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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類取譬,意趣盎然——《論語》的語言藝術之一

由 獨步所到 發表于 攝影2021-10-21
簡介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這些語言,取喻新穎而切,說理形象而明,且又渾然天成,不見斧鑿痕跡

趣味盎然什麼意思

引類取譬,意趣盎然——《論語》的語言藝術之一

語言是人們交流思想的工具。人們的思想用文字記錄下來,便有可能流傳久遠。《左傳·襄公二十五年》載:“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但並非用文字記錄下來的語言就一定會傳遠歷久,有些文字記錄下來的東西,流傳一段時間就自行消滅了,或者根本就不曾流傳。語言文字要永久流傳,還有賴於它所記錄的思想的精美和語言的藝術。

《論語》成書於先秦,被後世奉為經典著作,流傳至今而不衰,蓋得益於它所記錄的思想的深邃和語言的雋永。也就是說,《論語》既具有不朽的思想價值,又具有豐富的文學價值。閱讀《論語》,常常使我們的心靈受到震撼,越讀越覺得意味深長,這就是語言藝術的魅力。

《論語》在說理、抒情、敘事、寫人等方面取得的成就,主要都是藉助於富有表現力的語言來實現的。

《論語》在表達深邃的思想、抽象的道理時,往往不是採取思辯的方式,而是運用具體的意象,在一片自然景況的描繪中,生活情境的創設裡,曲包意蘊,暗含微旨。理精而語雋,趣味盎然。

子曰:“飯疏食水飲,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述而》)

(曾點)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先進》)

這兩章的意義都是表達言語者的生活追求,但言語者並不直白陳述,而是描繪一種情境。言語者都是運用形象化的方法,移情入境,造像以言。

蔬菜一碟,清水一杯;食之覺甘,飲之有味。曲肱而枕,酣然可睡;以義為上,浮雲富貴。孔子安貧樂道的生活情懷,由此能知。

春風和煦,沂水潺湲;童子歡欣,冠者怡然。沐風浴波,歌舞雩壇;乘物遊心,盡興而還。曾點淡泊灑脫的人生志趣,於斯可見。

《論語》不僅在表達生活理想時以像寓意,在說明生活道理時,也經常採用這種設喻的方法,把抽象的道理形象化。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子罕》)

歲寒方知松柏後凋,這本是一種自然現象,但這裡顯然不是在描述松柏耐寒,而是賦予松柏以特定的理性內涵:只有意志頑強的人,才能經得起艱難困苦的考驗。取像貼切,立意新穎,內蘊豐富,味之無窮。

子曰:“為政以德,譬諸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為政》)

夫子之言旨在說明德政之用,如此一比,便將抽象、深奧的道理淺顯化,具體,好懂,使讀者在藝術的欣賞中受到思想的啟迪。

這種“移情入境,造像以言”的方法,具有濃厚的詩意和趣味,使語言形象生動,富有極強的感染力量。

《論語》的“深於取像”得益於言語者深厚的文化修養。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詩之表現,長於比興。孔子師徒生活在“以詩明志”的時代,故言語多用比興寄託,準確,鮮明,生動。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子罕》)

子之武城,聞絃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 割雞焉用牛刀?”(《陽貨》)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子罕》)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瓠瓜也哉?焉能繫而不食?”(《陽貨》)

川上之言,寓光陰之易逝;武城之笑,見夫子之幽默;苗實之比,況人生之得喪;瓠瓜之說,明聖人之追求。這些表達,全都引物類之,言近旨遠,具有濃郁的詩意美。

在孔子的弟子中,子貢最聰穎而富於口才,與孔子的答問之言,見於《論語》者以他為最多。子貢言語,多以類取譬,文采飛揚。

《子張》篇載:叔孫武叔說子貢比孔子還高明,子貢不直接回答,而是打了個比喻,批評叔孫武叔,他說:“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子貢這一番言語,說理精到而且意趣盎然,極具文學色彩,耐人尋味。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子張》)

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子張)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子張》)

“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 “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這些語言,取喻新穎而切,說理形象而明,且又渾然天成,不見斧鑿痕跡。因為並不雕琢,毫無藻飾,全是出於言語者靈巧的語言智慧。

子貢是孔門很有成就的外交家,他的應對問答,常常明言物而暗喻理,言在此而意在彼。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子罕》)

孔子之教注重修身,修身的目的在於濟世。然良禽擇木而棲,賢士擇主而事。魯政專於季氏,“陪臣執國命”,孔子不仕。子貢想試探老師的態度,但他不直說,而以美玉作比,利用“隱語”的形式予以表達。孔子會意,也擬子貢之喻作答。這一問一答,越發顯得凝練含蓄,顯而不露,隱而易曉,寓虛於實,讀之有味,使我們掩卷玩索,猶覺滿口餘香。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述而》)

衛君父子爭權,子貢問孔子態度,但不及衛國政事,只問伯夷叔齊。引類以言,由此及彼,推而知之。《論語》中只有子貢能這樣與孔子對話,宰予似之而不及。

閱讀《論語》,我們得到的是做人做事的人生大道理,但是不覺得枯燥,因為孔子及其弟子,都是語言大師。聆聽他們的教誨,如坐春風;感染薰陶,必能潛移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