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懷左

只要不忘記自己的名字，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這是電影《千與千尋》中的一句臺詞，在成長的路上，每當我迷失方向的時候，我都會把這句話默唸幾遍，回憶自己最初的想法，想象當時簡單的快樂，然後重新定方向。

《千與千尋》真的是一部非常不錯的動畫電影，畫面精美，內涵豐富，我們在不同的年齡段看，都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記得我第一次看，是2012年的冬天，那時我還在讀大學，早上看完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成長感，覺得《千與千尋》是一部非常好的女孩成長電影。

這些天我又看了兩遍，反覆刷了一些細節，有了點全新的感悟。

其實宮崎駿在電影中，有許多對社會和人性的反思，比如錢婆婆說的“我們兩個是雙胞胎，卻一點都不一樣，她（湯婆婆）那個人就是愛趕時髦”、“魔法做的東西連一點用都沒有”等等， 意思是指當時日本社會上的兩種追求：一種是盲目學習西方，一種是迴歸傳統。而“魔法無用”，說的就是在經濟泡沫破碎後的一些思考。

今天這篇文章，我還是以“少女成長”為主線，結合我的一些新感悟，和大家分享一下這部電影中的

豐富的人生道理與對當時整個社會的些許反思

。

還記得電影開始時，那個躺在汽車後座上，身旁放著離別時同學送的花，百無聊賴的千尋嗎？那時候的千尋，敏感又脆弱，因為一朵花的凋零而大呼小叫，將鬼臉貼在車窗上，整個人怎麼看都像個呆瓜。

這是我十年前看《千與千尋》時的第一印象，看了一會後我就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一家三口的動畫片有什麼值得看的。結果這個想法還沒下去，千尋的爸媽因為貪吃神靈的食物，就變成了兩頭巨大的豬。好傢伙，我真的大呼好傢伙。

“吃吧，我帶著錢，大不了待會付錢。”這是千尋爸媽變豬之前說的話，裡面有輕鬆，也有可以拿錢能買到所有東西的自信。

還沒舒適幾分鐘，呆瓜就做不成了，老天爺逼著成長，千尋也沒辦法。

好在千尋命好，剛遇到難題，結果貴人白龍就出現了。在那個世界中，白龍是千尋遇到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貴人。白龍在第一時間給她指路，安慰、幫她想辦法，並且一直給她爭取離開的機會。

看電影時我們總習慣了裡面的貴人相處模式

，但我們也可以停下來想一想，假如沒有白龍，千尋會不會變透明直至消失，或者也和她爸媽一樣變成豬，再或者確實去給湯婆婆打工去了，然後被剝削到死。

有點嚇人是吧，但很有可能。

就像在生活中，我們很容易就會習慣父母親朋對我們的好，有時候還會因為習以為常而厭倦，但很少去琢磨，假如沒有他們，我們可能一開始都無法生存。

已經習慣的輔助條件，我們也要意識到，那些才是我們的根本。

白龍指點千尋去找鍋爐爺爺，讓她在那裡找工作。雖然這是情節的設定，但我們也可以跳出來思考一下。千尋到了神隱世界，想生存必須要找一份工作，融入其中並創造價值。

其實神隱世界就是充滿了規則、設計和利益的現實世界

，尤其在爸媽無法提供幫助的情況下，千尋必須要儘快堅強起來，站穩腳跟。

爸媽已經成了豬，再晚點就會被做成紅燒肉、糖醋排骨、醬香豬蹄……想混吃等死，千尋也沒機會啊。

另外，白龍讓她去找鍋爐爺爺，再聯絡上面因為聞到人味而亂成一鍋粥的人，說明白龍知道鍋爐爺爺很靠譜；第二次，千尋與湯婆婆簽約後，白龍安排千尋和小玲一起工作，而小玲早已和千尋相識，並幫過了千尋。這裡我看到的是：

貴人，會帶你認識更多靠譜的人

。

幾個細節，注意一下：

1、鍋爐爺爺那裡雖然不缺人，但指點千尋去找湯婆婆；

2、小玲因為發現千尋而驚叫時，鍋爐爺爺幫忙打掩護，說千尋是他的小孫女；

3、小玲兩次提醒千尋要講禮貌，對於提供幫助的人，要說謝謝；

4、小玲一路掩護千尋，並送她至湯婆婆那裡。

在這樣的一個援助系統的幫助下，千尋才得以沒有變豬，在湯屋工作，成功立足。

輔助的力量我們一定要看到，不然就會認為所有的成長，都是主角自己的功勞。

具體找工作前的片段雖然不長，但對千尋的成長來講，意義巨大。

要知道，在邁出第一步之前，她膽小懦弱，從來都沒離開過父母。當白龍帶她穿過人群時，她拉著白龍的胳膊，不讓白龍走，嘴裡說“請你不要離開我”。這些都可以理解，我們要注意，千尋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心智還不健全，愛哭愛鬧也是常事。

如果不是誤入神隱之地，不是因為爸媽貪吃，不是因為實在沒辦法必須得逼著自己成長，那千尋真正成長起來，估計還得等到很多年之後。

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白龍告訴她，如果你想救你爸媽，你必須要堅強，也必須要靠自己生存，爭取機會。整個過程，都是由突發事件帶來的，千尋在不得已，不抓機會就再也見不到父母的狀態下，必須採取積極的行動。

這個點很關鍵，她沒有其他選擇，必須主動，也必須堅強

。可以對比湯婆婆的寶寶，也就是那個胖大的巨嬰，都那麼大了，還以寶寶的狀態示人，遇到點小挫折就知道哭。說白了也是媽能力太強，把他保護得太好，沒遭遇過挫折，也沒歷練過。你看後來千尋帶著他走了一遭，見了一次錢婆婆（娃他大姨），還在錢婆婆家裡幹了些活，就好多了。

人，真的得歷練，才不至於二三十歲了，還是巨嬰。

而歷練，不是在你自己家，更不是在爸媽的看護下你自覺得很棒，感覺自己脾氣好能力強，是天底下最好相處的人。真正的歷練，需要融入社會，需要和風雨抗爭，需要在沒有多少強有力輔助之後充分發揮自己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鍛鍊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和心智，在這樣的境況中，才會收穫真正的成長。

我們可以把這個過程，當成人

社會化

的過程，用十個字概括的話，即：

自在不成人，成人不自在

。走出去，瞭解社會的規則，懂得困難的邊界，在適應規則的同時還能自我控制，在攻克難題的過程中磨練出強大的內在能力。

這才是真正的成長過程。

接下來，我們看千尋是如何具體做的。

剛開始的狀態

在小玲的幫助下，千尋來到了湯屋的最高層，找到了湯婆婆。

儘管在爸媽的眼裡，千尋是小寶貝，可在湯婆婆眼裡，千尋卻什麼都不是。千尋剛提了工作要求，湯婆婆說：你又任性，又愛哭，又笨，這麼沒用，根本就一無是處，到底能幹什麼？

那一刻，千尋的內心是恐懼和受挫的，但想到要靠自己來救父母，她即便恐懼，但還是一遍遍地大聲說：

請給我一份工作！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反正你不給我工作，我就煩死你。最後湯婆婆也是因為還要照顧她的大胖小子，沒精力再和千尋糾纏，和她簽了合同，讓白龍帶她去湯屋工作。

千尋靠自己的堅持和勇敢，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工作，雖然只是一份小工，但對她來講意義非凡，一方面她為了生存而努力，另一方面她為了救爸媽而勇敢。當然還有更重要的，是千尋在這樣爭取的過程中，她做成了以前從來沒做到的事情，並且打開了全新的局面。

雖然只是小小改變，但我們要注意兩點：

1、她一個人類闖入到神隱世界，工作來之不易。透過反覆爭取而成功，讓千尋看到了，原來執著和勇敢，可以做成很多事情。

成功的經歷，可以給人信心和勇氣，同時能推動人做成更多事情。

2、工作代表著融入社會並且與他人協作，對於千尋來講，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人的進步基本都在路上，在實踐中完成

。千尋的這份工作不是父母安排的，而是透過自己的努力，千辛萬苦才得來的，所以可以看到，她在工作時也是非常努力，成長也很快。

一開始湯婆婆並不看好她

湯婆婆和千尋簽了合同，並奪走了她的名字（原來叫千尋，後來讓她叫千），明面上是契約精神，但實際上，是

湯婆婆支配人的手段

。

聯絡我文章開頭的第一句話——只要不忘記自己的名字，就能找到回家的路。被湯婆婆奪走名字後，人們就會忘記自己的名字，自然也無法再找到回家的路，只能在湯屋裡一直幹活，為湯婆婆工作一輩子。

這是電影中的情節，其實也是在提醒每一個成年人，

當我們步入社會開始工作後，我們會在社會化的過程中，丟掉許多原來寶貴的本性，被利益和慾望影響，再也停不下來

。所謂的名字，其實就是我們的本心，一個沒有本心的人，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原來的自己，必將變成社會大機器中的螺絲釘。

有一個最扎心的事實，從歷史來看，隨著技術和生產的發展，社會越進步，物質越發達，其實人的閒餘時間在逐漸變少，同時人與人之間的不平等在逐步拉大。

理解這個點，我們要回到舊石器時代中。可以想象，那時候主要解決的就是生存問題，打打獵，摘摘果子，吃飽喝足，也就沒事了。那為什麼人類越發展，我們的休閒時間越少呢？其實和我們視野的進一步開闊，以及人本身攜帶的慾望有關。

你就看看你自己，當你條件越好的時候，你是希望更好，還是希望差一些呢？毫無疑問，希望更好，然後努力賺錢；達到一個臺階後，又想下一個，繼續努力……人的慾望一旦開啟，人就像在輪子上飛奔的小白鼠，根本停不下來。

兩個關鍵點：

1、人的煩惱，基本都來源於人際關係；人的幸福與否，大多都來自於比較。

比較很重要，但更關鍵的是怎麼比，你如果與自己比，你會發現在進步，心態自然也會好。但一般都喜歡與比自己強的人比較，越比越焦慮，越比越不快樂。本來條件其實還可以，但就是氣不過。

2、人就是一團慾望的組合體，得不到的時候不開心，得到以後會想更好的。

保持平和的方法，老話裡也講了，四個字：知足常樂，或者再換四個字，剋制慾望。

千尋後面的表現，也做了展示。在湯屋開始工作後，千尋做了三件大事，分別是：救河伯，幫無臉男，找錢婆婆，我們分別來看一下。

第一件事，救河伯

河神變成了人人躲避的腐爛神，寓意也很明顯——

河流被汙染，環境被破壞

。湯婆婆把這份棘手的工作交給了千尋，其實就是擺明了讓她受罪的，可她還是認真接下了這份工作。

她把無臉男給的高階藥浴用在了河伯身上，雖然骯髒不堪，現場一度讓人崩潰，但千尋盡最大努力，希望給河伯提供最好的服務。那時候的湯婆婆一幫人，在高處指手畫腳，不幹實事，等著看千尋的笑話。

當千尋發現河伯（那時候還是腐爛神）身上插著東西時，老辣的湯婆婆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並且敏銳地發現裡面有利可圖。

然後瞬間衝鋒到一線，擺出“能吃苦，可攻堅”的樣子，號召所有人，一起把河伯身上的髒東西拉了出來。

河伯最後變成了原來的樣子，給了千尋一個藥丸，同時在地上留下了許多金砂。大家都很開心，湯婆婆更開心，並且說了一句話，讓大家把撿到的金子都交給她。

這段是不是很有意思，有沒有讓你想到什麼。

在救助河伯的工作中，小千出了最大的力，全程用最好的服務，中間還一頭扎進了泥水中，差點淹死。可最後她並沒有貪功，除了河伯給她的藥丸，另外的金子，她並沒有去搶。

可就是那顆珍貴到可以幫她救父母的藥丸，為了救人，她把藥丸掰成兩半，送給了兩個人。一個是無臉男，因為千尋覺得是自己把他帶來的，有責任救他；另一個就是白龍。

第二件事，幫無臉男

無臉男是什麼人？我們從他的整體表現，就可以看出來。最開始的時候，他徘徊於橋邊，不屬於湯屋體系之內。如前文所說，如果我們把湯屋比作現實社會，那麼無臉男就是遊走於邊緣的人，不在主流社會之內，也不被主流社會所承認。

後面一點，可以從湯婆婆對無臉男的定義中看出——妖怪。

很多人都說無臉男喜歡千尋，我覺得沒必要著急去定性無臉男的回報。作為一個長期遊離於社會之外，且孤獨寂寞的人，無臉男也想融入其中，但沒有路徑。

他不懂主流價值，甚至連最基本的交往原則也不懂。

這些我們都可以從他後來的模仿、表現與膨脹中可以看出。千尋給了他溫暖，作為回報，他給了千尋一堆藥浴牌，並且還想給千尋金子。

我為什麼說他遊離於社會之外，因為他還有一個核心技能——隱身。進入湯屋之後，他發現別人都喜歡金子，於是用金子去迎合別人，得到人們的追捧後，他的慾望不斷膨脹，變得越來越大，不再是當初的自己。

這個過程，也是社會化的過程，只不過與千尋穩紮穩打的成長路徑不同的是，無臉男急速膨脹，迅速被社會中的名利侵蝕。其實也好理解，

因為他之前內在方面沒什麼底子，差不多屬於一張白紙，又很想融入於人群中，所以很快就會世俗名利佔領心靈高地，失去本真

。

無臉男給千尋金子，千尋說，我不需要，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幫助朋友。千尋有自己的價值觀：親情、友情、感恩、信任、尊重……

膨脹後的無臉男

湯婆婆的價值觀，金錢至上

千尋，不看重金子

千尋把河伯給的藥丸的另一半，扔進了無臉男的嘴中。後來，無臉男將他吃進肚中的東西，一一吐了出來。這個過程，代表的就是

剋制慾望，尋找本真

。最後，無臉男跟著千尋到了錢婆婆那裡，併成為了錢婆婆的助手。

也算是歷經千帆，找到了自己的真正歸宿。

之前千尋遇到了很多貴人，對於無臉男來講，

千尋是他的貴人

。電影情節雖然短，但無臉男從迷茫——膨脹——迴歸的全過程，也全都展現出來了。最打動人的，我覺得還是無臉男從湯屋到河裡的縱身一躍，因為前一刻，他還在暴走，吐完”髒東西“之後，他做出了主動了選擇。

那一躍，是他主動的，他選擇主動救贖自己。還有最後留在錢婆婆身邊，也是他成熟之後的選擇。

第三件事，找錢婆婆。

錢婆婆這個角色很關鍵，作為後期出場的重要人物，她代表的其實是一種社會面的選擇——迴歸傳統中的美好。同時錢婆婆也是金句小達人，我透過她說的一些話，帶大家來理解一下她。

湯婆婆與錢婆婆是雙胞胎姐妹，介紹關係時，錢婆婆說：

我們兩個是雙胞胎，卻一點都不一樣，她那個人就是愛趕時髦。

看到了嗎？一體雙胎，價值觀和選擇不同，一個愛趕時髦——盲目追逐西方；一個迴歸傳統。

對於湯屋的東西，錢婆婆說：

用魔法做的，連一點用都沒有

。

這是宮崎駿對盲目追逐西方的評價。

千尋讓她幫忙把

巨嬰和小烏鴉變回原裝，錢婆婆說：他們的魔法早就消失了，隨時都可以恢復原狀

。

這裡我們可以思考，魔法明明早就消失了，但他們卻沒選擇立刻回去，說明他們心裡有了選擇，知道什麼狀態更好。

曾經發生的事情不可能忘記，只是想不起來而已。

重要的東西就在心裡，需要我們去喚醒。

千尋，真實個好名字，要好好珍惜它。

不要忘了自己的本真。

如果你也想重看《千與千尋》，最後和錢婆婆在一起的片段，一定要好好看。篇幅雖然短，但錢婆婆的每句話，都意義非凡。還有一個畫面，就小胖子和無臉男在錢婆婆家打毛線、參加勞動的場面，真得特別溫馨。我看的時候，暖到我了。

同樣是工作，在湯屋中，只為錢而做；在錢婆婆這裡，雖然物質一般，他們找到了勞動的意義，並且很開心。

巨嬰剛開始只知道哭，走了一趟之後，也成長了很多。

最打動我的一幕

最後的最後，千尋找回了自己的爸媽，並且回到了現實世界。所有的一切，她爸媽都不知道，但經歷過那一番之後，千尋已經不再是之前的自己，收穫了真正的成長。

我們用白龍說的一句話來結尾：

一直往前走，不要回頭看。

理解也有千萬種，我的理解是：

前途似海，來日方長，路是靠我們走出來的，糾結一時得失，只會在原地徘徊。

-作者介紹-

懷左：文學碩士，省作協會員，資深寫作課老師，暢銷書作家。個人圖書《我這麼自律，就是為了不平庸至死》18年噹噹單榜全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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