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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難沾陽春水,李賽美教授雷諾病診治帶教分析

由 經方學堂 發表于 旅遊2021-10-09
簡介問本案中該患者四肢厥冷,畏寒,病情遇冷加重,辨證當屬寒厥,但《傷寒論》中有血虛寒厥之當歸四逆湯證和陽虛寒厥之四逆湯證,那麼如何辨別該患者為血虛還是陽虛

雷諾病怎麼治療最好

十指難沾陽春水,李賽美教授雷諾病診治帶教分析

雷諾病診治

診斷現場

患者王某,女性,47歲,教師,因“反覆雙上肢手指遇冷顏色改變伴酸脹不適2年”於2015年12月15日就診。

患者2年前無明顯誘因出現雙上肢手指遇冷後手指部面板變白,繼而青紫、紫紅,痛而兼癢,逐漸加重。發作時每起於手指末端,逐漸擴至整個手掌,伴手指紅腫酸脹、瘙癢疼痛難忍。觸碰金屬物品如地鐵扶手等或從冰箱取物、洗冷水、運動時吹冷風均可誘發,每次發作時間由數分鐘至半個小時不等,溫敷可緩解,緩解後手指活動靈活,面板顏色如常。冬季易作,夏季稍緩。

患者數次至多家大型三甲醫院就診,曾行風溼免疫相關檢查,未見明顯異常,診斷為“雷諾病”。先後予周圍血管擴張劑及區域性治療後症狀無明顯緩解,反覆發作。

患者無奈只能手套不離身,兩手不可沾水,秋冬季節無法運動及進行家務勞動,萬分困擾。

刻下:雙側上肢手指冰冷透甲,遇冷後手指面板變白,進而轉為青紫,酸脹癢痛,伴稍畏寒,無汗,頸項僵痛。全身面板瘙癢間作,區域性見散在白色斑丘疹;腰冷痛,命門處尤甚,雙膝冰涼,面色萎黃,無心悸、盜汗;因夜間面板瘙癢而眠差,納可,二便正常。舌紫暗,稍胖大,苔白,脈沉細。月經血塊多,色暗,痛經,經期較長,10~12天。

本案中該患者四肢厥冷,畏寒,病情遇冷加重,辨證當屬寒厥,但《傷寒論》中有血虛寒厥之當歸四逆湯證和陽虛寒厥之四逆湯證,那麼如何辨別該患者為血虛還是陽虛?

李賽美教授

《傷寒論》中血虛寒厥和陽虛寒厥之辨別首先看脈象:一個是“脈細欲絕”,一個是“脈微欲絕”。成無己在《註解傷寒論》中就有提到“脈細欲絕者,陰血內弱,脈行不利,與當歸四逆湯助陽生陰也”。脈細主血虛,細脈縈縈血氣衰,與陽氣虛表現出的微脈就不一樣。

具體到這位患者,我認為患者首重血虛,第一,看年齡,該患者為圍絕經期女性,《素問·上古天真論論》提到:“女子……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所患疾病多與肝腎、氣血不足有密切關係。第二,患者的職業是一名老師,我本人也是老師,我就特別能體會老師日常工作任務是十分繁重和辛苦的,在與我交談時,患者談吐間略顯焦慮,思慮過重則傷脾,患者面色萎黃,就為脾虛氣血化生不足之象。再者,患者痛經,月經有瘀塊,說明血虛寒凝不僅在四肢,也在胞絡。通常生育後女性痛經較少,這位患者仍有痛經,是為病伏血分,與厥陰肝有關。年齡、職業、病症結合,如此看來,已然是血虛寒凝的當歸四逆湯證。

首診予當歸四逆湯合葛根湯加減:

當歸15g,細辛10g,通草10g,熟附片10g(先煎),茯苓30g,白朮15g,仙靈脾15g,春砂仁6g(後下),桂枝10g,白芍10g,赤芍10g,生薑10g,大棗10g,炙甘草6g,葛根60g,炙麻黃10g。7劑,水煎服。

(長按圖片可儲存)

二診:患者雙上肢遇冷面板瘙癢明顯好轉,雖有面板蒼白,但無腫脹,雙手指尖冰冷,白色丘疹消退,稍有汗出,仍感腰部冷痛,夜晚難眠。本次月經血塊較前減少,無痛經,6天干淨。眠差夢多,大便溏,小便調。舌淡紫,質潤,薄白苔,脈沉細。

予當歸四逆湯合附子理中湯加減:

當歸15g,桂枝15g,赤芍20g,細辛10g,炙甘草6g,通草10g,枸杞15g,菟絲子15g,補骨脂15g,仙靈脾15g,茯苓30g,白朮15g,乾薑10g,柴胡10g,黃芩10g,熟附片10g(先煎)。10劑,水煎服。

(長按圖片可儲存)

三診:時值冬季,服藥後患者訴可以冷水洗菜、洗衣服,雙手掌未見明顯泛白、腫脹,手心及尺部面板仍略有瘙癢,現少有腰部冷痛,二便可。舌胖大,淡暗,邊有齒痕。再以繼服7劑以作鞏固,電話隨訪2年,未再復發。

對於疾病的不同階段、病邪的不同層次應該如何把握?

李賽美教授

方證是一個固化、靜態、整體的東西,我們透過研習《傷寒論》,瞭解不同經證演變發展的規律,可以知道疾病的過去與未來,退可推理,進可預測,這就是六經辨證的魅力。

以本案為例,本案的治療先從厥陰、少陰、太陽切入,溫厥陰血虛之肝寒,通太陽全身之經脈,固少陰命門之火。宏觀來看,第一診的方子除了當歸四逆湯,同樣含有麻黃附子細辛湯之意,腎陽不足,表裡同病,脈沉。“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麻黃附子細辛湯主之。”亦有真武湯之意,陽虛惡水,區域性腫脹,肢節沉痛,為水飲也。此外還有葛根湯,通陽達表,因為我們足太陽膀胱經行於人體背部,背為陽,此外背部還有督脈執行,督脈為陽脈之海,總督一身之的陽經,助陽化陰。

服用第一方後,患者症狀得到較大的改善,手指腫脹消退,原本無汗,現稍有汗出,腰痛,冬夜眠差,大便溏,舌潤,脈沉細,苔白。此時應固本,治從三陰。太陰脾運化、少陰腎溫煦、厥陰肝調達,二診的方中除了當歸四逆湯和理中湯外,還有四逆湯、腎四味等方點綴其中,同時此時開始溫中健脾,也遵循仲景“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之意。

此外圍絕經期的患者多有肝腎不足,陰損及陽,出現陰陽失調,但基本上是以調整三陰為主。本案以當歸四逆湯為基礎,考慮到年齡、病程、職業不同,六經的陰陽也各有偏頗。當然臨床上患者疾病不會固定在某一經,往往以複合的、兼雜的病症為主,表裡同病、虛實夾雜、寒熱錯雜多見。通常應先表后里,開表應固護正氣,不能發汗太過耗傷陰血津液,後期固裡不能溫煦太過化熱,應反佐一些涼藥,這是細節。本案治療總體原則就是急則治標、緩則治本,本在於肝脾腎。治療由標到本,由表達裡,四肢厥逆的問題就迎刃而解。

現代許多中醫大家治療雷諾病多認為是瘀血痺阻,注重於活血祛瘀的方法,本案治療中未重用傳統意義上活血化瘀藥,老師如何考慮?本證與論治血痺的黃芪桂枝五物湯證如何鑑別?

李賽美教授

其實方中也有活血化瘀的藥物,比如赤芍。赤芍就有活血的作用,但患者以血虛寒凝為關鍵病機,當歸四逆湯就是桂枝湯去生薑,加上當歸、通草、細辛,其中君藥當歸補血通脈,配以桂枝、細辛、通草通陽散寒,同時當歸四逆湯原方中大棗的用量最多,體現了保胃氣、補津液的思想。傳統的活血化瘀藥多性味辛散,並不適宜在此時大量使用,此外很多通絡活血之力較強的蟲類藥本身就是異體蛋白,在患者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背景下,我認為蟲類藥使用應謹慎,稍不注意可能引起患者免疫系統紊亂,出現過敏反應,反而進一步加重病情。再者患者的瘀象不突出,脈行也不澀。治病還是應強調整體觀,整體陰陽平衡,其他症狀自然可以緩解。

“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當歸四逆湯論治血虛寒凝所致厥證,與血痺是不一樣的。痺是以麻木為主,表現為肌膚麻木不仁,帶疼痛感,為素體營衛氣血不足,風寒入侵血分、血行阻滯的反映,病位應在太陰。黃芪桂枝五物湯由桂枝湯去甘草,倍生薑,加黃芪組成,有補益氣血、溫通衛陽、散寒除痺的作用。而當歸四逆湯證的厥是冷,血虛脈道不充,寒凝則脈行不利,四肢末失於溫養,蒼白、厥冷,遇冷加重,病在厥陰。

可否請老師進一步說明首診從太陽入手用葛根湯的意義?

李賽美教授

《傷寒論》太陽病提綱證就言明:“太陽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太陽病典型的脈證,有惡寒發熱脈浮的症狀,但該患者僅有無汗、頸項僵痛。為何想到開太陽之表?

其實這跟我最近幾年的學習有關。我曾在國際經方班與上海中醫藥大學吳中平教授交流觀點。吳中平教授主攻經方方藥的實驗研究。我們學過《傷寒論》都知道,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在《傷寒論》裡是用於瘀熱發黃的早期,病邪在表的黃疸輕證。但他認為,這個方應該用於重症肝炎的治療,因為這個方抗炎效果特別好,他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實驗。他同時也認為我們的很多解表藥,比如麻、桂都有很好的類似非甾體藥物抗炎作用,這些都給了我很多啟發。太陰中風證中四肢煩疼,用桂枝湯,是為太陰表證。表證何在?太陰病的表證並沒有“頭項強痛而惡寒”,而是脾陽不足,復感風寒,四肢煩疼。脾主四肢,四肢相對臟腑而言在外,當屬表。癢者,風也,同樣病位在表。本患者的病症在手,而且無汗,宜葛根湯,如有汗,當用桂枝加葛根湯。

老師第二方柴芩搭配,可否理解為患者本有氣血不足、氣血虛寒,執行不暢,透過少陽的生髮機理,在補益氣血的基礎上,使得氣血更能達到所能滋養的部位?

李賽美教授

這樣理解非常好!少陽主樞機,三焦通達,氣血津液輸布有序。加入柴芩,另有考慮是第二方從三陰論治,一派溫陽藥,容易化熱。肝藏血,喜調達,肝陽不能升達,鬱而引動相火,故理應保持肝氣暢通。前方開表,陽氣通達,無須有此考量。

我們看《傷寒論》中吳茱萸湯,仲景對於厥陰陽虛的治療非常重視吳茱萸、生薑同用,吳茱萸、生薑下沉,附子、乾薑升散,對於厥陰肝氣不利,如果升散太過,容易引動相火。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走血分,治療濁陰上逆,無論病在本髒,或者是脾陽不足導致胃陽不足,或是少陰陽虛導致胃陽不足,表現都是乾嘔、吐涎沫,均為氣機上逆所致,此時吳茱萸生薑湯降逆止嘔,也考慮到厥陰肝氣的特質,升提不能太過。但烏梅丸是特例,其中醋烏梅酸性收引,限制了人參、附子、乾薑升提的作用。

老師喜用砂仁與淫羊藿相配伍,是何用意?

李賽美教授

砂仁辛溫,歸脾、胃、腎經。《本草綱目》記載:“砂仁潤腎燥,醒脾調胃,引諸藥歸屬丹田,有引陽的作用。”又曰:“淫羊藿味甘氣香,性溫不寒,能益精氣。真陽不足者宜之。”砂仁同補腎助陽之淫羊藿同用,能取其達下之力,尤其益其溫陽之性,以免陽氣耗散;兼有運脾,和中調氣,降胃陰,達脾陽而化火,如合用養陰滋補藥物,防止滋膩傷脾。

責 編 | 李奕詩、袁顥瑜

審 核 | 李賽美、曾紀斌

(醫案出處《李賽美六經辨證醫案(師承帶教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