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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與文字的對照

由 光明網 發表于 攝影2021-11-24
簡介若將書籍比建築,那麼此書堪稱“大觀園”式的,而且不是建築圖紙,而是“實景大觀園”:全書以87版《紅樓夢》電視劇為路徑,按照電視劇集的順序,將劇與書放在一處品,於是,就成了可看、可聽、可感的紅樓文化“大觀園”,循著它,讀者可以“一路風光旖旎,

文字與影像的內涵在何處

作者:李 佳

紅樓,不管怎樣“說”,都不新了。自《紅樓夢》誕生以降,二百多年來,不知有過多少細說、戲說、正說、演說。正如“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在千千萬萬的“紅樓迷”眼裡,也有形形色色的“四大家族”“寶黛愛情”“大觀園”和“金陵十二釵”……

影像與文字的對照

《有聲有色說紅樓——從87版電視劇到原著》

李山 徐德琳

貢方舟 薛宇 著

中華書局 2020年8月

最近,中華書局出版了一本紅樓文化著作,直接叫作《有聲有色說紅樓——從87版電視劇到原著》,似對前面的種種毫無顧忌。待一展卷,竟有些愛不釋手。聽聞胡適之先生評價紅樓,說它並不是一部真正的小說,自己之所以愛看,是因為“好玩兒”。而我看這本《有聲有色說紅樓》,便與此評有異曲同工之妙。

既不是戲說,又不是演繹,也非一板一眼地正說,此書說紅樓用的是“對談”。一位著名文學教授(李山)、一位重點中學高階語文教師(徐德琳)、兩位古典文獻學博士(貢方舟、薛宇),就這樣山長水遠地聊開了。而這些融入不同人知識背景、生活經驗和社會閱歷的觀點,各有千秋,乃至火花四濺。

幾位作者對談的內容,常是極小而又“接地氣”的,不僅關照現實生活,還牽連著傳統文化。如在“小人物也有春天”裡,專談賈芸和小紅,這兩個人物如何的命運多舛又個性鮮明,以及他們的相愛對“寶黛愛情”的映襯,由此對《紅樓夢》虛實相托的佈局予以了生動闡析。待一轉頭,又聊上了端午文化,細講賈芸送給鳳姐的兩樣禮品,讓人對端午衍生的習俗豁然開朗。

眾所周知,紅樓寫人是一絕,四百多個人物,哪怕只“出場”片刻,也不乏驚鴻一瞥,而幾位作者在對談中也十分關注人物,在對人性剖析上頗見獨到之處,所談的內容有不少諸如“周瑞家的走一遭”“跟著焦大看世界”“侃侃丫鬟們”這樣精彩的命題。

對談還借鑑了紅樓常見的“對照”手法,透過對照,將人物個性、命運伏線和潛在悲劇性闡釋得更加清晰,令讀者對紅樓人物間的關聯有了更準確把握。如將“賈瑞之死”和“可卿之死”放在一起聊,兩種“淫喪”雖性質相同,卻高下立見,讀來未免心頭唏噓;還有“兩個老太太”裡,將賈母與劉姥姥對比著聊,這一對“老活寶”真可謂大雅大俗、極貴極賤,令人更添人生感悟;又有“一對蠢妯娌”,聊透了邢夫人和王夫人,二人之“蠢”不失為榮國府人物關係的潛在成因;而“尤二姐和李瓶兒”這組內外對照,讓人對尤二姐有了更深的體認,並生出幾許同情,更見“男權意識形態下的女性價值尺度”。

像這樣的妙談,書中有很多。總之,雖是“對談”,卻絕非“閒談”“漫談”,而是在命題的選擇上頗具匠心。但若僅止於此,此書與其他紅樓文化書籍相比,也不見得有多特別;而其最好玩兒處,還在於編排結構。若將書籍比建築,那麼此書堪稱“大觀園”式的,而且不是建築圖紙,而是“實景大觀園”:全書以87版《紅樓夢》電視劇為路徑,按照電視劇集的順序,將劇與書放在一處品,於是,就成了可看、可聽、可感的紅樓文化“大觀園”,循著它,讀者可以“一路風光旖旎,來到蘊藏豐富的原著,尋繹弦外之音及傳統文化和習俗”。

如此談影視劇的,不少;而如此談古典名著的,不多。這樣的一場對談,頗具現實文化意義。名著的影視劇改編,屢見不鮮、市場廣大,越是深入人心的作品被改編的次數越多、爭議也越大。將名著改編成影視劇,雖說飽受期待,卻少有令人十分滿意的,尤其是近年來,幾乎每有改編影視劇推出,總會受到“原著黨”抨擊。平心而論,的確不乏頂著原著名頭、改得面目全非的,但要評價一部改編劇的優劣,並非“喜不喜歡”這樣簡單。正所謂“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像作者逐集對照原著細嚼慢品的,少見;故難得。

文字和影像的“先天”差異,決定了小說與影視劇是兩種藝術形式,不能簡單等同。影像雖然在豐富性、直觀性上超越了文字,但也有很多難以抵達之處,比如人物的內在情感、內心世界、隱喻伏筆,以及所有無法用畫面表達的內容。正如李山教授一針見血指出的:“藝術形式的變換,最大的問題是跑味兒。”怎樣“跑味兒”法?書中有許多精當剖析,像“冷子興演說榮國府”的許多內容演不出;“第三集中被空過去的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出現在了寶玉探病可卿的回憶裡”,位置不對,內容減省;最令人遺憾的,當屬大觀園“被‘砍掉’的詩酒風流”,即海棠社那些絕妙的詩詞吟詠,對此,李山不禁感嘆:“除了林妹妹等和詩情之外,‘紅樓’也就沒後‘夢’啊!”實在是一語中的。

無論如何,在古典名著改編史上,87版《紅樓夢》都堪稱經典。要創作一部經典改編劇,劇本打磨、演員演繹等方面都至關重要。此中有哪些門道?諸如:哪集對應小說哪幾回?刪去什麼、刪得如何?順序有什麼調整?這些問題書中都有所闡析。如,“花解語”和“玉生香”本應呼應,電視劇卻在“花解語”中插入賈環耍賴、趙姨娘挑唆,即為不當;寶玉參悟“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是他的少年人“強說愁”,應放在入住大觀園之前,而與寶黛共讀《西廂記》編在一起,影響了寶玉的“人設”。當然,還有不少必要改動,體現了影視劇的節奏,如小說前三回大都是“交代性情節”,可以演,但不好看,於是縮編成為一集。

至於演員演繹,也有演出來好看和不好看之分。前者如王熙鳳亮相就十分生動,劉姥姥二進大觀園也非常熱鬧,至於眾芳琉璃世界踏雪尋梅簡直美到極致;而後者,多為考驗演員“內功”的細節,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如林妹妹賭氣剪荷包,若結合小說前後情節來讀,不難見人物內在蘊藉的刻骨深情,而由演員演出來,就顯得林妹妹太“小性兒”了,多少有些令人生厭。還有許多是無法表演的,如故事背後潛在的典故、禮儀、習俗、文化等。缺失的部分,只有去原著裡尋;由是,賞名著須閱讀原文,這道理便不言自明瞭。

電視劇36集,作者們也聊了36集。看他們聊,妙趣橫生,恨不得一邊開啟電視,一邊捧起小說,再看一遍,再讀一遍;而等他們聊完,自己對古典名著改編影視劇,也生出幾分心得。紅樓文化談不盡,而談了二百多年,還能談出新意來的,才真見紅樓精神,也進入了紅樓的生命裡。這樣談下去,可以有!(李 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