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出生於豫東傳統農村家庭的女孩，近年來每逢回老家給家裡的父母打電話，都能聽到農村男孩娶妻難的嘆息，尤其是快要過年的時候，一貫是傳統上的嫁娶高峰期，但這幾年辦喜事的分外少。前幾天和母親打電話，又聊起來這個話題。母親感慨著，現在男孩找物件越發困難了，每個村都有幾十個適齡男孩找不到物件，甚至連說媒的都沒有。好不容易找到物件，要想結婚男孩父母得扒層皮，既要在村裡蓋房，還要在縣城裡買房，甚至還得買輛至少十萬元以上的轎車，彩禮也得一二十萬，整個下來沒有百十萬下不來。一向還算開明的母親把男孩娶妻男的問題歸因於計劃生育，電話這頭的我笑了笑，調侃似的對母親說道：“記得當初我爹剛聽到我二姐出生的訊息，就滿臉不高興的坐在屋門外，擺著手說，完了完了，我絕戶了，直到我哥出生才閉口不提，有這事嗎？”母親也笑了：“有這回事。”

那這問題不就有答案了嗎？幾千年的封建社會形成的男尊女卑和重男輕女，使得農村男孩數量遠多於女孩數量才是娶妻難的最基本原因，而計劃生育和彩超技術的發展充其量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記憶中的八九十年代正是全國計劃生育最嚴格的時候，那時候村裡很多人家為了生男孩，想出來各種辦法。有很多人家因為超生，被牽牛、扒房子，甚至下蛋的老母雞都被抱走，家裡是一窮二白，可就算如此，也抵擋不住他們生兒子的執念。其中一家我的印象尤為深刻，在生了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後，為了繼續追生兒子，跑到外地躲避計劃生育，並在接連拋棄兩個女兒後，成功追生到第二個兒子，才算罷手。那個時候，他家裡窮得觸目驚心，房頂被計劃生育組的人扒了，家裡幾乎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兩個女兒和兒子在寒冷的冬天衣衫單薄，鼻涕橫流，但並不影響他家對追生兒子的執著。還有部分家庭，為了生兒子，哪怕頭胎都要透過B超去查性別，如果是女兒就立刻流產，生怕以後計劃生育更嚴，影響到生兒子。更過分的是，哪怕是現在，部分家庭對兒子仍然非常執著。過年的時候去一個遠門親戚家拜訪，大過年的婆婆和媳婦在家哭得如喪考妣，追問原因是生了五個女兒，沒有兒子，絕後了，委實讓人無語。在這樣的氛圍下，目前絕大多數農村家庭都有至少一到兩個兒子，而女孩的數量則遠遠遜之。

此外，雖然法律上規定男女平等，但豫東傳統的村莊幾乎是約定俗成：女孩對原生家庭的土地和宅基地沒有繼承權，這就意味著傳統農村家庭的女孩只能靠自己爭取想要的東西。於是很多女孩求學或外出打工，並相繼留在了城市，這進一步減少了和農村男孩婚配的女孩的數量。供不應求之下，男孩找不到結婚物件，而女孩則一家有女百家求，身價水漲船高，那是必然的，和彩禮高低以及賣不賣女兒沒有任何關係。比如那個追生兒子的家庭，父親本身就比較矮，母親智力方面和常人相比也稍微有點欠缺，兩個兒子各方面條件平平，雖然父母為他們兒子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但目前三十多歲了仍是單身。對於這個問題，一向不知道如何解決，也許徹底改變傳統觀念，實現了真正的男女平等，事情才會有所轉變吧。

豫東平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