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象思維是什麼

象思維（26）象像合一

01

象是魔方

卦象所呈現的是一個整體模組，有點像魔方，六爻成卦好比魔方六面而成，卦由象生，魔方的小色塊，猶如一個一個的象。魔方之魔在於它的變化多端，任何一個小色塊的變動，都會牽動其他色塊，只有互相協同，才能構成你想要的圖案。卦象魔方，有三個鮮明的共同特徵。

第一是雙重結構，卦爻之象和卦外之象構成裡應外合的闡釋系統。就像三階魔方結構，核心是一個軸，外層由26個小正方體組成。只有轉動外層才能拼成圖案，但是無論怎麼轉都離不開核心軸的制約。同樣，卦外之象的解讀必須依據卦爻之象，不能遊離失據。

第二是多維延伸，內外象的結合，特別是卦外之象由大象、本象、廣象等等層層拓展，可以無窮無盡，就好像魔方變數需得以萬萬萬萬計，一個人終其一生，都不可能窮盡變化。象的模型，其邊界有不確定性，這就決定作為接受的理解必須是敞開的。

第三是整體關聯，敞開不等於無度，卦的解析，即使是分解其中某一爻，也要承乘比應與其他爻關聯照應。魔方是個六面體，其中每一個小正方體也各有六面，任何一個小面的變化，都會影響左鄰右舍和整體。好比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這是整體模組效應。

攝影 斯培光

整體模組決定關聯思維正規化。卦象作為整體模組，卦、爻、辭，任何一爻，爻與爻之間，爻位，特別是動爻，卦的任何一段都可以產生意義，再加上繫辭的彖傳、象傳等各種形式，每一句甚至每一字都可以產生意義，不一定要整個卦才能產生意義，一個卦的任何一點，都能產生意義，叫做意義端，4096個卦，就會有無窮無盡的意義端。

那就是全球資訊網，後來叫做網際網路，萬維強調維度眾多，互聯強調相互之間的關聯，上網隨著意義端的連結復連結，連結何其多，很容易迷失方向，正可見魔方的魅力。任何一個意義端都可以是理解的出發點，向著敞開的境域與其他的意義端發散關聯。作為接受一方，不能陷入迷途，得把握住關聯的整體性。要鎖定初心，不忘來時路。得意可以忘象，切不可迷象而忘意之所圖。

02

象是猜想

易經用卦爻之象和卦外之象編織了一張思維之網，網羅變化之道。這張網的特點是，它的網結不是死結，而是活結，作為網結之象，是動態之象，圖符、情景、生命、流動、模擬、邊界模糊。象以告人，人接受象的時候，象就顯示出其最富靈性的特點：象像合一。

“象也者，像此者也。”這就是象像合一，既是象，又是像，既是本體，又是方法，是本體論與方法論的統一。這是中國思想一個鮮明的特徵。象，首先是天象、物象、現象（兆象），它以象徵、徵象的方式向你呈現、展現、昭現；你可以根據它的相似、相同性徵去模仿、效法，去猜想和預測。

漢字中有一個“弶”字，值得一說。弶（jiàng），方言，捕捉老鼠、雀鳥等的工具，例如老鼠弶。由工具而動作：用弶捕捉，例如弶老鼠。《玉篇》施罟於道也。把網安裝在路上，用來捕捉鳥獸。

魯迅筆下的閏土說：我們沙地上，下了雪，我掃出一塊空地來，用短棒支起一個大竹匾，撒下秕穀，看鳥雀來吃時，我遠遠地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那鳥雀就罩在竹匾下了（《故鄉》）。這便類似“施罟於道”弶鳥。

吳語中“弶”“象”同音，或可揣測兩者有關聯。弶鳥具有不確定性，到底能弶到多少鳥，是個機率事件，所以引伸出猜測的意思。遇到不太確定或者不太清楚的事情，弶弶看，也就是猜猜看。這是象思維的顯著特點。也許有人以為視同兒戲，太不科學了！是的，不科學，科學是可控條件下的實驗以求精確，要是萬事皆科學則善莫大焉，只可惜當人們面對無窮的不確定性的時候，科學使不上勁啊。

孔子百佔而七十當，該讓現代預測學自愧不如了。

03

命中暗合

《易經》所面臨的還有非科學的一系列問題：天下之賾、天垂之象與人事吉凶三者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再就是人之所求怎麼與某卦發生關聯？還有象的應景解釋又有怎樣的奧妙？

南懷瑾先生講過年少時在廟裡求籤的故事：先求了一支籤，我不相信，又求了一支籤，還是一樣的內容。十年後回家到另一廟裡去玩，順手一拿又是那兩支籤，與過去的完全一樣，那就很碰巧了！真是像四川人講的：斫竹子遇節，碰巧了一斧頭砍到節巴上。就那麼巧！現在想想還是感到很奇怪，似乎在冥冥中有一個力量主宰著這一切。這兩支籤差不多決定了我這一生的歷程（南懷瑾《易經系傳別講》）。正所謂陰陽不測之謂神！

非科學的問題是不能用科學來解釋的，易學攜帶著華夏思維的基因流淌在中國人的血脈裡，就像黃河之水萬世不竭！

榮格對人的精神世界有精深的研究，偏偏又喜歡上了《易經》，專門寫過《易與中國精神》，他認為，占筮問卦是一種心靈無意識的溝通，儘管投擲三枚硬幣，或者撥算四十九根蓍草起卦時，似乎帶著偶然性，但根據同時性原理，存在著暗合。

他認為這些機率的微細部分都進入了觀察的情境之圖象中，在某一情境內發生的事情，無可避免地會含有特屬於此一情境的性質，也就是所得卦爻的涵義，與起卦人所欲知事件在性質上暗合。榮格以此來說明同時性現象，至少可以與因果必然性同時並存，而這種並存本身也符合同時性原理，冥冥之中正切合上帝“預定和諧”。

與用可控實驗探尋因果律不同，老子的道法自然分明是在引導人們研究自然狀態下的萬物變化規律，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同類相動等等，都是觸類而長之的具體方式，既是觀念又是方法，代表著中國思想周流六虛的執著一念，化而裁之的神奇一刀。大資料的相關性理論也許觸及了冰山一角，人工智慧在這裡遇到了現在看來尚未能突破的瓶頸。

無論如何，《易經》作為一個因循變化探索未來的意義闡釋系統是當之無愧的。在這個系統裡，卦象還有一個孿生兄弟——字象，他正站在那裡招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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