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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音版」市井,文程政

由 終南文苑 發表于 明星2021-10-16
簡介而我從與長沙諸多水井的接觸中,卻持異議:不是井欄,是井臺

鋪街是什麼意思

「語音版」市井,文/程政

古人論及柳三變作品,屢說“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這小子,厲害。宋朝乃是中國城市大規模發展的時期,逐水而居的先民於遠離江河的城垣裡,便掘井汲水聚居。人家多了,就有了商貿市廛。柳詞不僅博文人雅士垂青,也得市井小民喜愛,足見其雅俗共賞之妙處。

“一為遷客去長沙,西望長安不見家”的長沙,這座兩千多年曆史文化古城裡,至1948年統計有水井三千多口。童年時我居倉后街,我家房子是一幢大宅裡南面的一長條帶樓的六間。房與圍牆間有一天井,天井東頭嵌一水井,我們飲食起居用水全取自此。巧的是住房最西端臨街那間房,牆外便是一口水井。儘管那房窗戶開得很高,窗扇也經常關閉,但井臺早晚邊簇聚的人群笑談喧鬧總是不請自來地闖入我們耳簾。

那井是南半條街居民的水源,亦屬長沙城裡的豪華公井——有約四平方米的麻石井臺,高出街面近尺。井臺四周的排水溝將井臺上的髒水導流入下水道。井是左右兩眼圓孔,兩圓之間一條窄縫,方便用吊桶汲水者將吊繩從左向右或從右向左一帶,把木桶帶翻,灌進水後扯上來。更奢侈的是,兩眼井上方還搭了一個木簷棚,簷棚下是一個類如北方轆轤的長圓滾筒。從滾筒兩側各垂一吊桶下至深井,用定滑輪原理使兩邊水桶一上一下,幫助老弱打水。

而我家院裡那口水井則是我和鄰居杏生家的專享。因我們南邊房子與北邊的房屋間還有一扇小門。北邊住戶一出大門即可達寬闊井臺,他們也就懶得到我家逼仄的井邊叨擾。夏日,每當陽光射進天井,我和杏生便各挪出大木腳盆,打滿滿一盆井水放在太陽下曬熱,作傍晚洗澡水。間或還要以各自制的“吸水筒”水槍互射,打一陣“水仗”。

兩家買回的西瓜,都是用一個竹籃盛著沉入水井裡“冷藏”幾個鐘頭,然後切開一家一半品咂那涼沁沁甜絲絲的愉悅。

住倉后街時夏日傍晚,有時見拖板車賣西瓜者在街道與五一馬路交會街口處大聲吆喝:白沙瓜!又冷又甜的白沙瓜嘞!我覺有些奇怪:一般叫賣“紅瓤沙瓜”,“黃瓤沙瓜”,根本沒熟的白瓤瓜也有沙瓜?跑到面前去看,才知道說賣的是南郊回龍山下白沙井井水冷浸過的西瓜。看那買者竟也十分踴躍。

六十年代中認識了一姑娘,住白沙裡。說白沙井就在她家門前不遠。於是著意造訪。那時白沙井真的很樸素,四周除一鐫有“白沙古井”四字石碑外別無其他。我執意要嚐嚐白沙井水味,便拿了木瓢和茶杯從井裡舀出一杯喝下,品嚐到了“長沙沙水水無沙”的那份清冽甘甜。可惜後來調離長沙,沒能與白沙井結下更深的緣分。2001年譚盾回長沙指揮他的交響樂《水樂》,從電視裡看到去白沙井取水的神聖一幕,讓我好生感嘆。

有地理、歷史學家撰文,說作為以前城市標誌的水井,於中國大地上正迅速消失,長沙城也正在淪為無井之城。往昔長沙水井於城市之重要從長沙街巷有十九處以“井”命名便可窺一斑。

李白的《靜夜思》“床前明月光”釋者幾乎都釋作“井床”,何為“井床”?多回答“井欄”。而我從與長沙諸多水井的接觸中,卻持異議:不是井欄,是井臺。

一、水井在市街上設井欄者極少,多置井臺,既方便市民應用及取水,又防汙水迴流井中利於排放。而私家宅院內水井多以磚石砌井沿解決。我見過的有井欄者僅有幾處:太平街與銅鋪街間真正立在街邊的“路邊井”,防人掉入有井欄還有井蓋;另兩處則是通泰街一井和從織機街往大古道巷間化龍池的公井。

二、“床”的稱謂含義甚廣,早在先民還席地而坐未爬上凳子前,一領葦蓆,一方草地便可稱“床”。井臺平鋪麻石又寬闊方整,豈不更符“床”的含義?更何況,皎潔的月光映滿井臺,不更動人鄉井之思與詩情?

一種文明的保留和傳承,不僅僅在形而上的精神上,也同樣凝結在形而下的具象上。一個城市如能在東西南北城裡留得一二十口古井,不但讓後人能真實觸控歷史,且對監測當地地下水水質水位不都是既方便又準確的處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