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舍 文

2019年元旦開播的醫療紀錄片《人間世2》，剛播出兩集就在觀眾中間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上週播出的第二集《生日》，不僅讓很多人淚目，更是掀起了一波討論熱潮。

這一集，鏡頭對準了一些特殊的媽媽。她們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宜懷孕、醫學常識已經判定生育會給她們帶來生命危險，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她們還是堅持要生育自己的孩子。

普通的醫院產科，無法收治這些高危孕產婦，她們必須在有特定救治能力的危重孕產婦救治中心待產。因為記錄這些特殊的媽媽們，上海仁濟醫院婦產科主任醫師林建華也出現在鏡頭中。

作為上海危重孕產婦會診搶救中心之一，仁濟醫院承擔了上海40％左右的危重孕產婦搶救任務。可以說，林建華醫生和這個產科團隊，是世界上目睹“鬼門關前走一遭”最多的人。

“看我今天運氣吧。”“希望今天好運。”鏡頭真實地記錄了林建華醫生手術前給自己打氣的細節。很多觀眾感到詫異：什麼？醫生也會相信“運氣”？把醫生祈禱運氣的瞬間展示給觀眾，會不會看起來“不夠科學”？

在《人間世2》的線下活動上，現場主持人也向林建華醫生提出了這個問題。

林建華醫生迴應說，仁濟醫院是上海市產科心臟病監護中心，累計有5000多例心臟病產婦 在這裡生育。“我們看到過太多心臟病孕婦，其中大部分是能夠懷孕生育的，比較小的比例的孕婦，她們心臟病比較重，這些病情重的孕婦，有些可以在嚴密的監護下生育，有的就是非常危險不能生育的，但她們還是懷孕了，並且要求生下孩子。”她說，“醫學本身存在不確定性，我們只能盡我們最大的努力，但不能保證百分之一百安全。”

這一集播出後，有網友留言：這就是一場大型勸退活動。網友的感言，恐怕是受到吳瑩死亡的刺激。

吳瑩，一個出生於1991年的年輕女孩，是《生日》的主人公之一，也是這一集中唯一不幸死亡的孕婦。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年幼時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長大後自覺沒有影響生活，就沒有再治療。但是，懷孕對於吳瑩來說是非常危險的。

林建華醫生第一次見到吳瑩時，注意到她嘴唇和手指發紫，這是典型的艾森曼格綜合徵表現。這種病的意思是“先心病激發肺動脈高壓，導致雙向分流”。就是說，因為心臟裡分隔左右心室的“大門”有缺損，右心室缺氧的血液倒灌到血液含氧量高的左心室，病人會逐漸缺氧。

懷孕時生理發生的種種改變和生產過程、產後的突然生理變化，都會引發心臟疾病的迅速惡化。在到仁濟醫院前，吳瑩已經被多個醫生宣判不能生育，但她還是固執地要實現自己的願望。

在仁濟醫院產科病房裡，危重孕產婦堅持要生育的理由各種各樣。有的是迫於婚姻壓力，有的是為了生個兒子，而吳瑩的堅持有些特殊，她就是想要有自己的後代，哪怕所有的家人、醫生都反對，她還是要生。

“大家都在說生育權，這個權利是她的，我們不能說不允許她生。”林建華醫生接診後，勸過吳瑩無數次，吳瑩不接受，跪在醫生面前堅持要生。直到進了手術室後，林醫生還在無奈地感慨這個女孩的選擇。

最後的結局大家已經看到了，孩子出生幾天後，吳瑩病危，最後搶救無效死亡。

每一個到林建華醫生這裡求助的危重產婦，都會問她同一個問題：這個病，死亡率有多高？

“吳瑩的這個病，書本上說死亡率25%-50%，仁濟醫院這麼多年遇到的病人，死亡率是11%。就是說十個人有一個是躲不過去的。但她要賭，我勸過她無數遍，但她不聽話。”

節目播出後，也有很多人問林建華，為什麼要把這麼慘痛的故事展示給大家？“我們就是希望多宣傳，因為臨床上見到太多了，病人依從性太差，最後這樣大家都很悲傷。”

不過，

“勸退”不是林建華醫生的目的，她努力實現的目標和所有人的願望一樣，是“母子平安”。

“很多人說看完不生孩子了，我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育齡女性孕期保健做好，早期發現問題早解決 不會走到這麼嚴重的地步。現在醫學發展了，不是說不能生，關鍵是做好保健工作，放心放心，還是能生育的。”面對著直播鏡頭，林醫生一再解釋。

線下活動上，紀錄片裡的另一位孕婦楊彩麗抱著十個月大的孩子回到了曾經住院治療四次的仁濟醫院。她也患有先天性心臟病，按照醫生的方案，她終止了之前的懷孕，先做了心臟手術，康復後最終有了自己健康的寶寶。

很多人說，產科醫生是最愉快的一種醫生，每天迎接新生命降臨，只有歡笑沒有悲傷。但在

仁濟醫院產科，林建華醫生和同事們的工作卻充滿驚心動魄。據統計，仁濟產科年分娩產婦中70%為高危孕產婦，每年接受轉診而來的高危病人1000多例，搶救危重孕產婦100多例，佔全市的40％左右。

醫生們常常在悲喜之間遊走，常常要誠意地勸阻孕婦的生育計劃，教育她們必須放棄。

危重孕產婦搶救無論對於患者自己、她的家庭，還是醫生、醫院來說都是非常嚴重的事件。孕產婦的死亡率，代表著一個國家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統計，2015年全世界孕產婦死亡率為216/10萬。2017年中國孕產婦死亡率下降到19。6/10萬，

上海的孕產婦死亡率更低於全國水平，在3/10萬。仁濟醫院以產科危重搶救中心為平臺，重症醫學科、麻醉、心內、心外、血液、腎臟、神內、神外等科室經常“一起上”。因為綜合救治能力強，近年來危重產婦搶救成功率高達98%。

因為在危重孕產婦救治上明顯的優勢，上海吸引了大量高危孕產婦就診，也正因如此，林建華醫生肩上的壓力更大。

常常有外省市危重孕產婦，病情已經很危急才被轉診到仁濟醫院，醫生們能夠做的，就是全力以赴地“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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