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經濟性質

昨晚我正在喝啤酒，突然看到媽來電，驚了。

心想，都這麼晚了，我媽突然電話我，有什麼急事呢？

莫不是看到我整個618都沒有接到一單男性冰絲內褲廣告？

“媽媽，你不要擔心，我認識很多大V，他們618都沒有接到男性冰絲內褲廣告。”

“不是的，兒子，我看到你朋友圈分享的誠品深圳書店要結業，我很難受。”

……

原來是這個事。

1

卒於深圳

誠品書店，大家都知道了，華人文化圈的創奇之一，一手開創了從書店到文創綜合體，反正是一個現象，一個時代，一種創新，一種格局……

整個中國大陸就兩家誠品書店，第一家在蘇州，目前似乎還活著，第二家在深圳，死了，昨天，7月3日，官宣了。

那是悲大普奔啊。

我作為一個重視文化的人，當然要第一時間在朋友圈進行哭嚎。

那是真心哭嚎，特別是，我非常喜歡深圳誠品書店的學習桌。非常古典風格。每天都放古典音樂。廁所也非常乾淨。

雖然有很多後浪網紅吐槽那裡地方狹小。

我想說你懂個P，國外紅磚or常春藤大學的圖書館都是這個樣。

你以為是要給你拍照提供景深的嗎？

你以為要那種書架100米高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上面拿書且根本沒有書嗎？

其實，有網紅吐槽不是壞事。很多深圳人根本不知道有誠品書店這樣東西。

如果你到深圳中心區中的中心——車公廟，一個到處是豪宅豪車的地方，晚上過10點，你會看到路邊的星巴克和奶茶店gaga門口坐滿了各種潮男潮女，每個人前面放著一杯咖啡或者奶茶或水果茶，也不說話，就互相看著手機。

我不知道他們在幹嘛，可能在一起開黑或者“吃雞”。

一起去書店？什麼鬼？

深圳是沒文化的代表，俗稱文化沙漠。誠品書店在深圳作為其大陸的第二站，背後的象徵意義不言而喻。

曾經象徵著深圳文化夢冉冉升起。

現在，不用升了，直接嗝屁。

2

被泡沫

嗆死

於是很容易找到一個概念，房價千萬的深圳，容不下一個誠品書店。

是不是這個道理？

當然不是。

首先，房價千萬和容不容的下誠品書店，根本沒有任何內在關係。

我先提問？誠品書店是一個什麼經濟性質的？

它屬於社會主義集體所有制經濟嗎？

它屬於社會主義國有制經濟嗎？

它屬於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經濟嗎？

都不屬於。

如果屬於的話，不要說深圳房價千萬，深圳房價就是上億，還是美金，也容得下誠品書店。

誠品正因為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經濟形式，它只能註定去接受市場經濟的考驗。

誠品書店死於市場經濟，或者說資本主義，和有沒有文化沒什麼關係。

深圳，可能是目前熱錢最喜歡的城市之一。

這裡已經不光是經濟特區了，還是先行示範區，廣州的碾壓者，香港的取代者，湖南和江西的精神首府……

深圳是整個南方有錢人乃至全國有錢人最喜歡來的地方。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畢竟北京和上海的戶口乃至限購策略如此嚴格。相比於溫吞的廣州，離金錢最近的深圳和杭州，當然更吸引全中國的有錢人。

我知道太多人，來自湖北、貴州、四川、福建等地殷實家庭，先不管工作怎麼樣，先幫自己或子女在深圳買套房。

深圳就是這樣在吸引著全國的熱錢。

這個城市確實很魔幻，你拿1000萬可能只能買個三居室，還是二手的。

這個城市街上的汽車，只有兩類，一類是保時捷、賓利、勞斯萊斯、當然還有寶馬、賓士等等。

一類是比亞迪及各種類·比亞迪。

在全世界公認的中產階級象徵車，所謂三DA，Toyta，Honda，Madzda，也就是豐田凱美瑞，日產天籟什麼的，反而是非常少見的。

新能源車多很好理解，很多都是為了開滴滴。

豪車多更好理解，房子隨便都上千萬了，買個50-100萬的豪車，太正常了。

這個城市的租金更是高的驚人，不光是誠品活不下去，各種酒醉金迷的也不一定活的下去。

以宇宙中心聞名的科興科學園，

號稱【夢幻般的人類社會達爾文主義觀察實驗室】～

三個月或者半年關店，然後又開新店然後再關店，是這裡的春夏秋冬。

有一家中國非常老牌的日式威士忌酒吧Mohiki，總店在北京，深圳分店在金融中心所在的嘉裡建設。有著深圳金融男女無數的爛桃花回憶。最近搬遷到了深圳灣體育場。你能想象一間威士忌酒吧搬到體育場去了嗎？

正好新老闆中有一個是我的前同事。她告訴我，嘉裡建設那家店開不下去，是因為租方開出了讓我驚掉下巴的租金要求。

所以，不是深圳有沒有文化的問題了，是這個城市租金太高了。

賣愛爾蘭啤酒的，日本威士忌的、廣東早茶的和書店都開不下去，是泡沫經濟的問題。

3

泡沫經濟

未必不好

大家看到這裡，覺得我是一個深黑。

其實錯了，我是個深蜜。

我們都知道，深圳目前是泡沫經濟。

泡沫經濟好不好，見仁見智。我覺得不要一杆子打死。

我聽過太多對深圳的吐槽；我也聽過太多對深圳的稱讚，很多來自鄙視鏈的頂端如上海、日本等。

因為這裡年輕人多。因為這裡適合那種純粹想掙錢的人。

深圳真的很高效，包括政府的服務意識，經濟意識都非常好。

不光在大企業裡，深圳到處都是想做事的人，這種氛圍在全國是獨一份的。比北京上海廣州都強（和杭州比我不知道）。

就連被詬病的餐飲，這幾年也飛速進步。咖啡館、精緻餐廳等，以驚人的速度在追趕上海，想要擺脫工廠城市的土氣。

現在我們公認日本特別有文化。但日本也經歷過泡沫經濟。

1990年代左右，東京銀座晚上都打不到計程車，要你揮舞著萬元大鈔，計程車才會停。

可以玩一下日本遊戲《如龍0》，重溫一下那個場景。

2020年左右，深圳科興科學園晚上過了10點（法定報銷時間）也是打不到車的，要你揮舞著遊戲禮包，計程車才會停。

對，就是那個老乾媽VS騰訊案件裡，騙的遊戲禮包。火星時代的硬通貨。

泡沫會結束的。

4

過 時

模 式

誠品是一個市場經濟的產物。開創了一個理念：書店是一種環境，賣的是其他高附加值的文創產品和餐飲。

那麼為什麼這套東西會在今天失敗呢？

或許和百貨公司模式的衰敗有關。

所謂百貨公司模式，就是那種一棟大樓裡，不同的品牌融合在一起。

最典型是日本的三越，高島屋、大丸等。國內的王府井、廣百、友誼商店，海雅、天虹等也都是走這個模式。

這種百貨公司模式至少在今天的中國，是敵不過另外一種模式：購物中心模式（也就是shopping mall）。

簡單來說，就是一家一家店是單獨的分割。你走進LV是LV，走進美特斯邦威是美特斯邦威。

什麼北京銀泰，福僑芳草地，上海環貿中心，深圳永珍城，成都太古裡，香港時代廣場基本都是shopping mall模式。

很多老派的體面國家的體面人，都喜歡百貨公司模式。比如有些老的日本人就覺得，百貨公司那種在服裝區看服裝，心態很輕鬆，不像在shopping mall裡，每次進奢侈品店進行“隨便看看”的時候，壓力很大。

但不管怎麼說，在中國，shopping mall 對百貨公司是明顯碾壓的。

騰訊就有童謠表達對百貨大樓的鄙視：世上有三傻，戴工牌，逛海雅，戴著工牌逛海雅。

特別是很多shopping mall，提供了大量適合網紅拍照的設計風格。成為當地地標。

雖然我覺得網紅拍照特別傻，但這就是一個體面主義衰亡的時代。沒有辦法。

而很不幸，誠品深圳，就是那麼一棟典型的百貨公司，孤零零的建築大樓，卻在外圍有著深圳最火的shopping mall——

永珍天地vs誠品生活

所以它的人流注定是被永珍天地奪去絕大部分的。

所以誠品之死，和文化不文化沒有決定的關係，是一個泡沫經濟的緣故。除非成為【非市場經濟】的一部分。

5

來深圳不為賺錢

吃椰子雞嗎

回到深圳有沒有文化這個話題。

怎麼說呢，如果以人來說，深圳並不缺乏有文化的人。這裡有的是高學歷年輕人，有的是來自各種高知家庭的人。

騰訊華為萬科平安裡裡，有的是各種有文化追求的紳士——非二次元那種紳士。

有了經濟基礎，肯定會有相應的上層建築出現。

以我知道深圳本地的，畢業於牛津劍橋倫敦政經哈佛文科專業的學生，坐滿深圳本地人公認最好的茶餐廳——大有利茶餐廳是沒有問題的。

其實有爭議，正如北京本地人分崇文宣武兩黨一樣，深圳本地孩子分新發派和大有利派，兩派互認為本茶餐廳才是最好的，對方的茶餐廳是翔，互不接觸、互不通婚。

如果以深圳沒有好大學之類來看，那是無解的，那不屬於市場經濟的一部分。要解決這個問題，比華為征服美國還要難。

深圳人上學的難度

深圳的文化問題是一個結構性的哲學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來幹嘛？

你來深圳幹嘛？

你來追求靈魂的不朽？還是如何擺脫輪迴之苦？還是要解放全世界受苦受難的人？

來深圳就是為了賺錢的。

這個結構性問題，才是籠罩在深圳2000萬市民靈魂之上最大的那個絕對真理。

不賺錢來深圳幹什麼？吃椰子雞嗎？

真的，在深圳，如果一個人要和你談談國學或者傳統文化，下一秒大概就要和你賣茶葉了。

6

結語

最後，關於誠品書店結束以後，那棟大廈怎麼處理，我有一計。

按照文和友模式，全面改造，建成超級超級超級文和友……

一樓賣奶茶，二樓賣小龍蝦，三樓賣水煮魚，四樓賣缽缽雞，五樓賣椰子雞，六樓手遊樂園……

廣州超級文和友

如此，才不負深圳不負卿。

做人最要緊是體（賺）面（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