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明代遼東地區與朝鮮北部邊地統治秩序恢復過程中，都經歷了什麼？首先，在回答這個問題前，我們需要知道，萬曆後期，明朝政府亟須激發遼東衛所防戍功能，整合戰後殘存的人力與物力資源，以拱衛邊塞與海防。

朝鮮王廷亦希望儘快結束戰時狀態，恢復國家的傳統秩序。特別是在軍事戍守方面，清除駐朝明軍、減少邊境合作、肅清越邊人口等成為朝鮮君臣的首要政務。

中朝聯合抗倭時開放性的外交關係急劇收縮，邊貿活動隨之減少。

明廷下達了一系列軍政官員推選、獎懲的旨意，以整頓兵備，恢復邊市。萬曆二十九年（

1601

），兵部根據遼東將官御邊功績對

“失事將吏王守官等四十一員”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懲罰。

遼東總兵官馬林與兵備張中鴻意見不合，撫臣李植等鎮道等官員各懷疑心，明廷及時進行了更調，以確保秋防、

“撫夷”等邊務順利進行。

最後，明廷任命老將李成梁遼東總兵以期震懾“夷虜”，經營遼事。

軍民窮困、

“虜患”不息為遼東官員急需解決的問題。遼東督撫邢玠、李植安排分防應援事宜頗為周詳，督促各鎮道將領等官加謹堤防、策應，共保疆界無虞。

遼東按察使張中鴻、參政張登雲、遊擊陳伯懌、備禦周朝卿、千總康如圭等各級官員的屯田之功受到了明廷的獎勵。李植巡撫遼東期間積極推進墾荒政策且成效顯著。繼任者趙輯努力措銀籌邊，嚮明廷申請白銀達二十多萬兩，填補了三年（萬曆三十年之前）買馬款項。然而，明廷朝綱紊亂，遼東巡撫等軍政要員得不到及時補充。

“御虜”、“屯戍”等邊政頗有建樹的官員又相繼離職。

遼兵糧餉本已嚴重虧空，水、旱等自然災害又使收成銳減，地方米糧騰貴，科糧累欠，各城堡逃卒數以千百計。高淮等稅使橫徵暴斂，李成梁集團腐敗貪縱，社會底層社會已無生機。

如遼東鎮江遊擊吳宗道所言：

“遼東以彈丸之地，倭患今雖小寧，而虜報近復旁午。大家富室，困於徵輸，小戶窮民，斃於力役。大東小東，杼軸其空。又以稅貂肆毒，

利悉秋毫

，雖深山最遠之處，雞豚必徵，桑麻必榷，絕塞窮民，豈容重困？”

中江關市本為通兩地物貨，但稅使於此壟斷買賣，行商、坐賈、邊民、貢臣皆困諸稅。

其流毒若此，無以言表。所以，無論積極的治邊政策，還是消極的剝削手段，遼東地區社會控制均趨於嚴苛，商賈絕跡，百姓躲避山野，或亡命海島，包含中朝貿易在內的經濟活動均處於萎縮狀態。

明朝與朝鮮關係

壬辰戰爭結束後，明朝與朝鮮關係更加親密，朝鮮對朝貢禮制更加的珍視。但隨著明朝國威下降，朝鮮

“事大”的表面文章逐漸增多。

朝鮮接待明使儀程仍十分隆重，赴明朝賀、陳奏之文書與貢禮亦十分周全。

然而，朝鮮王廷在戰爭後期就已經開始在明朝撤軍、邊境安全等方面拋開合作立場，不斷強化本國利益。先期，明廷計劃留朝步兵一萬五千人、水兵一萬人駐防朝鮮軍事要衝，留騎兵五千用於機動應援，另一萬多官軍、巡捕雜流用於維持社會秩序。

朝鮮君臣則議定僅留五千至八千明軍，餘者回駐遼陽，

“遇有緊急，可以急急來援”。明朝善後政策的目標為儘快恢復朝鮮自衛能力，本無意留兵朝鮮，且播州用兵、財政匱乏等因更希望早日抽身。但前提必須是朝鮮有能力抵禦倭寇的侵襲，明廷可根據朝鮮駐防情況計劃分期撤軍。

朝鮮則力促明軍全速撤離，僅留三千士兵震懾零寇。

即

“伏願聖慈，洞燭兇賊覬覦之形，俯察小邦殘匱之狀，特令該部，仍留水兵三千，選一良將，期以數年，統領鎮守，其折色月餉，並蒙照例全給，則邊情自固。”所以，朝鮮既未從軍事角度考慮留軍問題，也未顧“事大”之義支供留軍本色糧餉，完全從實用主義出發確保自身利益。

明廷考慮到朝鮮

“初復封疆，元神未壯，調穀物力，供具斷難”，決定全額撤軍，以遂中外休息之願。明軍未撤離朝鮮之前、遼東仍需支供明軍糧餉之際，朝鮮已開始整飭涉遼東邊務，請停中江關市。

朝鮮在中朝界務上高度警惕，希望儘快結束戰時失控狀態，恢復傳統層層審批的官方往來路徑。

萬曆二十八年（

1601

），明廷援朝大軍盡數撤回。而後，高淮等稅使不斷以承辦御前貢物為由委官往來於遼東與朝鮮之間。關市的開設無疑方便了稅使與遼東地方官員窺探朝鮮邊情與物資品類。朝鮮被迫籌辦細苧布、細綿綢、各色花席、豹皮等傳統貢獻，以及內官所請之精奇方物。關市似乎已成為朝鮮革除邊界弊症的重要障礙。

朝鮮認為

“小邦與上國，疆域截然”，不應私相通行，應恢復故例，即“詔勑謄黃，遼東差官到義州傳授，使之轉送”。

萬曆三十一年（1603），遼東差官已無法直達朝鮮腹地，且雙方文書往來更加規範。

朝鮮以關市爭端、越邊墾耕、官差私渡等事由移諮遼東衙門，希望其設立禁防、祛其弊端，劃清與明朝的領土界限。這無疑增加了兩國之間的貿易壁壘，公、私貿易皆難保持原有規模。東事未畢之時，朝鮮亦開始清除北疆邊患。

朝鮮南部未平，北部尚無力進剿，所以採取許其貢市的方式，安撫六鎮一帶女真部族，重拾茂山、梁永一帶控制權。但是，圖們江東岸忽剌溫、老土、阿堂介等女真部落不斷攻略西岸邊鎮。

朝鮮國勢的衰弱

努爾哈赤統領建州女真征服各部更是引起朝鮮警覺，其對朝鮮西北部領土威脅與日俱增。

壬辰戰爭期間，努爾哈赤提出領兵御倭請求曾令朝鮮驚恐萬分。

戰後，朝鮮政局不穩、國力不振，努爾哈赤又未公開與其對抗，透過承認其在鴨綠江西岸的勢力範圍、許其貿易等條件換得女真繼續向其稱臣納貢，以緩解邊境的軍事壓力，並獲取各種戰略資源。朝鮮根據女真部落的規模、位置及對朝態度施以撫賞、防禦、進剿。

萬曆二十六年（

1598

）六月，朝鮮咸鏡監司與北兵使至六鎮設宴款待

“藩胡”，到場者七千餘名，以此為據判定北境多數女真部落對朝恭順不與“叛胡”老土等通謀。

朝鮮國勢千瘡百孔，北道兵使鎮壓老土等在穩城、慶源一帶的侵擾時，努爾哈赤乘機擄掠朝鮮邊民，收攏女真部落。

努爾哈赤的統一步伐已蔓延至圖們江流域，滿浦至會寧一帶女真部落要麼投靠

“叛胡”，要麼無法自保被努爾哈赤逐一吞併。朝鮮在六鎮地區的統治雖開始崩潰，但努爾哈赤與朝鮮在圖們江一帶的擴張仍比較剋制。

萬曆二十四年（

1596

）十二月，朝鮮官員申忠一至女真王城代表朝鮮與努爾哈赤商談界務事宜。努爾哈赤與朝鮮使臣申忠一交涉界務時先以人參等經濟資源開採為切入點。雙方對之前的矛盾達成諒解，並相約互不

“廝殺”。努爾哈赤尤其強調在防備明廷時朝鮮應給予支援。

萬曆三十一年（

1603

），隨著朝鮮國力不濟，邊關府郡民飢兵弱，凋敝已久。

邊鎮撫賞之物皆不能措辦，不見“藩胡”輸心投靠，反見其入城搶掠。

朝鮮不斷從平安道等地區調兵遣將加強北部邊鎮的抗敵能力，尤其警惕努爾哈赤動向，防止其從閭延、茂昌一帶突然發動襲擊。

努爾哈赤與會寧一帶女真部落接觸常

“潛相往來”，“相結於外”，“日以攻擊藩胡為事”。其麾下將官郎主厚等來到老土部落無故滯留，朝鮮茂山通事立即前去責問。郞主厚等表面應承，“朝鮮疑我久留，吾當即還”；實則，指使老土等部發兵鍾城。

萬曆三十五年（1603），努爾哈赤一邊出兵征服圖們江以北至鴨綠江以西之間的女真部落；一邊遣使移書於朝鮮邊官解釋“攻擊藩胡”的原因。

朝鮮邊鎮武備空虛，沿江女真部落相繼渙散，多投順努爾哈赤。朝鮮雖移書努爾哈赤，令其速撤軍隊迴歸己境。但努爾哈赤依然無故渡江，殺掠人畜。

結語

總的來說，努爾哈赤領導的女真集團政治制度尚處於草創時期，其政權與明朝與朝鮮國家相比實力孱弱。努爾哈赤在對外交往的過程中仍以接受朝貢恩賜及進行合法邊市的方式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