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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滾狂花》是搖滾版的《都挺好》?

由 北青網 發表于 綜藝2022-12-24
簡介既要強調女性地位的提升(無限抬高彭萊的魅力),又找不到令人信服的現實基礎(羅俊和安哲對她的迷戀相當突兀),整部作品的敘事就會產生難以彌合的縫隙和裂痕

都挺好蘇大強得什麼病

《搖滾狂花》是搖滾版的《都挺好》?

◎李勤餘

搖滾版《都挺好》?

不搞花式宣傳,不靠流量明星拉熱度,劇集本身短小精悍,更重要的是敢於拓寬國內影視內容和人設邊界,這些都是《搖滾狂花》值得點讚的地方。但很有意思的是,其中還夾雜著一種差評——姚晨根本不會演搖滾明星,劇中的演出和真實的Live也不是一回事。

不如讓我們先撇開主角的搖滾明星身份,重新來梳理一下劇情:一位手段潑辣、性格強勢的大女主因為種種意外迴歸家庭,不得不面對如何修復親情的難題。女主強烈的個人魅力讓周邊的男性為之傾倒,果敢的行事作風讓螢幕前的觀眾為之叫好,在經歷一連串的矛盾和衝突後,家人終於理解了女主,女主也瞭解到家人對自己的愛。於是,劇集以女主和家庭的和解告終,也宣告了“愛”的迴歸。

等等,這不就是姚晨《都挺好》的搖滾版本嗎?想想當年一出場就是霸道總裁範兒的蘇明玉,她的核心不就是抽菸酗酒的彭萊?當年不爭氣卻又有點可愛的老二蘇明成,不就是如今叛逆的女兒白天?當年願意默默守候在蘇明玉身邊的小飯館老闆石天冬,不就是如今的忠實粉絲羅俊?最好玩的是,當年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失去記憶的蘇大強,突然就成了愛護女兒、痛改前非的好父親。如今,這個戲碼竟然在早年拋棄彭萊的母親身上原封不動地重演了一遍。

所以,姚晨夠不夠搖滾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搖滾狂花》再次證明:將女性意識與市場邏輯結合在一起,依然是一部電視劇比較明智的選擇。在網際網路時代的文化經濟語境中,反崇高反理性的消費主義大行其道,現世的感官刺激遠高於形而上的精神追求和靈魂自省,“快樂共享”“慾望釋放”作為一種自我的生命本能得到最大限度的釋放。於女性題材影視劇而言,所謂大女主的“爽感”就成了作品至高的追求。

如果說人們常常批評傳統的影視作品利用集體無意識的性別偏見來闡述女性形象,將敘事和奇觀聯絡起來,用來滿足男性凝視的快感,那麼網際網路時代的女性形象又走到了另一個極端:用大女主毫無來由的能幹、強勢來炮製超越現實生活的精神幻象。無論是擁有上億身家,可以輕鬆解決各種難題的蘇明玉,還是整天忙著喝酒罵人,活得隨心所欲的彭萊,事實上都代表著一種針對女性的新型刻板印象。

少了女性語言的女性題材

近年來,女性題材影視劇的崛起,是要為女性找回屬於自己的語言,可當代影視劇裡的女性,卻在逐漸失去女性的和關於女性的語言,這個荒謬絕倫的悖論和邏輯錯誤正在不斷蔓延。

“女效能頂半邊天”,體現在當代影視文化中就意味著男性/女性對比與差異的取消。當女性不再遊蕩、輾轉於舊的道德規範時,一種新的規範又成了絕對的和唯一的規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所謂大女主,就是一個化裝為男人、以男性身份成為英雄的女人。女性影視劇給了女性分享話語權力的機會,也剝奪了她們的性別身份以及話語的性別身份。

如果將《搖滾狂花》的故事轉寫為男性版本,即一位過氣的搖滾男歌手回到國內,重拾和兒子的骨肉親情,與另外兩位男隊友重組樂隊,登上舞臺——我們會發現,這其中並沒有什麼違和感,完全不影響敘事的流暢,甚至沒有改變作品的主題。也就是說,被很多網友點讚的很“酷”很“帥”的搖滾母親彭萊,事實上是個“花木蘭”的映象,是個無性的女性。

既要強調女性地位的提升(無限抬高彭萊的魅力),又找不到令人信服的現實基礎(羅俊和安哲對她的迷戀相當突兀),整部作品的敘事就會產生難以彌合的縫隙和裂痕。彭萊想要重組狂花樂隊,重整旗鼓的關鍵一步卻與她的音樂實力無關,而是來自於她的追求者羅俊帶來的“人脈”。這不能不讓人聯想起當年《我的前半生》引發的爭議——女主子君在情場和職場雙雙實現逆襲,到底是靠自己的發奮圖強?還是“貴人”賀涵的一路扶持?

《搖滾狂花》本來可以講出專屬於女性的話語。在彭萊和老隊友們組隊參加選秀時,遇到了當年嘲笑她們的評委。他說,女人玩什麼搖滾,支撐不了幾天。這本來應該是本劇可以挖掘並深入探討的要點——彭萊的女子樂隊,是怎麼在男性佔絕對統治地位的搖滾樂壇裡脫穎而出,佔據一席之地的?可惜的是,本劇再一次走向了國內女性題材電視劇常見的套路——找回親情,實現和解,用“愛”完成主題和價值的昇華。於是,彭萊也再次失去了為女性發言的機會。

在生活與熱搜之間

重建女性話語體系

《搖滾狂花》比《都挺好》高明的地方在於,一定程度上找回了生活的真實。後者將蘇明玉的人生困境歸咎於歇斯底里、陰鬱狂躁的母親,將蘇明玉的人生歸宿安排為被懦弱無能、自私自利的父親感動。如此一來,一種關於女性話語的悖論就成了無解的難題——女性的人生悲劇都是由女性造成的,女性的人生選擇不能由女性自己做出。

而在《搖滾狂花》中,彭萊在異國他鄉嚐盡人間冷暖,回到國內一度“眾叛親離”,但她從沒有感到後悔,依然我行我素。與其說這是搖滾的精神,不如說是女性找回主體性的精神自覺——彭萊的人生該怎麼過,完全由她自己說了算。只是,敘事的縫隙和裂痕在這裡再一次顯現無遺。按照彭萊的行事風格,她不可能也沒辦法轉回所謂幸福、美滿的生活道路上來;但按照熱搜和流量的指引,彭萊的迴歸又必須要給觀眾帶來足夠的“爽感”——把前夫的骨灰撒到垃圾桶裡,就是最符合當下傳播熱點的橋段。

於是,《搖滾狂花》為狂花樂隊安排了一個相對摺中、妥協的結局。雖然參加了比賽,但狂花樂隊沒有實現所謂“逆襲”。陳月和許多,前者成了過氣藝人,早年的風光早已不再;後者生意失敗,情場同樣失意。兩人都沒有透過比賽實現人生的翻盤。

至於彭萊和女兒的和解,多是在兩人的夢幻裡,其中的暗示也是明顯的——虧欠多年的親情,哪有那麼容易彌補。既照顧到了現實主義的內在要求,又儘可能給理想主義留下了充足的空間,在生活與熱搜之間,《搖滾狂花》正在嘗試重建女性話語體系。

當下女性影視劇最大的問題在於過度“油滑”。女性的崛起和變強,表面上是為了做到與男性平起平坐,分享話語權,但奮鬥的終點,卻成了遇到一個更有資產、更有條件愛自己的男性。

至少,《搖滾狂花》開始思考一系列關於女性意識最關鍵的問題:什麼樣的生活是值得女性去追求的?能不能承受付出的代價?女性又該如何處理好多重社會角色之間的關係?事實上,比起本劇結尾彭萊在夢中討論的“如何表達愛”“如何接納自己”之類的陳詞濫調,這些問題才更接近女性意識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