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服在郊外遊玩，遇到一個手拈鮮花的少女，笑容十分迷人，瞬間被迷住了，回家之後就得了相思病。

他託表哥幫忙打聽，表哥到那附近打聽了許久，絲毫沒有那個女子的訊息。

王子服成天追問，表哥沒有辦法，只好撒了個謊，說：她是我的姑表妹，也就是你的姨表妹，住在三十里外的南山，還沒有成親。

聽了這個訊息，王子服的病立馬好了，他揹著家人，偷偷跑到南山去尋找。

可是那地方荒無人煙，只有飛鳥走獸。他不甘心，又往深山尋找，果然看到一戶人家，院子裡開滿了花，一個美麗的女子在花叢中一閃，正是郊遊所見的姑娘。

他不敢貿然進去，就坐在院子外面等，從上午等到天黑，才有一個老婦人出來，問：公子是何人，為何在我家門口坐了一天。

王子服自報了家門，老婦人說：我正是你的姨母。

又叫出那個女子，說：她叫嬰寧，是妾室所生，你姨父和小妾都去世了，留下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嬰寧十六歲，王子服十七歲，老婦叫她與表哥見禮，她只是咯咯地笑個不停。

王子服痴痴地盯著她瞧，她也笑。

小丫環悄悄對她說：看他的眼神，賊溜溜的。

嬰寧更是笑，笑得直不起身，透不過氣。

老婦責怪她不懂禮數，她跑進臥房繼續笑。

十六歲的嬰寧，是一個剛成年的女子，心性卻如同嬰兒一般，不知世間憂愁，也不通世事。

王子服悄悄對她說：我愛你，我想跟你做夫妻。

她問：做夫妻跟做表兄妹有什麼不同？

他說：做夫妻就要同床共枕，一起睡覺。

她笑說：我不喜歡跟別人睡一個床。

回頭，她就對老婦說：表哥要跟我一起睡覺。

王子服窘迫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幸好老婦喜歡他，並沒有責怪，還要把嬰寧許配給他。

他喜不自勝，私下又責備嬰寧：那樣的私密話，只能我們兩人悄悄說，不能告訴別人。

嬰寧卻理直氣壯：母親不是別人。

王子服無奈，心想以後慢慢調教她吧。

他把嬰寧帶回家，母親王夫人很奇怪，說：你姨母早已去世，後來聽說你姨父被一個狐妖所迷，生了一個女兒，你姨父去世後，狐妖也走了，莫非她是狐女。

王夫人把嬰寧叫來詢問，嬰寧說：我自幼就沒了母親，一直跟著嫡母，並不知曉那些事。

王夫人不放心，可是王子服非要娶她，嬰寧又是成天傻笑毫無心機的模樣，王夫人就讓他們成了親。

成親後的嬰寧依然是每天不停地笑，看到花兒笑，看到太陽笑，看到人也笑。王夫人教訓她，王子服勸說她，都改變不了她愛笑的性格。

所有的人看到嬰寧笑，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煩惱的人聽到嬰寧的笑聲，憂愁都會消散。

嬰寧愛笑，是因為她不諳世事，也是因為有王子服真心愛她，所以她無憂無慮，沒有煩惱，只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

她的笑，是凡人的生活中最為難得、最珍貴的東西。

嬰寧單純，但是她並不傻。

成親之後，王子服害怕她像先前一樣，把夫妻秘密洩露出去，誰知嬰寧不用他提醒，就懂得守口如瓶，一字不肯對外說。

她喜歡花，爬到樹上摘花，鄰居壞蛋少爺偷窺。她對著少爺笑，指指牆根下。

少爺以為她有意，約他私會，晚上就悄悄翻牆過來，果然看到嬰寧站在那裡。

他一把摟住嬰寧就親，誰知被狠狠地蟄了一下，舉燈一瞧，抱住的是一根朽木，蟄他的是一隻毒蠍子。

少爺溜回家很快就死掉了，他的家人告到官府，說嬰寧是妖孽。

幸好縣令是王子服先父的故交，知道王家的家世清白，也查知那個少爺不成器，翻牆入院不規矩，就撤銷了狀子。

經此一事，嬰寧仍然是毫不掛懷，笑聲依舊。

王夫人教訓她：你也該懂些事兒了，不要成天只會傻笑，這回幸好遇到清官，若是遇到昏官，子服都要受你連累。

嬰寧聽到會連累子服，立馬收住了笑。

王夫人嘆氣說：不是不讓你笑，是讓你該笑的時候笑，不該笑的時候別傻笑。

然而嬰寧就是不笑了，無論高興或是不高興，她都一臉端莊，臉上無笑也無憂。

嬰寧成熟了，懂得了人情世故，練就了世俗中的端莊矜持的淑女、貴婦模樣，卻也失去了最可貴的笑。

後來，她對王子服說出了實情：她確實是狐女，當年她娘跟她爹相愛，生下了她；後來她爹去世，她娘被道士驅逐，就把她託付給嫡母的鬼魂撫養，就是那個老婦。

講述這些的時候，從來不懂得哭的嬰寧掉下了眼淚。幸好王子服沒有害怕，仍然愛她如故。

後來，嬰寧生下一個孩子，這孩子跟嬰寧從前一樣愛笑，笑聲甜美，只是不知嬰孩的笑聲能保持多久。

我們每一個人，大概只有在不懂事的年齡，才會無憂無慮地笑。後來，漸漸變成了世人眼中的乖孩子，也漸漸失去了笑。當經歷了世俗之後，終究會落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