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田繼紅

編輯｜清平世界

暮春，遠處楊樹葉子嫩綠油亮，近處小河裡的水綠波泛著漣漪，夕陽透過玻璃窗照在屋子裡。屋子裡姥姥正和大妗子說話，隱約有聲音傳來，姥姥戴著一頂圓圓的帽子，周圍的裝飾卻極有歐式風格，雕花、圓拱的門、長廊，這是小舅舅裝修好給姥姥外爺爺住的房子。

我臨河當窗而站，便看見一群孩子在河邊嬉鬧著捉魚。推門出去，只兩步路，一老者站河沿上看，“有魚嗎？”“有”順著他的手指，我看到河邊上淺水裡小魚很多，都是類似於泥鰍的手指大小的魚。我往前探了兩步，河邊是鬆軟的黃泥，有下陷的感覺，我想向後退，突然眼尖地發現一隻大泥鰍看我，它翻著身子，不屑的眼神。

“媽媽，媽媽，”我大喊，“能把它弄出來嗎？”媽媽從屋子裡跑出來，手裡拿了工具，伸到河裡，不費勁地就把泥鰍撈出來，只留它棲息的紙盒的泥窩，不一會兒就被水淹沒了。媽媽提了桶，我跟後面，心裡想：這泥鰍怎麼跟我中午吃的魚那麼像，媽媽撈起時有白白的半片，做熟的樣子。這間房子很好，推門見水，我很想住，能不能跟小舅舅打個商量？……突然很吵，被定的鈴聲吵醒，夢猶清晰在腦。

突然就想到姥姥家的老房子了，就在村東頭的河沿上，河對岸的小楊樹手腕那麼粗，暮春時節，小楊樹挑著幾片稀疏的葉子被朝陽照著，閃出油亮金黃的光。

小河很長，從南到北，是人家的魚池，河中間被挖得極深，河兩邊卻淺，姥姥家這岸從姥姥家開始了，依河而建的房子直到村子的最南邊，房子用矮牆稍微一圈，矮牆一律是黑土加碎麥秸，矮牆的外邊各種幾棵樹，大多是棗樹，常見小孩子溜著河沿轉著棗子，希望有風有雨，落下幾粒棗子，但是落下的自然都不太好，一律是小而青澀不熟的，我也是其中一員。

姥姥家自然也種的棗樹，一棵長棗，一棵圓棗，我每天在樹下轉，可是總是一無所獲。那時我最盼望的是小姨小舅在家，因為小姨能爬樹，小舅能下河。有一回還真被我碰到了，小姨從學校回來，爬了樹，摘了棗，放在鍋底下的火裡燒著吃了，那清甜至今記憶猶新。

小舅也真抓過魚，從姥姥家的矮牆上跳進來，慌慌張張的，只有一條，最終沒有吃，丟在了廁所裡。姥姥家的院子很大，從堂屋走到院子東南角的廁所，要很長時間，所以我認為那裡極安全。後來姥姥他們也許真就沒發現，反正在我這裡沒有了後來。

不爬樹摘棗下河摸魚的日子，我就跟著姥姥去幹活。姥姥衣服往肩膀上一搭抬腿就往家東走，路過小河，路過小楊林，路過大片的棉花地，走到姥姥家的棉花地裡去，我做小尾巴，一路踩水坑、摘小花、捉小蝴蝶，慢了跑一段，快了鬥個草，捉個柳絮，姥姥時時回頭看看我。回來也這樣，只不記得乾的什麼活了。

回來的姥姥開始餵雞餵豬喂牲口，我就等吃飯，等吃飯的時候逗雞逗豬不敢逗牲口。等著等著有時就跑出去玩了，姥姥家門口有一個圓圓的大碾，據說有月亮的晚上那裡有漂亮的大閨女推碾，因此，我晚上是不敢出門的，白天卻不怕，白天碾盤乾乾淨淨，讓人心生熨貼，我坐在碾盤摸著滑溜溜的石面，覺得舒服極了，有時就跳上跳下，一會兒就引來很多小孩兒。這時姥姥喊我吃飯。

姥姥的做飯水平極高，好像普通的食材一經她在那個黑土做的小廚房裡加工便美味無比，最好吃的有三樣：蒸饅頭、燉雞、炒麵。饅頭勁道香軟，燉雞香飄整個村莊，炒麵一衝能香滿十里，因此我上學後也經常去姥姥家吃，有時帶著。只近幾年姥姥年齡大了，去時不讓她做飯了，啊，好久沒吃過姥姥做的飯了。

幾十年如一瞬，往事難再，只在睡夢中尋得片影吧。

謝網路珍圖，謹致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