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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讀書 篇十六:《山月記》:中島敦的古典世界

由 什麼值得買 發表于 綜藝2023-02-05
簡介在《盈虛》與《牛人》中,中島敦營造了多個詭異夢境使小說籠罩著陰暗溼冷的氣氛,並透過衛莊公與叔孫豹對於“死”的心理描寫來強化世界殘酷惡意摧毀人的悲劇性

讀書這個行為是有用的嗎

作者:小林二茶

我不敢下苦功琢磨自己,怕終於知道自己並非珠玉;然而心中又存著一絲希冀,便又不肯甘心與瓦礫為伍。

中島敦《山月記》

讀讀書 篇十六:《山月記》:中島敦的古典世界

《山月記》

取材於唐人李景亮的傳奇小說《人虎傳》,原著講述了皇族子李徵殺人後變虎,強調“因果報應”以警戒世人。中島敦改寫了李徵化虎的原因,由“因果報應”轉變成李徵被自我“怯弱的自尊心和妄自尊大的羞恥心”所吞噬而化虎,也因此在《山月記》中加入大段的心理描寫。《山月記》中內建的表現世界是李徵沒有確切時間概念的回憶、夢、無意識與自我表露的交織,講述了他發狂化虎後間斷的意識與心理狀態,以及對於化虎原因的自我審視與剖析。剛化虎後的李徵懷疑生靈的宿命便是在一無所知中“逆來順受著,渾渾噩噩地度過一生”,把化虎的原因歸結為外部不可抗拒的“命運”。但在與友人袁傪的表露中,李徵認為“野獸無非就是各人的性情”,對於他而言,“怯懦的自尊心與妄自尊大的羞恥心”就是野獸,是猛虎,摧毀了自己,而將原因發展到自身內部的“性格”。中島敦將自己懷疑與不安的心理投射在李徵身上,極力展現文學中的自我意識,使《山月記》擁有了現代性的新內涵。

《悟淨出世》與《悟淨嘆異》

取材於《西遊記》,在兩篇小說中一向為讀者所忽視的邊緣人物悟淨成為了主角,以哲學的思索展示了中島敦的對於《西遊記》的再創造。《悟淨出世》講述了悟淨在西天取經前在流沙河中的經歷。《悟淨出世》中的悟淨身體是妖怪,但心卻因陷入懷疑與思考而獲得了人的屬性,產生了靈肉分離的痛苦。悟淨因不能忍受肉體之痛,接連拜訪了流沙河底諸多妖怪,但還是不能領悟出自己存在抑或是世界的終極意義。然而觀音的一番話提點了悟淨,觀音指出沉迷於思考意義,“非要求證於不可證”是犯了“增上慢”,而要想從中解脫必須行動起來,行動可以帶來無窮的意義。最終悟淨在三藏法師的法力幫助下,出了水底變成一個人。當靈肉合一為人時,悟淨便完成了對於自己的救濟。

《悟淨嘆異》則講述了取經途中悟淨的思考,開篇以悟淨旁觀的視角,用幽默詼諧的筆調描寫了悟空督促八戒練習變化之術,八戒無論如何想要變成龍卻總以失敗告終。由此悟淨把悟空當作分析的物件,從變化之法談到悟空樂觀冒險的生活態度,他用冒險般的行為為平凡的生活賦予意義,自己卻從來不為思考和追問“意義”而苦惱。與行動派悟空相比,三藏法師具有領悟“悲劇性”的智慧,八戒則是享樂主義者。隨後悟淨把冷靜分析的眼光轉向自己,認為今後首要的學習目標應是敢於冒險的“行動者”悟空,不能陷入一味去思考意義的苦惱中,而是應該在行動中去創造意義。《西遊記》中的悟淨在傳統印象中是寡言少語的,與妖魔鬼怪作戰場次不多,更多的時候是陷入一種旁觀與等待中,而這種旁觀與等待可以產生出思考的特性,中島敦則借用了思考的特質從而延伸為懷疑、不安的人物性格,並且在由人物沉溺於懷疑、不安到行動的轉向中寄寓了他對於時代與文學的反思。

《盈虛》《牛人》與《妖氛錄》

取材於《左傳》,小說分別改編了“衛莊公蒯聵”、“叔孫豹和豎牛”與“巫臣和夏姬”的事蹟。在《盈虛》與《牛人》中,中島敦營造了多個詭異夢境使小說籠罩著陰暗溼冷的氣氛,並透過衛莊公與叔孫豹對於“死”的心理描寫來強化世界殘酷惡意摧毀人的悲劇性。衛莊公夢見深夜的原野盡頭有著一個“近於赤銅色的、渾濁的紅月亮”,在他逃亡被殺害那天也見到過同樣的月亮。而叔孫豹夢到“漆黑的天,就像一塊沉重的磐石一般壓在屋頂上方”,屋頂壓向他的胸口,但夢中有一個像牛一樣奇異的黑色男子將他解救。而解救叔孫豹的男子便是豎牛,豎牛由此變成了叔孫豹的心腹並贏得他的絕對的信任,在叔孫豹病倒後用計殺害了他的長子孟丙,並使次子仲壬逃亡齊國,最後將叔孫豹餓死。叔孫豹死前夢到黑壓壓的屋頂壓到身上,但豎牛卻站在一旁怪笑,他的臉是“來自漆黑一片的原始混沌之中的一個什麼怪物的臉”。在詭異夢境中,中島敦極力將“外部世界的殘酷惡意”具象化,再以其將衛莊公與叔孫豹摧毀。

在《妖氛錄》中,如白狐般妖豔的夏姬使得追求她的男子們被悲慘命運吞沒,作為不祥之人她使得御叔離奇死去、陳國滅國、夭子因弒君被車裂、襄老戰死,但依舊引得眾人垂涎。先前勸諫楚莊王和子反的申公巫臣也露出想要獨佔夏姬的念頭,在巧妙算計排除眾多競爭對手後順利得逞,但巫臣在得到她後卻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命中註定要為她付出高昂的代價”,心底不由得“滿溢位不明緣由、難以言喻的滑稽之感”,覺得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生只是一場荒唐的舞蹈。這混亂的慾望之爭看似是夏姬在操控那些強加於她的男子們,實則夏姬也被更背後的命運操控著。小說透過巫臣的心理變化一步步展現男女之情是如何在歷史中掀起波瀾,將表面的慾望爭端深化為看不見的命運操控,深化了小說的內涵。

《弟子》

取材於《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名人傳》取材於《蒙求》與《列子》,在這兩篇小說裡中島敦塑造了孔子與紀昌兩個“至人”形象。《弟子》中的孔子在回答問題時總是用不慌不忙又極具抑揚頓挫的語調,以及保持自己確信不疑的神態。作為弟子的子路,在孔子跟前時會“將複雜的思考和重要的判斷”全都交給孔子,自己則無憂無慮,毫不擔心,但子貢卻在承認孔子是近乎完人的聖人同時還存在“那麼極其細微的、一丁點的地方需要我們加以警惕”。《名人傳》中立志成為天下第一神射手的紀昌在超越老師飛衛後繼續拜師於甘蠅,最終學會了“不射之射”,隨著時間老去原本盛氣凌人的他愈發沒有表情,內心也沒有“射”的念頭,似乎進入了枯淡虛靜的境界。酒井和子認為這類非懷疑者的至人形象仍不是中島敦所認為的理想人物,因為他們沒有解決中島敦關於自我存在的問題。而中島敦生前所作最後一篇小說《李陵》中的李陵、司馬遷同悟淨、李徵一樣,同為非行動者的思考者。

《李陵》

取材於《史記》與《漢書》,講述了面對不可抗拒的命運時李陵、司馬遷、與蘇武三人各自的選擇。李陵在戰敗後被匈奴俘虜假降以伺機逃脫,但卻被誤傳“為匈奴練兵”而遭滿門抄斬,極度憤怒後歸順了匈奴。司馬遷因在朝上為李陵辯護而獲宮刑,一度自暴自棄的他沒有屈服於命運而堅持著完成《史記》的書寫。蘇武偶然捲入了匈奴內部紛爭遭到囚禁,面對單于勸降寧死不屈,流落北海牧羊十九年。中島敦花費大量筆墨描寫了李陵在投降匈奴時猶豫不決的心理狀態,面對蘇武時的複雜情緒,以及司馬遷為李陵辯護前的心理和受宮刑後的思想鬥爭,體現了他們作為思考者對於自我存在與命運的懷疑與不安。深田久彌對此評論說:“中島敦藉助於對歷史人物的重新塑造,縱情地抒發了自己心中盪漾的熱情和感情。《李陵》中的主人公——無論是李陵、司馬遷還是蘇武,他們的不幸遭遇雖然都是取自於史實,但那種悲痛卻都屬中島敦所有”。

讀讀書 篇十六:《山月記》:中島敦的古典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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