睍怎麼讀音讀

獨孤皇后劇照

從今天來看公元600年前後三年，“唐僧”玄奘出生以及未來的唐太宗李世民出生絕對都是大事。但對於生活在公元600年的人來說，那一年最大的事莫過於隋太子楊勇被廢。

楊勇很難

楊勇很難，首先難的就是他的字“睍（xian）地伐”。

“睍”這個字，明擺著就是一個生僻字，不知道楊堅夫妻是根據什麼給這第一個愛子取名字的。

“睍”的意思是“因為害怕不敢正視的樣子”，難到楊勇生來斜眼？但無論《隋書》還是《資治通鑑》都沒有提到這點。

“睍”還有一個意思“鳥色美好或鳴聲清圓”，楊勇的聲音很好聽？這倒是有可能，因為史載楊勇喜歡“解屬詞賦”，聲音好的人，吟詩作賦起來也是蠻動人的。

然而，楊勇無論聲音多麼好聽，終究不能感動他的母親。楊勇的眼睛無論如何端正，卻看不清身邊人惡毒的嘴臉。

這個“睍”字，難道是上天對他的暗示？抑或是詛咒？

楊勇第二個難，是他做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太子。這真的不容易！

做太子不比得做兒子。做兒子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可以撲在媽媽懷裡撒個嬌什麼的，就像他弟弟楊廣一樣。而一做太子，馬上就從老爹的乖兒子上升為老爹的潛在敵人，因為太子最終的目的，是要坐老爹的位置。

而這個“坐”可以是順其自然的，也可以是把爹端了搶的。老子不得不防啊！

所以，這二十幾年來，楊勇一方面要表現出自己未來能擔當大任，一方面又要表現自己絲毫不急。稍有不慎，這個太子之位就是幫別人在坐：自己出頭了這麼久，到頭來被別人把龍椅收穫去了。

但事實總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楊勇劇照

為了表現自己未來能擔當大任，就必須做點什麼彰顯自己有能力。為了表現自己絲毫不急，就得做點什麼表示自己胸無長志。

這要是隻有一兩年時間，還是可以裝一下的。但楊勇做太子一做就是差不多二十年，要裝二十年，裝得何其辛苦。

可是，皇帝的疑心從來都比平常人要重，因為他掌握整個天下。天下就像是一塊看起來熱乎乎的蛋糕，拿到手裡就不想放下。可是他腳底下的人都窺探著這塊蛋糕，其實有的人只是害怕蛋糕掉下來砸到自己所以才小心謹慎地替他看管而已。但皇帝不會這樣想，只要有人抬頭略看一眼蛋糕，他就覺得這個人要來搶。任何人都不例外，也包括太子。

所以，最終楊勇被槍打出頭鳥，而他那個只需裝幾年的弟弟楊廣，合時宜地在背後給了他幾刀，順利坐上了天下第一把交椅。

楊勇最後一難，就是他把喉嚨喊破了，他爹聽到了也不來過搭理一聲。因為楊素說楊勇已經氣瘋了，氣得頭暈了。

楊堅望著楊勇喊叫的方向，對楊素點了點頭，進屋裡去了。他不知道，頭暈掉了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楊堅很暈

楊勇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力，做了幾件大事。這些事，都得到了楊堅的肯定。

既然皇帝如此認可太子，官員們想討好一下未來的皇帝也是情有可原的。

於是，有一年（598年）的冬至，也就是快要春節之時，有司徵召地方牧守和朝中百官到太子所居東宮朝賀。楊勇“法服設樂”以接受大臣們的朝賀，大肆熱鬧了一番。

所謂法服，指的是儒家學說所強調的衣冠制度必須遵循古法，特別是朝服，不能背棄先王遺制，故稱為法服。太子穿法服本是想證明自己太子之尊嚴而已，從另一方面來講，楊勇此舉正是符合先王遺制的。這件事在楊勇看來不過是小事，但在隋文帝那裡卻成了大事。

關鍵在於“有司徵召”。因為這代表著政府有組織地去做這件事。這就讓楊堅心裡不舒服了。組織現在怎麼能出現雙重領導呢？

隋文帝閉著眼睛考慮了許久，他認為：太子沒有權力以太子身份接受百官朝賀。他還沒死呢！百官就敢張揚到去朝賀太子？這顯然是楊勇在以太子身份在拉攏勢力！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問太常少卿辛亶：內外百官朝東宮，古禮有之？

太常少卿辛亶聽這話裡有“殺氣”，便偷樑換柱道：大臣們只是慶賀節日，並無朝。

隋文帝不吃這一套，氣憤道：胡說八道。節日稱賀，大家都是你來我走。怎麼東宮居然聚集了那麼多人在一起那麼長時間？還居然要有司徵召！

他覺得這是太子想皇帝位想瘋了，遂下旨要太子絕不可再如此。

這件事以後，隋文帝便對太子楊勇疑心起來。隋文帝明白，太子就是準皇帝。作為現任皇帝，他最害怕的就是準皇帝形成第二權力中心，而且這個第二權力中心還是在他還不想解散第一權力中心的前提下形成。

但凡一個人的利益有外來侵犯風險時，他都會小心謹慎，疑慮重重。隋文帝更是有百倍疑心。而他的這種猜疑之心並不是沒來由的，清朝歷史學家趙翼就說，古來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帝者。以婦翁之親，值周宣帝早殂，結鄭譯等矯詔入輔政，輕取帝位。

成功，不僅能給人帶來寶貴經驗，還是防備別人重走自己走過之路的鏡子。隋文帝輕鬆取得天下，在他看來，太子現今的勢力和當初的自己不相上下。中國一千年來的弒父奪位歷史頓時讓他冷汗直冒。

所有這一切，讓隋文帝對太子楊勇既憤怒又擔心。過去施在他身上的恩寵只因這一件事便收回了大半。

楊廣與楊勇劇照

楊堅的心病，並不完全憋在心裡，而是表露在臉上，讓人看到了機會。看到機會的人中，有太子弟楊廣，也有老奸巨猾的楊素。

於是，一場攻心戰就此展開。楊廣這邊有楊素和獨孤皇后，楊勇那邊卻孤身一人，這種拔河比賽，楊勇怎麼能贏？楊廣幾下子就把楊堅拔過去了。

十月一日，楊堅從仁壽宮回到長安，感覺心裡直哆嗦著。他覺得頭有點暈乎乎的：自己剛回到京師，應該開懷歡樂才對啊，為什麼總覺得有種深深的憂愁呢？仁壽宮離長安不遠。但卻使我每次回京師，嚴備侍衛，如入敵國。我最近拉肚子，寢不解衣，昨晚睡覺想離廁所近些，但在後房休息又怕不安全，最後還是回前殿睡覺。

頭暈的楊堅在聽了楊素關於太子“準備造反”的報告後，憤怒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楊勇的太子之位給廢了。

他知道，他這樣做，獨孤皇后一定會喜歡。因為獨孤皇后討厭楊勇也有一段時間了。

獨孤皇后很憤怒

要說中國歷史上夫妻關係處的最成功的皇后，楊堅的獨孤伽羅絕對是名列前茅。

最美的愛情在於遵守承諾。當年獨孤氏嫁給楊堅的時候，楊堅承諾說“誓無異生之子”，意思是絕對不會再有別人給我生兒子。結果楊堅踐行了這個誓言，五個兒子全是孤獨氏嫡出。

但獨孤氏是出了名的“妒忌”。

大臣尉遲的孫女很美。有一次在仁壽宮被隋文帝看到，很是喜歡，便常常臨幸。獨孤皇后知道後，趁隋文帝上朝時將此女殺掉了。隋文帝大怒，但多年來的“懼內”習性讓他發洩怒火的方式很特別：他騎著馬跑出了皇宮，一路縱馳，進了山谷間二十餘里。大臣高熲、楊素等追上他，勸他回去。隋文帝嘆息道：“我是天下之主，居然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這個皇帝做來何用？！”高熲道：“皇上難道要因為一個婦人而拋棄天下！”隋文帝當然不會，又騎著馬回來了。

她不但對自己的丈夫隋文帝寵幸其他女子大加干涉，還對朝中納妾的大臣嗤之以鼻，並在隋文帝面前惡毒攻擊之。當然，對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她的嫉妒心可謂曠古絕今。

獨孤皇后劇照

本來，楊勇、楊廣都是自己的兒子，獨孤氏作為母親，應該是一視同仁的。

然而，“很難的”楊勇為了表現自己胸無長志，亦或許是因為自己大志無法舒展，於是，他常常沉迷於女色。

這令獨孤氏非常不滿。尤其是楊勇的原配元氏不知道什麼原因，突然就病死了。獨孤氏甚至懷疑是楊勇下的毒手。

在獨孤氏看來，楊勇貪戀女色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程度。而楊勇居然不知道，還指著母親的侍女說，這些都是我的。獨孤皇后知道後怒氣頓生，讓她怎麼不懷疑是楊勇將元氏害死的？

獨孤氏心中的忠貞倫理觀讓她覺得這個兒子已經廢了。他的德行已經不堪繼任大統了。

“冬至朝賀”與“元氏病逝”這兩件事，讓楊勇在父母眼裡成了一塊不可雕琢的朽木。隋文帝雖無廢黜太子之意，但架不住枕頭風總是吹，況且，獨孤皇后並沒有品德上的劣行，說起話來自然義正辭嚴，有理有據。這讓隋文帝不得不偶爾考慮一下楊勇的未來該何去何從！

有一天隋文帝問重臣高熲：“據說廣兒的妃子有神告曰：‘廣必有天下’，你怎麼看？”這顯然是徵求高熲對自己要廢楊勇的意見。

高熲馬上就跪下說道：“長幼有序，怎麼可以說廢就廢？”

隋文帝聽了這話倒是認可了，但高熲的話傳到獨孤氏那裡後，這位皇后卻是另一番打算：想要廢楊勇，就必須要高熲滾出隋文帝的信任外去。

恰好，不久之後，高熲的夫人去世，獨孤後跟隋文帝說：“高僕射老年喪妻實是一大不幸，陛下應該為他再娶一個！”

隋文帝便跟高熲說了獨孤後的意思，高熲感激得一塌糊塗，流涕謝曰：“臣已老邁，退朝之後，唯齋居讀佛經而已。陛下的好意我心領了，至於再娶之事，我看就算了。”

結果，沒多久，高熲的愛妾生了一個男孩，隋文帝為他高興。獨孤後卻有話說了：“陛下還相信高熲嗎？當初您想為他娶妻，高熲卻說自己老了，絕不再娶。其實是因為他心存愛妾，而欺陛下。”

隋文帝想了一想，覺得這話也有道理，開始疏遠了高熲。

再沒有人給楊勇說話了，剩下的人加速了拆牆動作。首當其衝的，當然是楊廣了。

楊廣能裝

楊廣一定狠讀過一些歷史。他從王莽那裡習得了一個絕技：裝。

他以父母的喜愛為中心，以楊勇為反面教材：楊勇奢侈，他就節儉；楊勇跟大臣嬉笑不恭，他就對大臣恭敬有禮；楊勇貪戀女色，他則學習父親，只與蕭妃居處。

在以節儉出名的楊堅眼裡，楊廣就是一個翻版的自己啊！

在以忠貞為夫妻標準的獨孤氏眼裡，楊廣完全就是一個堪稱楷模的好丈夫。

隋煬帝楊廣劇照

楊廣除了裝，還會演。臨回揚州前，他去拜別母后。上演了一曲孝子別慈母的哭戲：

楊廣：臣鎮守有限，方違顏色，臣子之戀，實結於心（哽咽）。一辭階闕，無由侍奉，拜見之期，杳然未日（流涕）。

獨孤氏：你在方鎮，我又年老，今者之別，有切常離（泣下）。

兩人相對嘆息。

楊廣：臣性識愚下，畢生把做一個好弟弟當成本分之事。但卻不知怎麼就得罪了哥哥，想要陷害於我（嗚嗚）。我真怕有一天喝湯喝到毒藥啊（嗚嗚）。

獨孤氏憤怒）：我早就看出來他不是好東西。我現在還在，如果我死後，他定會殺戮你們兄弟的。

楊廣嗚咽不能止，獨孤皇后亦悲不自勝。

戲演完了，楊廣走出來，覺得母親對大哥已喪失信心了。他抹乾了眼淚，史書載：

始構奪宗之計。

皇后獨孤伽羅劇照

獨孤皇后不妒了、楊堅不暈了、楊廣不裝了、楊勇活不了

要說隋朝命短，那是天意註定。

要知道，裝跟演，都是一時好辦，持久難行。如果再來幾年或者再來一年，獸性的楊廣估計也裝不下去了。可是，還沒等楊廣原形畢露，上天就開始了對隋朝索命。

獨孤氏不該妒時妒了，導致一個好太子廢了。該妒時，她卻去世了，沒能看出楊廣的真面目，導致一個壞太子登基了。

而獨孤氏一走，楊堅如魚得水，立馬揚刀殺入脂粉堆，沒多久自己就不行了。病榻中的他，眼看身邊的陳夫人被楊廣調戲，終於清醒了，幡然醒悟，大喊道：“

畜生何足付大事，獨孤誠誤我！

”

不過，他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隨著他頭腦清醒，楊廣也不打算再裝了。楊廣直接就把他的椅子搶了過來，把他摔個七葷八素一命歸西。楊堅如何死的，是個謎。

公元604年7月13日，楊堅在大寶殿去世，享年64歲。7月21日，不願服毒的楊勇，被楊約（楊素的弟弟）吊死。

後記

楊堅有五個兒子：楊勇、楊廣、楊俊、楊秀、楊諒，都是獨孤皇后所生。

長子楊勇和幼子楊諒及楊勇的兒子楊儼、楊裕、楊筠、楊嶷、楊恪、楊該、楊韶、楊煚、楊孝實、楊孝範，都被楊廣誅殺

楊廣及楊秀，楊廣的次子楊暕，楊俊的兒子楊浩、楊湛；以及楊秀的兒子，楊諒的兒子楊顥，楊廣的孫兒楊倓，全被宇文化及誅殺。

楊廣的幫兇楊素後來生病了，知道自己的名望和地位已到了極限，不肯吃藥，也不想謹小慎微地活下去了，經常對弟弟楊約說：“我難道還要活下去嗎？”

楊素長子楊玄感繼承了他的爵位。後來起兵事敗，遭到誅殺，楊素的家族也因受楊玄感的牽連都被株夷。

楊堅算是比較英明的皇帝，如果不是獨孤皇后性太妒忌而被楊廣、楊素等人利用，楊堅不會頭暈到不經考察就在廢了楊勇之後馬上立楊廣為太子。楊堅死前已經知道了他一手締造的隋王朝很快就會在楊廣手裡覆滅，所以才會有那一聲歇斯底里的吶喊。

隋文帝楊堅的隋朝，可以說是成也獨孤，敗也獨孤。

本文參考書目：《隋書》《資治通鑑》

《獨孤天下》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