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我並不想和他保持遇見時的美好。

只希望我和他的故事能夠止步於初見。

1

金燦燦的陽光包裹著萬物。

城市街道兩旁的樹梢上微微交織著蟬鳴。

正值夏季的晌午，寬闊的公路上空無一行人，亦空無一車，空空蕩蕩的，顯得寂寥卻也祥和。

街道一旁的公交車站後面對立站著一對男女。

而我，便是其中的女孩。

我叫吳若止，一名

13

歲的初一新生。

我和他站著的位置中間隔了一小段距離。

對於當時的自己，我是這樣自我評價的：面板偏黃，身材矮且瘦小，一看就營養不良。

還看得過去的，是我的一頭飄逸長髮。

柔順的長髮安靜的披散在我的兩側肩頭。

而男孩穿著時尚，靜心打理的碎劉海髮型，有著如竹竿一樣挺拔的身形以及出挑的身高、標準的身材，甚至高貴清冷優雅的氣質。

這些條件都已經讓他熠熠生輝，足矣吸睛，讓任何女孩動心。

可偏偏他還長了一張傾倒眾生的臉。

那是我長這麼大，甚至是後來餘生，見過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我和他四目相對著，彷彿時間靜止，全世界只剩下眼裡的彼此。

可其實，這明明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2

當時是一個暑假，我在那裡等公交車。

而在和他四目相對之前，我正在經歷翻天覆地的嘔吐。

幾個小時前坐了公交車殘餘在胃裡的噁心感在被我喝了一口冰紅茶飲品後激發。

讓我不顧形象的彎著腰在道路邊的小草坪前面吐到胃微微泛酸。

他的出現，終止了我的不堪入目。

是我還沒吐完的時候餘光瞥見了一個人影

正朝自己這個方向走過來。

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狼狽，於是我立馬停止嘔吐並直起身子。

用袖子擦了擦吐到溼潤的嘴角，然後轉過身想朝著公交車站的站臺前而去。

奈何當我往前走了

幾步之後，突然的異樣感又讓我頓住了腳步。

我怎麼感覺身後側那人好像停下了腳步，站在那裡沒動，並且

。。。。

在盯著自己看呢。

我鬼使神差的轉過了身，朝男孩方向看去。

就這一眼，使我直接淪陷。

我和他眼神相撞，四目相對，誰也沒有移開目光，就這樣彼此定定的盯著對方眼睛。

良久，良久

。。。。。

我將他看呆的原因是因為男孩那張好看的臉。

最重要的是擁有那樣好看容顏的人居然用著一種難以描述的眼神看著自己。

男孩的眼神炙熱且濃烈，飽含著深情和閃著發現驚喜的亮光。

給我一種第六感，是否他最近生活中過得不太開心甚至憂傷。

然後看到了自己，給到了他驚喜，像是發現了寶藏。

所以眼裡才會閃著驚喜的亮光。

至於深情

。。。。。

或許是因為男孩的眼神屬於看誰都深情的那種吧。

女孩這般想。

3

公交車站後面的場地有些空曠，是個避暑乘涼的絕佳之地，因為有微風不斷吹拂。

微風吹動著我的長髮。

也撩撥著空氣中微妙且甜甜的氣息。

我和他一直對視凝望著，而後我從男孩的眼中看到了兩個完整的自己。

我看見自己整個身體都在站在他的眼睛裡，將男孩的眼睛盛滿。

那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景象。

也許，這就是許多人都追求的，那個滿眼都是你的人吶。

這，是傳說中的

“一見鍾情”嗎？

但其實對於我來說不是。

我除了驚豔於男孩的顏值，而後被男孩炙熱濃烈的眼神給吸入，其實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畢竟那時的我，只是一個剛剛擺脫小學生稱號讀了初一上半學期的

13

歲小女孩。

單純懵懂，連什麼是

“喜歡”都不知道。

對於把他看得出神，我覺得就是自己單純的被

“帥呆了”而已。

再說了，他那樣一個近乎完美的男孩，用那樣深情炙熱的眼神，拿去面對任何一個女孩，都沒有任何人會招架得住吧。

其實，我早就回過神了，想移開視線，卻又進退兩難，只得繼續硬撐著與男孩相望。

走神間，我開始暗自上下打量男孩的一切。

開始觀察他的衣著和造型，思考他的身份。

我猜想，他應該不是學生了吧。

看他成熟且時尚的裝扮，應該大自己

5

歲左右。

再者說如果他還在讀書的話，學校肯定是少不了美女的，怎麼會被她這麼平平無奇的女孩吸引呢，肯定是平時接觸的女孩太少。

微風吹亂了我的頭髮，卻沒有吹亂我的心緒。

我也暗暗覺得自己和他的相遇場景有些夢幻和美好，太像偶像劇的劇情了。

內心卻並沒有因為男孩掀起漣漪，也沒有心跳加速，小鹿亂撞。

我們倆不知對視了有多久，任何一方都沒有要移開視線的打算，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

4

“車來了！”

。。。。。

“我說車來了，你們兩個在幹嘛呢？”

這是從公交車站前面傳來的我堂姐的聲音。

難以想象，若不是堂姐的呼喚，自己和他到底會對視多久。

同時在想，堂姐和他認識？我並不確定。

當我率先移開視線，並覺得和他就要就此別過的時候。

他卻和我一同朝著公交車的位置走去。

在快要走到車門的時候，他卻直接越過我先一步上了公交車。

我心想，他這是

。。。。。

腿太長慢不了？

滿載而歸的公交車，密密麻麻全是人，將本就狹窄的空間填滿得密不透風。

堂姐帶著我年紀更輕的弟弟坐在了公交車尾部，直接被站著的人群淹沒。

我放眼望去，尋找其它空位，在看到一個過道有空位之後緩步而去。

在快要到達之際，只見那男孩又先我一步如一陣風一樣走過我身側，然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我看到的空位上。

我：

……。

在公交車發動之際，我趕緊順勢走到了男孩座位前面兩步距離遠的位置站定。

由於我太矮了，抓不到車上的吊環，所以只能雙手抓著分佈在車上的欄杆。

車子啟動，平衡力極差加上超級暈車的體質，使得我全身僵直，抓著欄杆的雙手死死用力，整個身子都依附在了欄杆上。

公交車快速行駛，穿過了繁華的城市街道，駛向偏僻的鄉鎮。

而那條駛向鄉鎮的路，泥濘不堪。

一整條路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水坑，整個路程又遠又陡。

這對於我來說實在太煎熬了。

身體隨著公交車的劇烈擺動搖搖晃晃，暈車感也逐漸越來越重。

我強忍著眩暈感，心想可不能吐到車上，很丟臉，尤其是不能在男孩面前丟臉。

在整個公交車行駛的過程中，我全程兩眼看著窗外，沒有看男孩一眼。

但餘光能看得到他時不時的都在看自己。

我假裝盯著窗外飄過的油菜花田出神，心裡不禁抱著絲絲幻想。

我在想男孩是否會給自己讓座，又什麼時候會讓呢？

就這樣等啊等，一直等了許久都未見男孩有要讓座的痕跡。

終於，我接受了這個事實。

看來自己是要站完全程了。

而事實上，我也確實站完了全程

。。。

5

終於，公交車停在了熟悉的街道。

乘客們陸續下車。

我如刑滿釋放一般也匆忙的跑下了車。

然後跑到了一個蓋著井蓋的位置，就在那裡雙手搭在兩側膝蓋，彎著腰吐了一堆。

堂姐和那個男孩就那樣站在旁邊等著。

甚至，堂姐都沒有看自己。

其實，我自己都嫌棄自己的嘔吐，真的好惡心。

而男孩卻不帶一絲嫌棄的無聲看著，眼神一直沒有從我身上移開。

片刻後，堂姐問我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玩。

這個時候我才明白，或許堂姐在和男孩約會，而男孩之所以會突然出現在那個公交車站大概也是因為堂姐的召喚。

我識趣的表示自己想回家，而我確實也沒有想一起去玩的想法。

再三確認過之後，堂姐便為我和女孩弟弟叫了一輛摩托車送我們回家，並交了車費。

弟弟坐在最前面，我坐在車後尾，摩托車快速的行駛起來。

而詭異的是，在在車子的行駛過程中，我居然感覺到自己的背後有一道強烈的視線。

我知道是男孩在盯著自己的後背看。

可到底是怎樣炙熱的目光，居然能看到我能清楚的感覺到後背的某一個點發著燙。

車子漸漸遠離男孩視線，直至看不見。

我們第一次相遇就這樣收了尾。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吧。”我默默地想。

6

回到家的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睡覺，沒辦法，每次暈車後的後遺症。

這時的我已經把遇到男孩的事忘得乾乾淨淨了。

一直到一整個暑假放完，我都沒有再想起那個男孩。

直到開學前一天，我回到了外省外婆家。

當天晚上，我和同居同校也同齡的表姐聊天，甚至表姐有跟我聊她的小秘密，她和我說起她喜歡的人。

而我這時終於想起了那個男孩，多次欲言又止也想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可最後還是嚥了回去。

我有私心，因為表姐長的很漂亮。

我害怕把秘密說出來以後，某一天表姐會衝著優秀的男孩而找藉口去自己老家玩。

我並不想他們相遇。

也是出於對男孩的尊重，我不會把他向別人提及。

因為我和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後來我像是魔怔了，每天晚上都可以看到男孩。

是這樣一幅畫面：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準備入睡以前，我的眼前都會呈現出男孩那張精緻且面帶微笑的臉。

其實就是我們相遇時對視的時候男孩的模樣。

他的臉就那樣放大成一個圓圈，活靈活現的放在距離我面部不近不遠、剛剛好的位置。

他的眼神依舊深情又繾綣，無論我睜眼或閉眼，都不會消失。

我每次就無聲的欣賞，心裡按按撒糖。

這樣的情況整整持續了一個多星期。

7

後來的後來，我和別人談起了網戀，早已把和男孩的相遇相忘於江湖。

我在網戀中起起伏伏，時而甜蜜，時而悲傷，在分手和複合之間來回轉換。

但好在我向來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感情上面的事情從來不會影響到她的學習。

每次只會在家裡因為網戀而情緒波動，在學校，卻渾然不覺自己是有在談戀愛的。

臨近中考的時候，荒唐的網戀終於在網戀物件的提出下結束了。

我要中考，而男孩是早就出社會工作的理髮師，我們的身份差距是他放棄的理由。

在奔赴外縣中考的前一天我給網戀男孩發了一條很長的簡訊，我讓他等著自己，等著這次中考完結束聯絡，我不想結束這段未來得及見面就埋沒的感情。

而事實上，後來的經歷讓我再也沒能想起要和他複合的事情。

中考在輕鬆愉悅的氛圍裡結束。

而中考結束的時候，我終於再次想起了那個男孩，久違的

“一見鍾情”裡的男孩。

因為中考的時候，我真的過得太開心了，釋放了初中三年的壓力，和同學們一起逛街、打鬧嘻笑，卻也沒有影響考試發揮。

我們彷彿是去旅遊的，前所未有的釋放。

所以我把中考那段經歷定義成了自己人生經歷中第二美好的事情。

而這個時候腦海中自然出現了我早定義為人生中第一美好的事情，那便是和男孩的相遇。

我不禁開始幻想著中考結束、回到老家，會不會再次和男孩相遇？

而男孩那個時候，是不是都有女朋友了？

那如果，他在他有女朋友的時候遇到了自己，他是否依舊會因為自己有動搖？我自戀的想著。

8

很快，我便告別了外婆，回到了家鄉。

而我回到家的首要的就是拿出父母給我買的、一直寄放在堂姐家的新手機。

插上電話卡，我便打開了

QQ

，和或熟人或陌生人們不亦樂乎的聊著。

“滴滴滴

。。。

”

一個陌生人發來訊息。

“嗨

~

”

陌生到我根本想不起來什麼時候新增的他。

“你是？”

我疑惑的問。

“我是你堂姐夫家那邊的親戚。”

我愣住了。

一般聊天的時候問你是誰，得到的回覆，要麼是名字，要麼就是一句冷漠的

“網友啊”。

這位男士，貌似過於耿直，又有些唐突，因為自己壓根不認識她姐夫家任何親戚呀

……

甚至是對於堂姐夫，也是極少交流、不甚瞭解。

多年後的某天我問過自己姐夫，可姐夫也不知道對方是何人。

沒有再回復那人資訊，我有些鬱悶，卻心裡有了一點底。

“喂！”

這一聲

“喂”突兀的響起，雖然聲音不大，但在格外安靜的臥室裡尤為突出，讓我聽得清清楚楚。

是的，這是從空氣里人為發出來的聲音，我有點受驚，卻裝作無事發生。

心裡卻莫名有了肯定的答案。

只一聲

“喂”。

我便知道，是他。

之前聊天的人，也是他。

隨後，空氣裡繼續傳來交談聲。

“就是她嗎？”

“你真的不考慮別的姑娘嗎？”

“我就是想要她。”

“我們不同意！”

“

……。

”

我一邊玩著手機一邊聽著空氣中的談話。

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內心已經潰不成軍。

我明白。

自己被監視了。

我想，我該離開這裡了

……

9

我不想失去隱私。也不想和他鬧不愉快。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這一時我忍了，這一步，我退了。

我處理不了這個問題，因為我翻遍了房間每個角落，卻始終一無所獲，我沒有找到任何監視器的影子。

既然如此，只得是換個地方待了。

第二天，我就告別了堂姐一家，獨自一人上了開往火車站的公交車。

車上，我站在當初與男孩相遇時幾近相同位置。

只不過這一次我沒有看向窗外，而是目視著車頭前方。

看著車子駛過自己無比熟悉的街道，我心裡萬分不捨，這是第一次，自己暑假還沒過完就離開的情況。

甚至，這才只是自己回老家過暑假的第二天。

我被他，趕走了。

很快，我坐上了離開的火車。

在火車上，我詭異的發現，空氣里居然還有那幾個人的聲音，我覺得自己是出現了幻聽，便沒往心裡去。

旅途再長，車開再慢，目的地也終會抵達。

畫面一轉，我回到了外婆家，生活好像恢復了正常。

拿了換洗的衣服，我進了浴室，脫掉衣物，將自己整個身子都浸泡在浴缸裡，只露出一顆小腦袋，愜意享受著。

“我要和你公平競爭”

“雖然我是透過聽你講述你們倆相遇的故事對她感興趣並喜歡上的，但我還是和你公平競爭。”

這是誰的聲音？

我一頭霧水的同時更憤怒。

原來自己並沒有解脫，並沒有將他們甩掉，而且她現在是在洗澡，他們現在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發出聲音談話。

雖然不確定他們有沒有在看著自己洗澡，但這已經足以讓我覺得彆扭、羞恥和生氣。

縱使怒不可遏到了極點，我還是得強裝鎮定，佯裝自己不知道他們的存在，自己也實在無法解決。

10

空氣裡好一陣沉默，沒有人迴應那個男孩的話，像是默許了和他公平競爭的要求。

這時，我的內心居然泛起了微微酸楚，居然覺得有點失望。

不禁想，到底是他對他自己太過自信，自信到覺得對方競爭不過自己呢。

還是他根本就對自己無意，所以才給予的默許。

待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手機的時候，他的聲音有力的響起：

“吳若止是我的女人，你們誰也別想打她的主意，不然別怪我翻臉。”

。。。。。

驀地，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說自己是他的女人，他，在宣示主權，說我不覺得雀躍是假的。

不由自主的，我點開了手機裡的音樂播放器，裡面剛好推薦出一首名為

“一見鍾情”的歌。

我點選播放。

“一見鍾情，你已進入我的心。”

“不由自主，多少柔情深深種。”

“

……

”

有些感同身受的歌詞從手機喇叭裡緩緩流淌。

“我和她就是一見鍾情。”男孩鄭重其事的說。

我在心裡默默迴應：明明是你單方面對我一見鍾情。

“我一定會讓你親口承認說你喜歡我的。”

我心裡隨即

“咯噔”一下，他能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之後的日子裡，空氣裡每天都是那幾個人圍著自己指指點點，要麼就是他的甜言蜜語。

我沒有做出過任何迴應，但根本無法忽略他們的存在。

苦惱，也無可奈何。

無時無刻不在祈禱他們離開、還自己清淨，也無濟於事。

11

渾渾噩噩間，假期很快就結束了。

我回學校填寫了中考志願表，而後收到了心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此外還意外收穫了一封警校錄取通知書。

我開始陷入糾結，我想讀高中，也好喜歡警校，自己確實有一個警察夢。

可現實容不得我由著自己胡來，還是得按部就班的走。

我被分到了高一

12

班，沒有一個認識的同學。

可我天生就同性緣和異性緣都好，很快就結識了三五同學，開啟了全新的校園生活。

新的學校是近兩年才重新裝潢過的，所以格外的漂亮、整潔。

寬闊的操場，和亭亭玉立的教學樓。

濃濃的書香氣息，融洽的師生氛圍。

校園裡的一切都讓人心曠神怡。

原本以為開學了，自己會被繁多的學業禁錮得分不了心。

可實際上，我還是無法忽略空氣裡，那些反人類的存在。

還有，他所說的那些話。

“我要去她學校跟她一起讀書，我要保護她。”

“我害怕她在學校被別的男生捷足先登了。”

以及：

“我在去的路途中，無法看到她，就麻煩你們幫我看著她的動向，有什麼情況隨時打電話向我彙報。”

“我到

XX

地點了，離她越來越近了。”

“怎麼樣，校長同意讓你讀了嗎？你這年齡還可以讀嗎？”

“同意了。”

他來了。

我病了。

是真的生病了，渾身不停冒冷汗，再怎麼休息和洗澡都沒用。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好幾天，在第四天的時候，我終於扛不住了。

空氣裡替男孩監視著我每天動態的那些人每天都在對我評頭論足甚至是語出不善。

而男孩馬上就要來自己的學校了。

我和他馬上就要碰面了。

我不想，所以我做出了人生中第一個重大決定

-

輟學。

糟糕的身體狀況讓我連最擅長的英語都學不進去，最基本的英文單詞都背不住。

而且我在想，他那麼優秀的人，如果自己輟學了，只留下一個初中學歷，那麼，他就會放棄這樣差勁的自己了吧。

所以我真的輟學了。

當天，班主任找我單獨聊了很久，她勸我不要放棄學習，向我描繪了許多關於未來高中和大學的美好藍圖。

我聽後不是沒所動搖，卻也不想回頭。

我多想告訴班主任，自己真的是迫不得已，我多想向她求助，有人監視自己，嚴重侵犯了自己的隱私和影響了自己的日常，所以自己才會出此下策，不得不放棄學業。

可是，沒有人會相信的。

就像曾經我和堂姐提了一嘴以後，換來的只是一句：

“妹妹你是不是得抑鬱症了？”

從此我便不再向任何人提及。

沒有人能幫我，甚至還會給我造成雙重傷害。

12

離開學校的那天，有我曾經同班的兩個同學笑著對我說：

“若止，我們等著你病好了之後回來

~

”

我笑著迴應

“好。”然後轉身拖著行李箱離去。

背過身的同時，兩行眼淚自眼角悄然落下。

心裡默默哀傷：

“對不起，我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

行屍走肉般的坐汽車輾轉回到了外婆家，這個時候未能考上高中的表姐也在家裡。

所以，表姐和我一同被監視於別人的眼底。

只是，表姐完全不知曉，她不知曉那些人拿她們做了比較，她不知曉那些人如何誇讚她。

她有多漂亮，自己就被醜化得多厲害。

監視著自己的人裡面，有幾個女孩，不知是男孩的妹妹還是姐姐，或者都有，總之她們口中每天都會說出帶刺的話。

她們說我很醜，醜到爆了。

她們說我不要臉，說我配不上那個人。

她們說我嫁不出去，說我根本沒人要。

雖然我從未表現過自己知道她們的存在，但是我還是為那些傷人的話語掉過淚。

甚至是精神狀況和身體狀態每況日下，愈來愈差，差到外婆請來法師做法，以為我是被不乾淨的東西上了身。

法師建議我喝頭髮水藥到病除，就是把頭髮燒成灰然後兌水喝下，於是我的三姨就剪下我的一撮頭髮照做，強行把一碗黑乎乎的水給我灌下了肚，完全不顧我的掙扎和淚目。

莫大的羞辱，我永世不敢忘。

她們肯定是知道我聽得見她們的談話的。

她們不會不知道我

“生病”的原由，所以傷害是她們刻意而為。

後來男孩回來了，又繼續一同監視著我。

空氣裡的人說，男孩和我表姐是絕配，我在心裡默默地期盼男孩快點看上表姐，那自己就可以解脫了。

多麼可笑又可悲呢，曾經的自己完全不想讓男孩和表姐有接觸的機會。

而現在的她，巴不得他們原地結婚。

“可是我不想讓她成為犧牲品。”

這是男孩說的。

此時我只想送他一句：

“聽我說謝謝你。”

好想告訴他，自己不會因為他的任何棄她之外的決定而成為犧牲品的。

她前所未有的無力。

13

沒幾天後，我遠在外省工作的母親回來了。

實在開導不了自己繼續讀書之後，我媽決定帶我一同去她工作的城市。

戲劇性的，在臨上火車的前幾秒鐘，我碰到了曾經在學校裡玩得最要好的同學

-

燕燕。

燕燕和我搭話，我卻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

越是這般，我越難受。

為什麼？

為什麼我連最簡單的正常生活都回歸不了？

為什麼要告別呢？

為什麼在告別呢？

和母親一同上了車，坐在臥鋪的位置，我如同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一言不發的坐著。

母親也看不出我的喜怒，未發一言，我們悲喜並不相通。

一聲長笛鳴聲響起之後，火車緩緩啟動，伴隨著

“哐當

~

哐當”的車廂之間的碰撞聲。

“我還是喜歡她，我還選擇她。”他又開口了。

我內心無聲冷笑。

這一次，我將去往遙遠到要連跨四個大省的城市，車程三天三夜。

車窗外的場景從熟悉到陌生，從陽光到陰雨，從天明到夜幕，而自己，從學生，變庶民。

在嘈雜擁擠的環境度過了漫長枯燥的車程，我們母女倆在三天後的夜晚抵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座繁華的一線城市，平地而起的落座著幢幢高樓大廈。

深夜裡也隨處可見的閃爍著霓虹燈，和步履匆匆的人群。

這裡是她即將開啟新生活的地方，亦是牢籠。

置身於幾千公里之外，噩夢卻始終如影隨形，是的，他們還在。

這一次，他們看著我工作。

是工作嗎？是受虐吧。

才

16

歲不到的年紀加上等同沒有的學歷，使得沒有任何單位敢收我。

我只得做最底層、最辛苦，同時也是工資最低的工作。

期間，我做過服務員、收銀員，甚至做過外賣員，都是全年無休的工作。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熱天暴曬暴汗，雨天淋雨受涼。

而空氣裡的她們，還是會每天抨擊我的外貌，彷彿是提前設定好的、迴圈播放著的錄音，永遠沒有人按下暫停鍵。

生活的壓力以及隱私權的無法維護讓我崩潰到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

某天下午，屋裡只剩我自己。

我從家裡隨便翻出一瓶藥，恰好是安眠藥。

我把藥拿在手裡，邊擰開瓶蓋嘴裡邊威脅道：

“你們再不走，我就把這瓶藥全吃了哦。”

而她們不但沒有停止，反而變本加厲，話說得更為難聽。

隨後我把藥瓶裡所有的藥片都倒在手掌心裡，然後仰頭送入口中，又拿起放在旁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將那些藥物和我的苦澀全部衝下了肚。

服下大量安眠藥以後，我靜靜躺在床上，慢慢的抵擋不住洶湧而來的睏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我自醫院的病床上睜開眼，入目的是白茫茫的一片。

花了好幾分鐘時間，我才讓自己目光所及之處逐漸恢復清明。

我看到旁邊的爸媽哭紅了眼，看到了一個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還有眾人眼裡狼狽破碎的自己。

後來從媽媽口裡得知，自己是在她下班回家後發現怎麼都喊不應自己，也搖不醒，用手探鼻息也沒了呼吸，而後被鄰居幫忙抱上的救護車。

最後在醫院洗了胃，被搶救了過來。

對於爸媽，我深感愧疚，他們在那種情況下該多麼害怕和傷心呢。

14

即便是自殺，他也並沒有要放過自己。

只聽見他在自己自殺後醒過來的時候說了句：

“以後你們說話小聲點，別讓她聽見。”

心徹底的涼了。

連死亡都換不來他們離開，自己還能怎麼辦呢？

縱使自己並沒有真的想結束生命，只是想威脅他們離開而已。

我並不知道自己會因此險些喪命。

而後想想，多不值當啊，如果自己真的就那樣離開了，人家還不是好好的活著。

幸好，自己沒事。

之後的日子，我照常生活，照常上下班。

而他，從我說任何話他都會迴應：

“就是。”

“我也覺得。”

“別吵，讓她好好睡一覺。”

“她很可愛。”

“你很美！”

“她喜歡戴這個兔子耳朵髮夾。”

“你就是路痴。”

“走錯了，退回去往右手邊走。”

“我在追她。”

他也會問我

“你現在在想什麼？”

“你到底喜歡什麼型別？”

以及某次我洗完澡躺在床上之後，他突然說出的那句色色：

“吳若止，我想進入你。”

還有鄭重其事的一句：

“我將來是一定會娶她的。”

以及我被自己媽媽嫌棄時說沒人要的時候，

他說：

“你沒人要我要。”

“你沒人要我要。”

“聽到沒有？我說你沒人要我要你”

他不斷重複，生怕自己不知道他的存在。

15

他說過太多太多好聽的話。

我雖從未有過動容，甚至從未給予他任何迴應，卻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離開。

自己早已習慣並安心於他的存在，一直以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她而去，但是他會永遠在自己身邊。

直到漸漸地，我某天猛然間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了。

回憶起之前間接的零散回憶。

“妹妹，你覺得這個姐姐和那個姐姐

你更喜歡哪一個？

”

“另一個姐姐。”

“你不覺得她做的這種工作很丟人嗎？”

“對不起。”

“她們接受不了這樣的你。”

“重新找。”

“我和她不合適。”

“沒感覺了。”

那些人，走了？

他，走了？

我抑制不住的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會知道的，從一開始對他的逃避，自己不願意和他碰面，都是因為她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所想的，是自己好好成長，好好變優秀，變得能與之相匹，自己才會出現在他面前。

而不是，每天被他無休止無間斷的監視。

他絲毫不尊重自己的意願，也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讓我丟了尊嚴，丟了前途，丟了自我。

而最後變成了，我自卑到變成嚴重社恐，變成從此不敢、也不再喜歡他。

更變成了，他親手打斷了我的腿，再嘲笑我是殘疾。

16

破碎的人生依舊要繼續。

這天清晨，我照常坐公交車上班。

我坐在最左側一個靠窗的位置，旁邊的位置是空的。

在即將停靠在某一公交站臺的時候，我便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一直到公交車在那站臺停靠住，那道目光依舊沒有從自己臉上移開。

餘光所見，那是一個白衣少年，一身著整齊的衣著，和姣好的面容。

他和

“他”長得好像，氣質也像。

但是我知道，他不是

“他”，因為當年的“他”和這個男孩現在的年紀差不多。

而距離和

“他”最初相遇，已經過去七年了。

一直到公交車車門關閉，即將駛離之際，那男孩的眼神還是黏在我的臉上。

在公交車啟動的前一秒，我終於鼓起勇氣偏過頭對視上了男孩的眼睛，然後車子一騎絕塵。

只剎那間的對視，我卻接收到了男孩眼裡所有的情緒。

只是為什麼，我居然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

“愧疚”。

除了愧疚，更多的是憂傷，彷彿是男孩看到了自己臉上的落寞與焦慮，而感同身受的憐惜。

其實這個時候的我，自從服過安眠藥被洗了胃之後，就日益長胖，雖也不是胖得很誇張，但也不似當初的青澀稚嫩、有吸引力。

而這樣的我，居然也能吸引剛剛那個男孩的目光，他無關嫌棄的目光。

他此生永遠不會知道，他的一記目光，會成為我的白月光。

自己因為他，而找回了丟失的自信。

和他的相遇，多麼像七年前和另一個男孩，只不過那個男孩給了我無盡的創傷和毀滅。

而這次雷同相遇的他，卻將倆人的故事永遠停留在了美好的那一刻。

他重新填補了我對

“一見鍾情”的陰影。

我的創口停止了繼續淌血，並且慢慢開始癒合。

17

我選擇在年末辭了職，回了老家。

隨後在老家這座小城市就職了一份網路銷售的工作。

還養了一隻比熊犬，取名

“湯圓”，和一隻狸花貓，取名“米米”。

生活悠閒，工作充實。

終於，我在回到家鄉兩年後遇到了我的真命天子。

我和他是相親認識的，而這場相親，是他所主動指定的我為相親物件，這是後來他告訴我的。

他身高一米八，身材勻稱，笑起來很好看。

而我一米六一，當時穿了一雙內增高，化著精緻淡雅的妝容，安靜地坐在他家裡的院子裡，等待和他的相遇。

只是餘光瞥見他朝自己走過來的身影，我便傾了心。

他不同於自己之前遇見過的

“小鮮肉”型別，他屬於型男型別。

我們情投意合，可我還是故意欲擒故縱吊著他好多天才答應他的示愛。

戀愛一年後。

濃重且溫馨的婚禮現場，他為我披上了嫁衣，我們從此結為連理。

我的兩隻寵物也做為我的陪嫁，與我和男孩一同生活。

無論是戀愛時，還是結婚後，他都將我捧在手心裡寵著。

他經常會給我買愛吃的零食和水果，也會每天為我靜心準備營養美味的膳食。

會每天給我按摩肩膀，因為我有肩周炎。

會在我眉頭一皺的同時，把我緊緊擁入懷中。

會給我清洗衣物，然後用開水消毒。

我也會為他洗手做羹湯。

會給他精挑細選適合他氣質的衣物和鞋子。

會在他生日的時候偷偷準備小驚喜和小禮物。

會主動而熱情的迴應他的主動。

後來於同年

10

月初，我為他誕下一個小棉襖。

我們給她取名為

：

“明曦”，寓意是“明日的晨曦”。

紅本本上，我和他甜蜜相依。

“吳若止”＆“明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