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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由 白浪情 發表于 舞蹈2023-01-28
簡介教導員鄭謙帶著郭遠明翻譯去納莫,向縣長報告了敵情,請求派民兵支援我們,並請縣裡號召和通知群眾幫助反饋敵人去向,協助我們追擊這小股敵人

搓衣板路面是怎樣形成的

⊙作者:餘澤江

1968年12月,我們告別貴州畢節的父老鄉親,踏上了保家衛國的征程,來到雲南邊陲美麗的西雙版納州勐臘縣駐軍第139野戰醫院。新兵集訓後,我被分配到第三醫療所。

⊙搜尋追擊抓特務

1970年春節期間,警衛班巡查醫療所周圍1000米範圍內的山林和溝壑的防衛情況。在醫療所背面約600米的地方,發現了一堆還有溫度的柴禾灰堆,火堆邊有丟棄

印著英文字母的空罐頭盒和菸頭。

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著寮國人民軍服裝的我

這一定不是寮國民眾所為,寮國群眾哪來的罐頭?

敵情!

所裡馬上向五支隊報告。五支隊迅速派來了2名有經驗的偵察員到來,經研判,確定是老方反動軍隊的特務流竄到這裡,目標肯定是醫療所。

所裡決定,從各科室抽一批男同志,配合警衛班搜尋和追擊這股敵人。

據五支隊偵察員偵察得知,這小股敵人共6人,是由美帝飛機空投而來,不知是否搞到我們醫療所的什麼情報,或是被警衛班巡查所驚動,敵人是倉皇逃離的,連那些暴露身份的廢棄物都來不及收拾,估計才離開半把個小時。按腳印判斷,是往勐賽方向而去。教導員鄭謙帶著郭遠明翻譯去納莫,向縣長報告了敵情,請求派民兵支援我們,並請縣裡號召和通知群眾幫助反饋敵人去向,協助我們追擊這小股敵人。

縣長很支援,馬上指派5個民兵參加追擊活動並充當嚮導,同時通知各鄉、村發動群眾,查清此股敵特去向。

我們這支追擊小分隊由16人組成,即:五支隊2人,納莫縣5個民兵,三所9人。

我有幸參加追擊小分隊。

五支隊臨時派偵察科姚喜禮副科長來指揮這次追擊戰鬥,立即給我們發了武器,我的是一支衝鋒槍。又給每人準備了10斤乾糧和手電筒、砍刀等工具,人均負重達40多斤。

這是一次實戰,也是一次不可多得的鍛鍊。

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姚副科長很有叢林作戰和偵察的經驗,他把我們分為三組,第一組由他負責,由納莫一名民兵作嚮導,我、丁龍玉、王治國(均為畢節兵)隨行,走中間路線;第二組由秦本光負責,向左搜尋;第三組由警衛班班長黃修榮負責,向右追擊。每組間隔不超過500米,以便互相支援,互相照應。

寮國密林中沒有路,開始跟著敵人留下的印跡走。走到一條小溪處,印跡全部消失。姚副科長對我們說:“敵人一定順小溪而上”。我們沿小溪走了約一公里,發現敵人上了溪岸,朝曼翕寨去了。姚副科長命五支隊一同志爬上一棵大樹,用電筒光通知左、右兩組向曼翕寨集中。

據前來作嚮導的納莫縣民兵講:“曼翕寨裡有越南顧問”。畢竟那時中國和越南還是友好的兄弟國家,中越兩黨、兩軍還是“同志加兄弟” 。姚副科長認為:見見越南顧問也好,姚副科長才從越南轉戰到寮國,懂得一些越語。

我們進入曼翕寨,寮國嚮導與當地群眾交流,得知那6個敵人還沒進寨,就被寮國人民軍發現,他們逃向勐賽大雄山上,越南顧問率領一個連的寮國人民軍去追擊了。在支援寮國人民抗美救國鬥爭方面,我們和越南黨和軍隊有共同之處,但目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中國是真心幫助寮國,沒有私心;越南是為了控制寮國、吞併寮國。

我們兵分三路,撲向大雄山。

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追擊敵特

在大雄山山腰,我們追上了那股寮國右派軍隊的6個特務,姚副科長沉著指揮。那裡左邊是絕壁,右邊是納通河,敵人只有一條路:就是翻過大雄山。姚副科長命令黃修榮班長帶5個人繞道向山頂攀去,堵住敵人翻山逃跑。剩餘的人,潛伏靠近敵人。姚副科長見黃班長他們已繞到敵人前方,就鳴槍,讓納莫民兵喊:“繳槍不殺!快投降!”我們也邊射擊,邊吶喊,衝向敵人。寮國右派軍隊沒有實戰能力,一聽槍響,就丟下武器,舉起雙手投降。

我們將6個特務捆起,形成一隊。把他們的武器卸了機柄,仍讓他們揹著,正準備下山。見一隊人從山上下來。嚮導與他們打招呼,知道是從曼翕追來的那個寮國人民軍連隊。姚副科長要求大家對我們身份保密,不講我們是中國民工團的,就說是納莫人民軍游擊隊,因為我們全部穿的都是寮國人民革命軍的服裝。

那越南顧問也把我們當成寮國人民軍游擊隊員,和姚副科長交談了一陣,要我們將敵人交給他們押送勐賽,命令我們就此返回納莫。

姚副科長與秦本光商量了一下認為:人家是寮國人民軍正規軍,又有越南顧問,只能服從。於是,我們把6個敵人及繳獲的武器、物資移交給寮國人民軍,從中國援助寮國修築的老西線上徒步返回納莫。40公里,走了整整一天。

後來,聽情報部門反饋的訊息,還真的有點懸:那小股敵人交代,他們是美國飛機空投的,受命來醫療所偵察,目的是搞清我們醫療所有多少人,多少傷病員,具體地址座標,然後指揮美軍B52轟炸機來轟炸。

他們才到,剛吃了點東西,還來不及展開偵察,就被我醫療所警衛班巡山驚動,迫使他們逃竄。又由於我們追擊迅速,使他們沒有時間停留,所以其陰謀未能得逞。

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我與李漢興在納莫

在這次追擊中,我榮獲五支隊(軍級)嘉獎。

⊙最難忘的記憶是拖車

有人問我:“你們在寮國最難忘的記憶是什麼?”我會馬上回答:“拖車” 。問者一頭霧水,難予理解。

真的,到寮國,我們是撿了一所的大便宜。最艱苦的工作、最殘酷的環境,是一所的同志們所經歷的,我們三所接替他們,沒有像一所那樣苦不堪言。唯獨拖車這事,讓我們人人難以忘懷。

本來,原踏勘選擇老西線時,是要從苗寨到納莫至勐賽的,所以139野戰醫院醫療所的點就定在納莫。按當時規劃,老西線順著納莫河走,這樣醫療所所在地就在未來公路河對岸,跨過河就進入了醫療所。誰知敲定路線時,老西線改從中國磨憨出境,這樣老西線公路就不走納莫河岸了,使醫療所離老西線主幹線3。7公里。要將醫療所搬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好把醫療所仍留在那遠離主幹公路的納莫河密林深處。

這3。7公里便道,是工程部隊和一所挖的,路面很窄,勉強能透過一輛解放牌卡車,兩邊是密密匝匝的熱帶森林,左邊是高山,一遇塌方,這條路就成了“地獄”之路。

這條便道給我們留下的記憶實在是太深太深了,給我們肉體和精神的創傷也是一生無法忘卻的。

路基全是沼澤軟土,被車軌、牛馬踩踏後,就形成了一個大坑一個大梁埂的搓衣板形路面。有的坑有一米多深,能陷住大卡車的輪子,人掉進去,矮點的個子,泥漿可以陷到頸子,像我這樣的個子(1。69米),也能陷到胸部。而且那一個個大坑,上面那層泥漿被太陽一曬,結了一層殼,殼下面就是深深的泥漿,不明其理的人以為那是乾的,腳一踩上去,霎間就掉進深坑,沒有外人幫助拉拽,憑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能爬出來。

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大車陷進這稀泥裡,寸步難行

大約在我們到達納莫5天后,下午4點鐘,秦本光管理員站在所部門前大聲喊:“生活車來到便道口被泥坑陷住了,全所人員除值班走不開的外,全部跑步到車陷住的地方去拖車” 。

那時,我們都是滿腔熱血、青春盎然的軍人,一聽通知,人人爭先恐後,拿著槓桿、繩子、砍刀,齊刷刷就朝便道跑。

正跑著,嘩啦啦下起瓢潑大雨。大家也不在乎,在雨中狂奔,誰也不計較淋成落湯雞。

到了汽車跟前,因為沒經驗,大家站在汽車後面,由鄭教導員喊一二三,駕駛員發動車起步,我們推著車。那車輪絞起的泥漿鋪天蓋地拋向我們的頭上、臉上、身上,陣陣疼痛,一個個裹成泥人。然而卡車寸步不動,反而越陷越深。

三所的得力干將們面對深陷的卡車,動起了腦筋。砍來大樹,鋸成一米長的圓木,劈成各種塊形,由大力士們將槓桿插進車底盤,將車抬起來,大家就往車輪下放木塊。車前面保險桿拴上粗繩,教導員一聲:“起” ,駕駛員起步,大家前拖後推,卡車終於出了第一個深坑。

總結了經驗,教導員就指揮大家沿路往泥坑裡鋪設木塊。

這木塊很有講究,大了,輪子在上面打滑;小了,輪子不著力,一定要與坑面積成比例,才能卡得緊實,車輪壓在上面才不會打滑或不著力。當然這需要費很大工夫選樹、砍樹。樹小了不行,樹大了費時費功,只有那種直徑一米左右的,且木質硬的樹才行。

在困難面前,官兵們沒一人後退,也沒人叫苦,連那些十五、六歲的小女兵也不示弱,抬木塊墊車輪,拉繩索推車板,爭先恐後,奮力不顧一切。在一個特別大的泥坑處,木塊放下去,因為塘太寬,木塊頂不住邊緣,放下去的木塊老是不著底,漂浮著,那車輪根本用不上力。大力士們就靠槓桿抬起車輪,讓前拖後推,駕駛員加油來推動車輪轉。

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拼著命也要將車拉出來

就在這時,在前面參加拉車的小女兵胖墩,腳一滑,竟將整個身軀滑下泥坑中。在千鈞一髮之際,有戰友不顧一切撲向胖墩,用勁將她一提,在胖墩身子離開泥坑瞬間,車輪轉動起來,如果不是那位戰友手疾眼快,胖墩肯定葬身在車輪底下了。

這是非常危險的場面。從此,所裡規定:16歲以下的女戰士不準參加拖車,特別嚴令胖墩不得參與危險的勞動。

我們就這樣三天兩頭的在這3。7公里便道上拖車,開始一段時間還勉強能把生活車弄到醫療所,漸漸的,隨著雨季的延續,山體多處垮塌,便道完全不能過車了。我們所的工休人員多時達300人,少時也一百七、八十人,所有醫療器械,藥品和一切生活用品,都得靠生活車從國內運來,多則一週三四次,少則一週兩三次,這便道是必經之路徑。不能通車,只得靠人背肩扛。

全所工作人員把到老西線納莫岔路口去揹物資,當成一項特殊任務,只要所裡通知生活車到岔路口了,不管是誰,不管剛下班,還是生著病,也不管是赤日炎炎的中午,還是大雨傾盆的夜晚,都積極湧躍參加。

三所的全體官兵,在納莫都有一套自己背東西的裝備,有的是籮筐,有的是揹簍,有的是背夾,有的是挑籮,有的是背繩,十八般武器,一樣不缺。

我們在納莫,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下,從來沒用雨衣雨具。這樣高強度的勞動,還能打傘?穿著雨衣還是累贅。我們的衣服大多時間是溼的,有泥有汗了,在河水裡洗洗,抖一抖繼續穿在身上,或到晚上洗乾淨後往蚊帳上一掛,第二天也就幹了。

一天,天上下著連綿不斷的大雨,下午2時,我剛剛下中班,中午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只聽王建琪副所長站在高坎處喊:“生活車到岔道口了。”見大家操著傢什朝岔路口走,我也顧不了那麼多,背上我的背夾,也跟上隊伍,衝進雨林中。

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穿上出國服,與同村一起入伍的戰友曹天虎(持槍者) 、曹天雲(前) 一起留影

到了生活車停車處,譚世國在車箱裡順東西給大家背。到我名下,是背罐頭箱。每箱罐頭20公斤,開始我想背一箱夠了,路不好走,就是空手都相當困難,還要揹著東西,那真是寸步難行了。但那時我已向黨支部遞交了入黨申請書,正是接受黨組織考察、看自己表現的時候。一咬牙,我叫譚世國再給我放一箱。

兩箱罐頭,40公斤,也就是80斤。如果在平坦的路上,在晴天,對於才20來歲的男子漢應該不是有多難。然而,今天下著雨,道路泥濘,大坑小凹,一步一滑,加上我從上午7點早餐後沒有進食,肚子內早已嘰哩咕嚕亂叫,我將面臨一次嚴峻考驗。

我將兩箱罐頭用繩子固定在背夾上,揹著一歪一斜地在大雨中、在浠泥漿和爛水窖中,向醫療所方向移動。走到踏方處,一些樹杆、樹枝將路面覆蓋著,人要在樹幹與樹枝間找路行走。這確實太艱難了,我肚子貼著地面,用雙肘在樹幹和樹枝下尋路爬行。有時,樹幹和樹枝離路面沒有空隙,又只得從這棵樹幹翻到那棵樹幹。手、腳、腹部全被樹枝刺破,鮮血直流。

雨不斷下著,背上的重量越來越重,肚子越來越餓,體力在搏弈中不斷消耗,在跨越一個坑坎時,頭一昏,人和背夾滾進深坑裡。

我在泥坑裡掙扎了一段時間,一點力氣也沒有,毫無辦法爬出泥坑。

不知過了多久,同鄉戰友陳思玉從後面跟上來,見我陷在泥坑裡,他放下揹簍,將我的背夾先吊上坑,再將我拉上來。陳思玉說:“這是什麼路?你咋背這樣重?背一箱就夠了嘛”。我當然不能跟他說“為了表現,爭取入黨”的事,照樣將背夾背起堅持走。

到下午7時,我終於連滾帶爬將兩箱罐頭揹回到了醫療所。

像我這樣的經歷,凡三所到納莫的人,都一定有,而且永遠不會忘卻!這是對我們人生最好的磨勵,最實際的鍛鍊。有了這段刻骨銘心的磨勵,錘鍊了我們意志,增強了我們的毅力。在後來的人生旅途中,不管遇到什麼艱難險阻和人生挫折,我只要回想起納莫這段生活,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戰鬥在寮國三年間(二)

作者簡介:

餘澤江,蒙古族,大專文化,中共黨員,貴州省畢節市人, 1968年11月入伍,歷任戰士、衛生員、政治幹事、指導員、戰地新聞報道組長、昆明陸軍學校政治教官。1985年4月轉業,歷任主任;局長、黨組書記;市(縣級)政協秘書長;市人民政府督導員。一生以爬格子為己任,著有長篇小說《三節草》《惜別鳳頸橋》;記實文學《淬鍊年華》《山路彎彎》、《賢妻》《有故事的人生》等;編著《七星關區史志人物選》《密林一三九》等大型文獻;成書有《澤江獲獎作品選》《澤江散文集》等作品。2009年退休,現居住畢節市七星關區麻園社群。

(小標題為編者所加。協助校對:張喜願,楊國陽;小編:李翔昌)

編輯:嚴京平《白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