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卿心君悅

電視劇《人世間》，塑造了形形色色的人物。

善良厚道的周秉昆，人美心善的鄭娟，為事業與百姓奉獻一生的周秉義，自私自利，只為自己而活的周蓉，心機勢利的喬春燕、曹德寶等等。

在他們身上，我們或多或少都可以找到自己與身邊人的影子，無論是現實無奈的一面，還是人性中善與惡交織的一面。

不過，劇中讓我印象最深的，除了幾位主角外，要屬戲份並不多，卻不可或缺的水自流了。

在劇中鄭娟的心裡，水自流不是個好人，雖然還沒壞到骨子裡，但在她看來，沒有水自流，她就不會被駱士賓侵犯，塗志強更不會死。

而對於周秉昆來說，他對水自流是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

他知道水自流與駱士賓不是一路人，但是水自流畢竟與駱士賓為伍，而且還是他們“團伙”的頭號人物，他不得不對水自流心存戒備。

無論是劇中，還是劇外作為觀眾的我們，對於水自流這個人物，基於不同的角度，都有不一樣的評價。

但是在我看來，水自流是個好人，尤其是這次重溫《人世間》，細品劇中水自流做的每一件事之後，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是不次於周秉昆的好人。

掩人耳目

塗志強娶鄭娟，是為了掩人耳目，他的愛人實際上是水自流。這一點，鄭娟知道，不過她並沒有因此離開塗志強。

在那個年代，“嫁汗吃飯”是天經地義的事，人得活著，尤其像鄭娟這種，家裡只有一個年邁的母親與一個看不見東西的弟弟。

如果離開塗志強，她或許能響應號召的下鄉工作，但是母親與弟弟就沒有人照顧了。為了母親與弟弟，鄭娟寧願繼續維持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

況且在鄭娟的眼中，塗志強不是個壞人。

也因此，即便她是掩人耳目的工具，但鄭娟對塗志強是心存感激的，畢竟是塗志強撐起了一家老小的生計。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鄭娟很可能會與塗志強一直生活下去。

只不過她沒有想到，作為塗志強的朋友，駱士賓會趁著一次塗志強與水自流醉酒，侵犯了她，她更沒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後塗志強為了替水自流出頭，殺了人。

一家的經濟來源斷了，她又懷了惡人的孩子，鄭娟對水自流與駱士賓充滿了怨恨。

對於鄭娟，水自流始終心懷愧疚。

在他看來，他與塗志強利用鄭娟來遮掩，已經對不起鄭娟了。如今鄭娟被駱士賓糟蹋了，塗志強又是為了他才死的，也因此，出於愧疚，水自流決定每月給鄭娟家裡送一筆錢。

說實話，單從這一點來看，水自流就不能算是一個壞人。

真正的惡，是即便犯錯了，害了人，也不會承認，更不會為自己的錯誤自責悔恨，或是承擔責任。

劇中有這樣兩個細節：

一是，給鄭娟送錢，是水自流的主意。

駱士賓曾親口說過，當年如果不是水自流堅持，他根本就不想給鄭娟送錢。在他看來，那筆錢是他們舍著命換來的，他不想認那個孩子，又憑什麼給鄭娟送錢。

這已經說明了，水自流與駱士賓不是一路人。

水自流大可以像駱士賓那樣，不聞不問，畢竟孩子不是他的。就像劇中鄭娟說的那樣：“他們可以這麼做，也可以不這麼做。”

在善與惡之間，水自流選擇了堅持內心的善。

二是，三十元錢。

劇中曾提到，塗志強每個月的工資，是二十一元，而水自流每月給鄭娟的錢是三十元。

乍一看，只是多出九塊錢，但實際上，這九塊錢恰恰證明了水自流是真心真意想彌補鄭娟的。

要知道，在那個時代，三十塊錢不是小數目，是一個家庭一整月的開銷。如果水自流只是為了求心安，而不是真的為鄭娟一家考慮，他大可以只給二十一元。

可是他沒有，他考慮到了鄭娟肚子裡的孩子，所以他願意盡所能地多給一些，三十塊錢是他們當時的極限。

也就是說，在幫與不幫之間，水自流不僅選擇了前者，而且還在最大限度上踐行著前者

。

相對於駱士賓，水自流真的是個好人。

他有做人的底線與良知，有悲憫之心，在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是好人的時候，在他幹著見不得光的買賣的時候，他沒有就此墮落，而是選擇了堅持自己內心的善，這是他最難得的地方。

送錢

關於送錢的事，我一直有一個疑問：

水自流為什麼非要找周秉昆去給鄭娟送錢？

按劇中的說法，是因為鄭娟恨他與駱士賓，不願意要他們的錢，所以才不得不找人去送。至於為什麼是周秉昆，用水自流的話說，周秉昆是個好人，他放心。

可問題來了，從第一次周秉昆去送錢起，鄭娟就知道錢是水自流與駱士賓給的，她雖然直接將周秉昆趕了出去，但還是默許了母親收下這份錢。

既然明知是誰的錢，也已經決定為了一家老小活下去而收下這筆錢，那麼按理說，從這以後，水自流與駱士賓大可以直接把錢給鄭娟媽，或是直接以塞進門縫等方式送就可以，真的有必要大費周章的給周秉昆嗎？

而且，鄭娟曾對周秉昆說過，水自流他們一直都清楚周秉昆的行蹤，每月去沒去送錢，送了多少錢。

也就是說，為了保證錢能按時按數的送到，他們還需要抽出時間監視周秉昆，不覺得麻煩嗎？

除了這兩個不合理的地方，還有一個問題：

鄭娟問過周秉昆，為什麼水自流讓送三十元，他卻送來三十五。

鄭娟是怎麼知道水自流給的是三十元？

如果不是漏洞，或許只有一個解釋，鄭娟與水自流有聯絡，或者更準確的說，水自流曾私下裡找過鄭娟，告訴過鄭娟他們送了多少錢。

既然如此，那就更沒有非讓周秉昆送錢的必要了。

對於這個疑問，我始終沒能想通，直到看到鄭娟住進醫院生產，水自流對周秉昆說的那句話，我才發現，或許水自流找周秉昆送錢，從一開始就藏著別的心思：撮合周秉昆與鄭娟。

在醫院產房外，水自流曾讓周秉昆冒充鄭娟的丈夫，面對周秉昆的疑問，水自流說：

“她的命太苦了，她的下一任丈夫一定要是個好人。”

細品這句話，再結合水自流非要讓周秉昆去送錢存在的不合理之處，不難推測，水自流是希望周秉昆與鄭娟在一起的。

在水自流看來，鄭娟是個好女人，是因為他才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他欠鄭娟一個交代，而他能做的，除了給予鄭娟經濟上的幫助之外，為她找一個好歸宿更重要。

他了解駱士賓的為人，也清楚鄭娟是不會接受駱士賓，也因此，他看中了老實厚道的周秉昆。

而周秉昆之所以走進水自流的視線，是因為在塗志強死前，周秉昆曾冒著被警察懷疑的風險，把自己的新帽子給了塗志強。

那一刻，周秉昆就給水自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在他看來，一個甘願冒著風險，給“死刑犯”送新帽子的人，絕對是一個重情重義，有同情心的人。之後，水自流又透過各種途徑，瞭解了周秉昆以及周家的情況，才下定決心讓周秉昆成為送錢的人。

這也是為什麼，水自流與周秉昆第一次見面時，能準確地說出周家每個人的情況的原因。他很早以前就開始暗中調查瞭解周秉昆了。

如果只是送錢，有必要考察這麼長時間嗎？以他與駱士賓當時的情況，壓根就不會擔心周秉昆帶著錢跑。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是為了給鄭娟找下家這一種可能，水自流才會如此大費周章的調查周秉昆的背景，又非安排周秉昆去給鄭娟送錢。

事實上，如果沒有水自流，周秉昆與鄭娟確實不可能在一起。從這個角度講，說水自流成全了周秉昆與鄭娟不為過。

而且，在鄭娟與周秉昆在一起之後，水自流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的情緒，甚至連提都沒提，這足以證明，他早就預想到了這個結局。

一個美貌、自尊心強又能幹的寡婦，一個善良、厚道又老實的熱血青年，以那種方式相識，中間又摻雜了恩情，碰撞出火花很正常。

當然，在水自流看來，鄭娟能夠與周秉昆在一起是最好的結局。如果沒在一起，以周秉昆的性格，對鄭娟來說，也是一種幸運，至少她出了什麼事，周秉昆也會幫上一把。

說到這裡，讓我想起了鄭娟的一句話：

“水自流精明得很。”

是啊，能夠讓駱士賓這樣卑劣、沒有底線的人俯首稱臣，水自流自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既然不簡單，那麼他找上週秉昆自然有他的用意，他從一開始就“算計”上了周秉昆。

不過，水自流的精明，並沒有用在害人上，而更多的是用在了幫人上。

“周秉昆是個好人”

水自流做過的最令人詬病的一件事，就是幫著駱士賓，找鄭娟要楠楠。

起初看到這一幕，我也認為水自流不該助紂為虐，可如今細品，卻發現水自流並沒有惡意。

從水自流的成長經歷來看，他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混社會，討生活，根本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更不懂親情為何物。

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不理解楠楠對於鄭娟和周秉昆的意義與重要性，他只會根據自己的生活經歷來判斷事物。

在水自流看來，駱士賓發達了，不僅可以為楠楠提供更好的生活，還可以給楠楠一個更好的未來，比如出國，這是鄭娟與周秉昆無法做到的。

而且，楠楠如今是駱士賓唯一的孩子，他相信駱士賓絕對不會虧待楠楠。

至於鄭娟與周秉昆，他覺得十萬錢足以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而且楠楠也不會因為認了駱士賓，就徹底與鄭娟和周家斷了關係。

總之，在水自流的心中，駱士賓認回楠楠，是一舉三得的好事。對駱士賓、對楠楠，甚至對鄭娟與周秉昆，都有好處。

正是基於這種想法，水自流才答應幫駱士賓認回楠楠。

後來，楠楠不幸離世，周秉昆與駱士賓為此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周秉昆失手推倒了駱士賓，以致其陷入昏迷，不久後去世了。

周秉昆作為被告人，站在了法庭上。

當駱士賓的妻子曾姍，為了逼鄭娟放棄駱士賓給楠楠的股權，提出一千萬元賠償之後，看著崩潰地喊著“周秉昆是好人”的鄭娟，水自流從原告席上站了起來，對著審判長說了這樣一段話：

“周秉昆是一個好人，作為駱士賓的朋友，我也相信這件事情是意外。雖然我不是駱士賓的代理人，但是我也想發表我自己個人的看法。”

對於駱士賓的死，水自流始終相信是一個意外，他希望周秉昆能夠儘可能地少判刑。他沒有想到曾姍會出爾反爾，他無法改變曾姍的想法，他能做的，只有以駱士賓朋友的身份，為周秉昆說句公道話。

與鄭娟的那句“周秉昆是好人”相比，作為死者朋友的水自流的證詞更有說服力。

說實話，他大可不必如此。

周秉昆被判多少年，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還可能因為這句話而得罪了曾姍。於己無利，還可能會有麻煩的事，他有理由高高掛起。

而他還是在第一時間站了出來，這個舉動，足以證明了水自流的品性，在能施與善意的時候，他從不吝嗇。

柴靜在《看見》中寫到：“真實的人性有無盡的可能。善當然存在，但惡也可能一直存在。人的一生，本來就是善良與罪惡，人性與獸慾不斷交織，不斷干戈的過程。”

或許這也是梁曉聲先生，塑造水自流這個人物，想要表達的深意。人性是複雜的，人性中的善與惡從來不是涇渭分明的。

水自流或許是一個有過黑歷史的人，但他絕對不是個壞人，他無意傷害鄭娟，也為了這個無意，一直在儘可能地彌補與幫助鄭娟。

一個能在善與惡交手的時候，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善的人，一個願意竭盡全力施與別人善意的人，又怎能說他不是個好人呢。

卿心君悅，一位情感觀察者，Ta說書評人、影評人。用文字溫暖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