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一位研究中國古代青銅器的專家，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說：哎呀，河南安陽殷墟出土了那麼多青銅器，可是，他們的青銅器的銅，究竟是誰、從哪裡、怎麼運來的？他拉著身邊的一個人，晃著他的胳膊，大聲疾呼：你告訴我，你說呀！

殷墟青銅器

別急！那個人說：我告訴你！在中國冶金術的起源研究中，商周時期青銅器的礦料來源問題一直引人矚目，趙宗溥、郭沫若、聞廣、金正耀和童恩正等學者都曾對此展開過熱烈的討論，出了不少成果。

重點來了：上世紀80年代，中國科技大學金正耀教授，將鉛同位素方法引入青銅器礦料來源研究，發現了高放射成因鉛同位素特徵，而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金正耀的研究結論是：三星堆青銅器和安陽青銅器原料都來自雲南！

（金正耀。晚商中原青銅的礦料來源研究［ D］ 。中國科技大學， 1984。）

李曉岑論文截圖

通俗地說，金正耀是拿安陽和三星堆青銅器的樣本，和雲南昆明東川銅礦的銅、昭通的鉛、箇舊的錫進行比對，然後認為二者是相同的。

科學家說了事實，更有考古成果的證實。在雲南石寨山、李家山等地也發掘出土了大量極為精美的青銅器，表明雲南不僅為古蜀國、殷商提供了青銅器原料來源，還為他們提供了冶煉技術和工藝設計。一些雲南學者還探討了運輸青銅原料的路線，認為可能有兩條路線，一條往東，經貴州、湖南再向北，一條往北，經四川、陝西一路過去。

雲南玉溪李家山出土青銅器牛虎銅案

是啊，如果金正耀的研究成果就是事實真相的話，那麼應該認為古滇國的青銅文化早於殷商時代和三星堆青銅器時代。就是說，古滇國人已經把青銅冶煉技術、青銅器工藝設計技術提高到一定水平以後，才可能傳播到別的地方去，運送到古蜀國、殷商國的一定先是青銅器本身，然後是青銅原料和冶煉技術、設計工藝，而不可能是銅礦、鉛礦、錫礦原料，然後由古蜀國人、殷商國人發明青銅冶煉技術。

但這一點目前還沒有得到主流學者的同意，一個證明就是，在中國國家博物館《古代中國陳列》中的古滇國青銅器，沒有作為早於殷商時期或者至少是與殷商同時代的青銅器來陳列，而是放在“漢代邊疆地區出土文物”的陳列區域中的。這是因為司馬遷《史記·西南夷列傳》記載，漢武帝曾經賜給古滇國國王“滇王之印”，結果1956年在滇池邊上的石寨山古滇國墓葬群中找到了這顆小小的印璽，因為漢字文獻記載是漢代的事情，只能“確認”古滇國的青銅器是“漢代”的。這顆印現存國家博物館，有興趣的人隨時可以去看一下。

滇王之印現存中國國家博物館

可見金正耀關於安陽、三星堆青銅器原料來源於雲南的結論，目前還是一家之言，要拿出讓全中國、全世界的學者專家都認同的結論，還需要更多研究

。

顯然，當務之急是地方政府可以更多組織學者專家開展學術研究，舉辦各種主題課題的研討會。

對三星堆文化的研究看上去看熱鬧的居多，實際上有興趣的人也不少，

最重要的一路人是科學家，包括社會科學家和自然科學家

。政府有關部門、社會有關方面，應當精心策劃組織各種主題的學術研究會，包括國際學術研討會，把各方面學者專家分別請過來實地考察。這樣不僅將不斷取得研究成果，同時也可以一再掀起輿論關注和討論的熱潮。

而且這樣的科研活動，不僅是最終解答三星堆文化遺存中若干個謎團的必要條件，也是文化建設的一個重要內容，更是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的基礎性工作，同時也可以成為經濟唱戲的過程。因此，地方政府可以爭取中央政府部門和科研單位的研究經費，也可以爭取社會贊助。現在頗有些企業家對這種“無聊”的科研課題感興趣，可以透過舉辦科研活動把這些人召喚出來、讓他們為科研活動花錢出力。

剛好，2021年3月20日，四川成都“考古中國”重大專案工作進展會上傳來重大新聞，考古工作者在三星堆遺址新發現6座三星堆文化“祭祀坑”，已出土重要文物500餘件，三星堆文化再一次成為熱議的話題。這是一個機會，有關方面可以藉機推動各方面力量，把古人留下的文化遺產作為今天的發展資源，把歷史文化的“綠水青山”，也轉化為金山銀山。

四川三星堆出土文物

同時，地方政府還可以邀請組織大批文化人過來，發展文化創意產業

。我們今天的中國人是古代殷商國的傳人，這一點是很確定的，但三星堆文化跟我們不一樣，它為人們提供了廣闊的想象空間：古蜀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李白詩中所說的“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究竟是怎麼茫然的？相信小說家可以寫出無窮無盡的小說，電影、電視劇編導也可以拍出無窮無盡的影視作品。許多人說：古蜀國發展水平挺高的，遺憾的是他們沒有創造出文字記載他們的歷史。不光古蜀國，古滇國也是，古滇國創造了應該是早於古蜀國和中原地區的青銅文化，也因為沒有文字記載而湮沒無聞。

的確，中華文化因為漢字的發明而繁榮發達，在歷史文化的儲存上具有突出優勢，但是，會不會古滇國、古蜀國也有各自的獨特資訊儲存方式，只是尚未為人所知呢？電影《阿凡達》想象出另一種類似人類的文明，古滇國、古蜀國會不會就是一種類似阿凡達的國度呢？如果可能，電影藝術家用100部電影來想象和演繹也是不夠的，並且假如一些有才華的電影編導真的拍了100部電影（邵逸夫電影公司拍黃飛鴻系列電影都拍了106部，三星堆文化一定比黃飛鴻的個人經歷更經得起拍吧？），萬一都像賈玲《你好李煥英》一樣成功呢？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可以試一試嘛。

還有，應該推動全世界青少年過來，發展文化旅遊產業

。全世界的青少年以及所有對人類歷史文化具有好奇心的人，都應該並且可能到三星堆村這個神奇的地方看一看，並帶走一副仿製的古蜀國人的青銅面具。一個獨特的人類群體，一種獨特的生活方式，總會具有極強的吸引力，要害在於怎麼讓他們知道三星堆。可以挑選一些最奇特的三星堆出土文物到全中國、全世界各地巡迴展出，挑選一些最富於想象力、能說會道的科學家參與解說，一定會“勾引”很多人到三星堆村實地考察的。而從現實經驗看，人為地、主動地去推動科學研究、並在科學研究的基礎上打造最高品質的影視作品，以此作為廣告宣傳手段，可能會是最佳選擇。在藉助影視作品展示出來以後，像《少林寺》上映之後的河南登封少林寺，像《大紅燈籠高高掛》上映之後的山西王家大院，像《非誠勿擾》上映之後的日本北海道，四川三星堆也一定會吸引無數懷揣好奇心的人們特別是青少年從世界各地絡繹不絕紛至沓來，來考察三星堆的歷史文化，然後再順便品嚐一下四川火鍋的狂熱麻辣，體驗一下來了就不想走的成都（四川）生活方式。

後記：筆者曾經在雲南工作一年，工作之餘學習一下雲南歷史文化知識，閱讀了《雲南通史（全六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年6月出版，主編何耀華）《玉溪市志》（中華書局出版社1993版），還根據這些書中提供的註釋，購買翻閱了李昆聲《雲南藝術史》（雲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黃懿陸《滇國史》（雲南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張增祺（《雲南冶金史》雲南美術出版社1900年版）等書籍，並從中國知網下載閱讀了數十篇關於古滇國青銅器研究的文章，參觀了雲南省博物館和江川李家山青銅器博物館（回北京工作後又到北京中國國家博物館再次參觀了《古代中國陳列》），實地考察了位於玉溪市江川李家山古滇國墓葬群、澄江金蓮山古滇國墓葬群。作為業餘愛好者，瞭解了一些雲南歷史知識，當時有段時間跟人聊天盡說這些“沒用的”故事，有些人聽了津津有味，有不愛聽的人都有些煩了。藉著四川三星堆出土新文物的機會寫作此文，供識者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