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北歐神話，閒聊一下。

混沌

起初，世界一片混沌。

這個套路在很多神話故事裡都有，《聖經》如此、希臘神話如此、中國神話如此，北歐神話也是如此。

這說法也好理解，你總不能說世界一開始就豐富多彩、井井有條吧，那不符合日常生活形成的認識。

日常生活告訴我們，生命可以由少變多，那往前推或許只有一對夫婦？在一對夫婦之前，或許有一個無生命的世界？

此外，日常生活還告訴我們，自然偏愛無序，一間房子放著不管，很容易有灰塵，那往前推應該什麼東西都攪和到一起（這麼一概況，還有點熱力學第二定律的意思）。

冰與火之歌

不過，北歐神話的混沌和其它神話的混沌還不一樣，它是“冰與火之歌”，後來有生命也是因為冰與火的融合。

這個套路讓我想起中國的河圖，雖然河圖繫結的是五行，但最開始的也是冰與火：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

奶牛

北歐神話裡的第一個生命是巨人伊米爾，然後就是大奶牛奧德穆拉（Audhumla）。

這個奧德穆拉的出現讓我懷疑，奶牛在古代北歐人的生活裡扮演了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可以為這個懷疑提供佐證的是乳糖不耐症，就是成年人喝牛奶不消化的問題。

在東亞，人群中乳糖不耐的比例，按某些調查甚至能到90%，而在北歐，這個數字是10%。

可見，牛奶在古代東亞人的生活裡並不重要，但在古代北歐人的生活裡非常重要，那些不能喝的都被淘汰了……

腋下生子

伊米爾生了一些孩子，但都不是正常生產。

沒辦法，伊米爾的設定是男性，而那時世界又還沒有女性，他只能透過胳肢窩等身體器官生小孩。

從人類學視角出發，這個細節或許告訴我們——編這段神話的時候，北歐已是父系社會，而且這幫男的很嫉妒女人能生小孩。

《聖經》裡，上帝用亞當的肋骨造夏娃，很可能是類似的思維。

忽然想起《西遊記》第五十三回：

八戒扭腰撒胯的哼道：“爺爺呀， 要生孩子，我們卻是男身，那裡開得產門，如何脫得出來？”

行者笑道：“古人云，瓜熟自落。若到那個時節，一定從脅下裂個窟窿鑽出來也。”

不過，神話裡也有女人腋下生子的故事，比如老子、佛祖都有類似的傳說，這又怎麼解釋呢？

那可能是嫌產門髒，納西族神話《丁巴什羅》裡直接點明瞭這事：

他在母親腹中發話道：“我從哪裡出來呀？”

母親金姆說：“你從人類出來的地方來！”

什羅說：“人類出來的地方不乾不淨， 我不能來。”

三天覆兩晨，吉星照良辰。什羅從母親沙饒裡字今牟的左腋下出來了。

至於這種嫌棄是不是也是男權文化的產物，那就不好說了。

（對了，如果你看《進擊的巨人》，那個尤彌爾其實就是伊米爾的另一個翻譯，動漫裡有用典的意思）

伊米爾之死

伊米爾死後，他的血引發了大洪水，是的，北歐神話裡也有一段洪水神話。

所謂洪水神話，常和創世神話配套，就是洪水來襲，大家都死了，只有一對男女逃出生天。

洪水神話裡最出名的是諾亞方舟，類似的故事《吉爾加美什》裡有，中國瑤族的《伏羲兄妹》也是。

伊米爾之死除了讓人想起諾亞方舟，還讓人想起盤古開天。

因為奧丁三兄弟以伊米爾的屍體為原材料造了新世界，肌肉是土地，骨頭是高山，頭蓋骨是天空。

其中，最有想象力，也最瘮人的是，腦髓成了飄在空中的雲。

中國最早記錄盤古開天的文獻是三國徐整的《三五曆紀》：

首生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

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裡，肌肉為田土，發為星辰，面板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

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甿。

在盤古變身的故事裡，最有想象力的是最後一句：盤古身上的蟲子最後成了黎民百姓。

這個說法，簡直像是在說，人類是地球的寄生蟲。

也不知，最早講這個神話的人，是不是真有這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