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象要高曠，而不可疏狂；心思要縝密，而不可瑣屑；趣味要衝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嚴明，而不可激烈。

——[明]洪應明

圍繞

《菜根譚》

這一論說，下面分兩篇加以解讀。今天，主要針對

“

氣象要高曠

”

和

“

心思要縝密

”論說，談一談人生

修為

的氣象、心思等

方面的

價值觀問題。

從字面意思上看，有的解說為：

一個人的氣質要恢宏廣闊，但絕對不可以流於粗野的狂放；思想觀念要縝密周詳，但絕不可繁雜紛亂；

這

樣的字面解說

，有很多

不得

原文意旨

的

深奧

之

蘊

。

人生修為：氣象要高曠，而不可疏狂。

“氣象”，不可

籠統地

解說為

人的

氣質。氣質，指的是人的一種比較穩定的個性特徵，泛指人的風格、氣度。氣象，意思為氣派、氣勢。二者內涵雖有交叉處，但各有偏重。氣質多形

容

已有的稟賦、本性和質地，而氣象多用以形容人生目標

追求

上的規模、氣派。

人生修為的

“氣象要高曠”，意味著志向要遠大，目標要偉大，理想要宏偉，規模要宏大，器宇要恢弘。“高曠”的價值意旨，既是高大、高遠和高尚，又是開闊、寬廣和博大。

“氣象”的“高曠”，從志向遠大上言，是志當存高遠，確立鴻鵠之志、青雲之志

，

用古人的說法便是立天下之大志

。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孟子

·

滕文公下

》）

志向遠大，追求

宏

大，

便

能為自己確立和豎起一個遠大的導向、標

的

，牽引、引導自己

去努力

成就更大

或卓越

的事業

，

體驗

壯麗

偉岸

的人生。

從目標偉大上言，是成就內聖外王的偉大價值目標。內聖而外王，是中國古人為人生所確立的

博

大價值目標。內聖，指的是道德修養和人品極致之目標；外王，指的是功業卓著和功名彰著之目標。前者若

“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

的

聖境

，後者是堯舜功業、文治武功。

從理想宏偉上，是成就聖賢的人格理想

，

“人皆可以為堯舜”

（《孟子

·

告子下

》）

。堯舜德大品高，為世人稱譽

為

價值楷模。君子希賢，賢希聖。

“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

遵循堯舜之道而為，盡心盡力，

便

能成就聖格

的

人生價值

理想。

從規模宏大上，是達致德配天地一樣的人生境

界。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

（《中庸》）

人生至誠無息，可參贊天地之化育，而與天地參。

“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便是人生

價值追求

規模

和格局

的宏大。

從器宇恢弘上，是修成海納百川一樣的器量、氣度。

“江海之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

（《老子》）

江海

善下而可為

百谷王

，

人生

有容

方可成其

大。

儒家的

“淵淵其淵，浩

浩其天

”（《中庸》）以及

宋儒陸九淵的

吾心即是宇宙

思想

，

皆

是

在揭示人生價值追求

器宇的恢弘。

人生

氣象的

“高曠”，基於紮實的修為功夫和自身心性的涵養，

乃

是心志主一而道德自覺的體現。

與此相悖，

“疏狂”是狂放而不受拘束

的

心性

。失去道德約束，無紮實根基，必然粗獷而或狂妄自大。

“不可疏狂”的意義，

便

在於確認心性修為

上

培根固原

、

涵養本源

的不可或缺。

人生修為：心思要縝密，而不可瑣屑。

“心思”，不可

籠統地

解為思想觀念，

實是在揭示

心性的思察、思慮和反思等能力、能為。思想觀念，是心思的結果，而心思更突出主體性

的功能

和

“

思曰睿

”

（《尚書

·洪範》）的

主人翁

作用。

人生修為的

“心思要縝密”，意味著意識要專注，思考要周密，思慮要謹慎。“縝密”的價值意旨，既是主一、融貫上的一以貫之，又是

細緻、精密的精益求精

，還是

謹慎、周密的精義入神

。

“心思”的“縝密”，從意識專注上言，是主一、融貫上的思作主，“尊德性而道問學”（《中庸》）。主一，意味著“九思”的功能。

“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論語

·

季氏》）。

就

心思的

一以貫之上言，

便

得有把握關鍵、突出重點

的思維

和思索

。

“心思”的“縝密”，從思考周密上言，是

細緻、精密的精益求精。心思細緻，是

“致廣大而盡精微”（《中庸》）

的

價值意蘊，旨在

服務於主一之敬，而

達致

明察細微

的

心性

。

精密

的

思考、思索

，是嚴格稽核、嚴密斟酌

的

意旨

。

“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

，

便睡如此

。

嚴格稽核，則不出

一絲的

紕漏；嚴密斟酌，則無有

一毫的

疏忽。

“心思”的“縝密”，從思慮謹慎上言，是

謹小慎微，防微杜漸。謹小慎微，是察於事物之初，勿以善小而不為，關注細節，重視小節，防止怠忽之生。

“大功之效，在於用賢積道，浸章浸明；衰滅之過，在於得意而怠，浸蹇浸亡。”

（《說苑

·敬慎》）

防微杜漸，是

從

事物之苗頭

上加以

預防，勿以惡小而為之，排查隱患，查詢源頭，真正做到防患未然。

“心思”的“縝密”，基於紮實的思維素養和認識能力的培養，是心識明察而辯證思維自覺的體現。

與此相反，

“瑣屑”是瑣碎而不成系統

的

散亂

。

一個人的心思若是

失去系統

的

統一，

而

無有精審周密

的

思考

，必然

變成

瑣碎

散亂

，

而導致

粗枝大葉。

“不可瑣屑”的意義，

便

在於確認思維繫統、辯證和精密的不可或缺

性

。

對於每個人來說，

氣象貴在高曠，

也就是

在目標誌向上

做到

目標遠大，格局宏大，氣象恢弘。同時，又要防止

心意的

粗鄙、狂妄，

而

不懂得謙虛務實。“尊德性而道問學”，

求高與務實相統一

，方為正道。

對於每個人來說，

心思貴在縝密，

也就是

在認知抉擇上要系統辯證

，

達到主一敬持、精密細緻而敬慎謹為。同時，又要防止瑣碎、粗疏。“致廣大而盡精微”，方為思維要妙。

《菜根譚》一書，是中國古代文化典籍中思想精華的彙集。匯人生感悟之精粹，聚生活智慧之精妙，可謂處世立世之寶鑑，修身養心之真經。網上，對《菜根譚》雖有很多不同的解讀，但大都不能站在中華文化基因和思想融貫體系的座標上，作以追根溯源上的詮釋和理解。我的詮釋理解，僅限於學術上的探討和心得上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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