍珠項鍊都可以堆成堆了。」

我媽又喊，說隔壁家王大媽的女兒

25歲就抱兩，我都26了，連個念頭都沒有。

我反駁，「人各有志，我的志向不在生孩子。」

我媽繼續喊，說我現在不想，以後求著別人生都沒人願意跟我生。

我不滿，「有人追我的好吧！」

我媽立馬坐起來，指著我罵：

「人阿損都說了，別人追你，你是眼睛長頭頂上，盡挑刺，嚇跑好幾個。這陸星河相貌、人品都一等一等的好，你還不滿意啦！」

「我

……」陸星河當然好，可是——

「他不喜歡我。」說出來，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失落。

「你喜歡嗎，你喜歡你就追啊！你不挺擅長追人家男孩嗎？」我媽循循善誘，難得溫柔的指導我。

「以前年少不懂事還可以倒追，現在年紀大了，我要面子的。」

「切，就你這面子，我怕是大水打來的。」

「媽！」我撒嬌。

「我不管，」可我媽比我更會撒嬌，「我丟了一個女婿，你得還我一個。」

「怎麼還啊！」我有點崩潰。

「你要不明天去相親，要不追回陸星河。」

第二天，

在一個古色古香的茶樓，我坐到一位陌生男子的對面。

是的，相比於追陸星河，我更願意去相親。

相親可能就噁心我幾個小時，但繼續追陸星河我可能會搭進半輩子。

吃掉他剝好的橘子，我越發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不過人家沒那意思，我再怎麼動情也沒有用。

所以在感情噴薄而出之前，我要及時打住。

可坐到相親物件面前，我後悔了。

怎麼會有比陸星河難看一百倍的人。

「你好，我叫張柯。」

名字也比陸星河難聽。

我拿掉頭上的假髮，對方昏睡的眼睛立馬睜開一度。

然而我並不想看他眼睛有多大，只想趕快結束這場鬧劇。「我其實是短髮，應該跟你理想型不太像吧！」

「的確。」

「那我就

……」我已然起身。

「不過

——」

我又灰撲撲的坐下，選擇禮貌的聽他說完。

「你個子高。頭髮可以再長，但高個子的基因不是每個人都有。」

我大概目測了一下對方身高，他也沒有多高啊，為什麼那麼在乎我的身高？

「你高，那以後我們的孩子也一定不會矮到哪裡去。」

「哈？」

「但邵小姐，有一個建議我還是希望你能聽一聽。」

「是嗎？」我有點期待他會說什麼。

「吶，吃橘子，我剝好的。」他不知死活的遞上一個橘子。

我當時有種衝動，想把這拳頭大的橘子塞進他鼻毛旺盛的鼻孔裡。

但我嘴巴比腦子快。我說：「你這沒剝乾淨。」

「嗯？這不挺乾淨的嗎？」

「說你沒剝乾淨就是沒剝乾淨！」

我抬頭，是陸星河。

08

坐到我身邊，拿走男人手中的橘子，陸星河開始一條一條的撕掉上面的橘絡。

「這位大哥是？」男人問我，也問陸星河。

我閉而不答。

陸星河卻衝他冷笑，「你管得著嗎？」

男人像吃了一口黃連，臉色難看的厲害。

陸星河把剝好的橘子遞給我，我沒接，問他：「你來幹嘛？」

「那你呢？」

「你眼睛長頭頂嗎？我在相親呀。」

「我也來相親的。」

「跟誰？」

「你。」

男人插一句，「誒，總有個先來後到吧，我還沒相完呢

……」

「閉嘴。」我和陸星河異口同聲。

男人馬上覺得自己受欺負，本就醜陋的臉擰巴起來，「邵小姐，不帶你這樣玩我啊

~」

我怒不可遏，拿起陸星河手上的橘子，作勢打他。

男人拿起大衣外套，抱頭逃竄。逃到茶樓門口，知道我不會追上來，大喊一聲：

「邵琦，你等著，回家我就告訴你媽！」

我覺得我丟臉都丟到家了。

陸星河卻來火上澆油，「七少，你就喜歡這樣的？」

「你管得著嗎？」我用他的話懟他。

他將我全身打量了一下，「你願意為他穿上淑女衣服，甚至帶上頭套裝長髮，還可以忍受對方的語言侮辱

——就不願跟我吃頓飯？」

我當然不會回他這是我媽要死要活逼我打扮成這樣的。

我只是告訴他，

「陸星河，你過界了。」

回家，損友給我打來電話，問我相親情況怎麼樣。

「看不上。」我回她三個字。

「看不上你嗎？」她問。

我脫下淑女風的小碎花襯衫，站在鏡子前，看著裡面平平無奇的我。落寞的說，「是。」

「

……哎呀，沒關係啦！下週我們去爬山吧，陸星河也會去，你不是挺喜歡他的嗎？我特意叫阿燦拉上他，他一定會答應……」

我越聽越不對勁，「你是不是故意要撮合我和陸星河？」

對面只剩空氣的聲音。

「其實根本就沒有何燦喜歡陸星河這件事對不對？你是故意將我推向陸星河，看我笑話對不對？」

「你說什麼呢！對，我是故意的，但也不是為了看你笑話啊！你單身那麼久，伯母都擔心我跟你有什麼。我煞費苦心把陸星河推給你，你卻還來說我

……嗚——」

「

……你別哭啊。」

「我委屈。邵琦，你說話太傷人了。」

「你的意思，這些都是我媽一手促成的？」

「

……」

我算是明白了，敢情親媽和損友一起來搞我。

「就這樣吧，下週爬山我不去了。」

「誒等等，」損友急忙叫住我，「你不會對伯母做什麼吧？」

我笑了笑，「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掛掉電話，我敲開我媽的房門。

「天啊地啊，誰來收了我這討債的女兒呀！眼睛長頭頂，再帥也看不上啊，相個親還能把物件打跑

……」

我默默關上房門，暫且不跟這發瘋的老太婆計較。

09

後來，我總是有意的避開陸星河會在的場合。

可我越是有意避開，就越是想他。

想到沒辦法的時候，我就學著他，剝桔子。

我媽每次都會說我，「吃幾根橘絡不會死，」

她不知道，我剝的不是桔子，我剝的是相思。

後來家裡的橘子剝光了，我媽不給我買，還不讓我買，我只能上網，看腐劇解相思。

那天，我抱著筆記本，第

N次重溫小天使和E神。

一個老同學打來電話，說自己要結婚了，邀請我去參加婚禮。

我掛掉電話，我媽又開始絮叨，「你看看，以前你能跟別人一塊讀書，現在你能跟她一塊進手術室生孩子嗎？」

「媽，我同學是新郎。」

「

……」

「我的意思是說，跟你一批的孩子都結婚成家，就你一個孤寡！」

真佩服我老媽，為了懟我，連網路新詞都用上了。

「沒事，我還有阿損，阿損沒有結婚。」

「人阿損有何燦，你有啥？」

我回頭，特深情的看著她，「我有你。」

我媽氣得，兩步並一步衝進房間，關上房門。

半分鐘後，她開啟房門，問我：「你是去做伴娘嗎？那你一定要記得搶捧花，你雖然還沒另一半，但你搶到捧花後或許會沾到新娘的好運，就

……」

「媽，我是伴郎。」

我媽砰一聲關上房門。隱隱約約，我似乎又聽見她的哭喊：

「天啊地啊，我怎麼有這麼一個討債的女兒呀

……」

10

婚禮當天，我才知道，跟我一起當伴郎的，還有陸星河。

我私下問新郎，「為什麼找他？」

「你忘了嗎？我們都是一箇中學的呀！」

是嘛？我的印象中，怎麼不記得有比我還高的男生。

我盯著身邊這一米九二的傢伙，我初中就

167，難道這傢伙當時還比我矮？

陸星河發現我在盯他，卻依舊目視前方，他跟我說：

「七少，好久不見啊！」

還好他沒回頭。只是一句，我臉就紅了。

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但不到一秒，我又忍不住看他。

他似乎有些得意，「我今天很帥嗎？」回頭，他也看過來。「如果你喜歡，我日日這樣打扮。」

我抓住時機，問他：「你初中多高？」

他淡淡一笑，不落一言。

吊我？

丟捧花環節，我被損友硬生生地拉入伴娘隊伍。

她擔心，自己搶到了捧花但何燦目前沒有結婚的打算，尷尬；沒有搶到捧花但何燦又有結婚的想法，可惜。

「到底搶不搶？」她問我。

我好想給她一拳把她打醒，「你特麼問你男人呀！要求婚的又不是我，問我幹嘛？」

話音剛落，我被她拉到身前，眼看有東西飛過來，我一個眼疾手快，跳起來抓住

——是一束捧花。

這輩子就沒這麼無語過。

我回頭看損友，損友對我也滿是愧疚，「其實你可以不搶的。」

我就說了，這女的除開是我小學、初中、高中同學，剩下的竟是損我坑我。

——哪有人家婚禮伴郎跑去搶捧花的呀！

這伴郎還是女的。

等等，怎麼越理越順了呢？

為了不讓自己處於尷尬的境地，也為了緩和已經開始有些沉悶的婚禮現場，更為了不浪費我這身伴郎服。

我清清嗓子，單膝下跪，「親愛的阿損小姐，你願意

——」

「等等。」

何燦走出來，以同樣的姿勢跪到損友跟前，「這話應該我說，」

我當時反應之迅速，連忙把捧花塞到何燦懷裡，「你來你來。」

「親愛的阿損，你願意嫁給我嗎？」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

一群人看著她哭。

我等不及，忍不住吼一聲，「你倒是願不願意啊！」

「願意！」損友終於喊出來。那聲音跟殺豬一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何燦殺了她的豬呢。

但總之，我在歡呼的人群裡為她鼓掌，終於嫁出去了，終於不用來坑我了。

回頭，我看見陸星河失落的走出婚禮現場。

11

我去小賣部買了包陸星河愛抽的煙，遞給他。「來一根？」

「戒了。」

「為什麼？」

「阿燦要為阿損戒菸，所以也不讓我抽了。」

「哦。」我收起煙，坐到他身邊。「你是不是不開心呀？」

「有點。」

也是，看到心上眼跟別的人求婚，誰會開心的起來。

我看到路過的美女，連忙招呼他，「誒誒，你喜不喜歡那種？」

他一臉鬱悶。

想起之前的事情，我連忙道歉，此時又走過一個肌肉男，「那種你喜歡嗎？我幫你要微訊號。」

他更鬱悶了，臉像吃屎一樣難看。「邵琦，我喜歡誰你真沒看明白？」

「誰？」

「你！」

「誰！」

「你呀。」

居然是我，竟然是我，我心裡開心得簡直要孔雀開屏。

「只是我沒想到你根本不喜歡男生。」

What？

陸星河繼續說：「難道不是嗎？為阿損戒菸，又向阿損求婚，喜歡波濤洶湧型的。如果不是何燦，你兩是不是要在一起了？」

！

我髒話沒罵出來，因為我知道我要先表白：「我明明喜歡你呀！」

「啊？」

不信？那就讓你嚐嚐我七少的威力。我拽過他領結，強吻了他。

「怎麼樣，這下總該信了。」我擦掉嘴角的口水說。

陸星河一臉懵懂，我以為他沒緩過勁，他卻來捧起我的臉，想再度深吻。

我連忙打住他，「還在外面呢！回家有的是時間空間。」越說到後面，我越抑制不住的羞澀。

陸星河貼著我左臂，靠過來說，「只要你鬆口，我們大可搶在阿燦阿損之前把婚禮給辦了。」

「我媽她

……」

「伯母已經拿下了。」

「嗯？」

「在追求你之前我就向伯母保證要娶你回家。」

我知道了，因為他，我媽才和損友聯合起來撮合我兩。

「說何燦喜歡你，要我去試探你，是不是也是你的主意？」

「你磕

cp都磕到我頭上來了，我利用一下這點資訊差應該不過分吧？」

我心裡竊喜。不愧是我喜歡的人，把我拿捏得好好的。「那我媽呢？我媽是什麼把柄被你攥在手上了？」

「你媽是看到了我的真心。」他嘴角微翹，又渣有蘇，跟我說了一個秘密。

原來他

192的身高是高中後打籃球開始躥的，上初中那會就一瘦火柴棍，人人都可欺負他。

有一天放學，一群胖子把他攔在籃球場草叢後要零花錢。可那天他剛好花光，沒有剩餘的錢給他們。胖子作勢要打他，憑空飛來一個籃球正打中胖子的腦袋。

一群人回頭看，籃球場上儼然站著一個大高個，那人說：「再讓我看見你們欺負低年級，我就往死裡揍你們。還不快滾？」

他後來才知道，那個救他的人叫七少。

「當時沒見到真人，還想著以後認做兄弟。現在看到真人，只想娶回家做老婆。」陸星河在我耳邊說。

我嬌羞輕推他，「人家當時說話哪有這麼粗魯啦。」

他拉拉我衣袖，又問：「這個秘密能換一個吻嗎？」

我早就心神盪漾，轉身，抓住人領子，懟著他雙唇，狠狠地狂吻一頓。

狐朋狗友又雙叒湧出來，歡鬧中，我聽見他們高喊：

伴郎和伴郎搞在一起啦，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