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vistaweek

作者：木石

1

還記得去年貴圈愛誇的“高階臉”嗎？

以杜鵑、劉雯、倪妮等強輪廓感和細長眼睛為代表的清冷長相和疏離氣質，吊打了一波尖下巴大眼睛的整容範本臉。

給快要淹沒在審美疲勞中的我們吹來了一陣涼爽清風。

然而，流行是個轉盤，今年轉到了

“港星氣質”

。

港星氣質，顧名思義，它是一種氣質。

這也好理解，畢竟高階臉對輪廓長相要求太高了，還是氣質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比較好往上靠。

它極大方便了粉絲們拿來做光環加持，吹捧自家愛豆，也讓我們得以從這些溢美之詞中捕捉到港星氣質的整體概念。

比如王俊凱家的：

點出了港星氣質出沒的具體時間是20世紀80年代，特點是天然去雕飾。

李易峰家的：

給出關鍵詞：黃金年代、老牌港星、風流氣質、王家衛。

張天愛家的：（這位粉絲可能是搞文學的）

很走心很細緻了：

老牌港星、雌雄同體、豔麗且帥氣、魅惑不輕浮、內斂有韻味、風流又隱忍、深情又多情，總之一個詞：英媚。

周韻家的：

做出了“舉手投足間盡顯老孃我最美”的氣質觀察，並直接下了審美總結：

我認為好看的女明星多少帶一點20世紀港星的那種氣質。

雖然路人可能會覺得有些粉絲有尬吹嫌疑，但擋不住他們狂熱的拉捧熱情。

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港星氣質這面大旗有多好用。

不僅明星粉絲們愛它，普通人也愛它。

好多人發現媽媽那個年代的照片也是有港星氣質的：

敏銳的商家嗅到市場風向，甚至給美圖軟體增設了港星氣質濾鏡，讓這股懷舊的新風輻射到最廣大愛拍人士。

就連前一陣子殺入世界盃的中國女足姑娘，也被誇有“香港電影繁盛時期的港星氣質”：

在剛結束的《創造101》裡，來自香港的許靖韻在決賽現場唱了一首經典粵語歌《K歌之王》，個人魅力值就抵過了前九期的所有表現。

穩健的颱風和歌聲大大圈粉，被評價“唱功這麼好，港星氣質絕了”。

所以到底什麼是港星氣質？

怎麼這麼多人都愛它、嚮往它、希望自己或自己的偶像擁有它？

透過粉絲的評價指路，我們來試著總結一下：

首先，“港星”主要指活躍在20世紀80、90年代的老牌港星。

包括林青霞、張國榮、王祖賢、梅豔芳、朱茵、邱淑貞、關之琳、張敏、張曼玉、周慧敏、李若彤……

他們長相天然未雕刻，氣質風流不侷促。

有一種雌雄同體的“英媚”，有一種“老孃我最美”的姿態。

2

美人何以如此呢？

那是一個整容還很少見的時代，大家都是憑著爹媽給的長相來闖蕩江湖。

各家人有各家人的樣子，你不模仿我，我也不羨慕你。

所以都美得千姿百態，各領一段風流。

有嬌俏迷人的張曼玉：

有氣質如蘭的周慧敏：

有性感嫵媚的鐘楚紅：

除了技術上不整容，他們集體美的釋放可能還跟80年代香港的發展有關。

那時，香港和臺灣 、韓國、新加坡一起被稱為“亞洲四小龍”，是亞洲經濟騰飛最快的四個地方。

物質生活富裕，國際化程度提升，整個社會更加開放、自由、多元，這些蓬勃氣象在人的臉上都是會有所表露和展現的。

所以才產出了這種氣魄逼人的大氣美感。

木心說美貌是一種表情。

他們的表情中盡是黃金時代的縱橫捭闔、萬千風華。

也有人說，真正的美人都是雌雄同體的，是不需要討好傳統性別想象規範的。

換句話說，美得自由坦蕩，可以任意幻化，像自然中的花、雲、清風、河水。

而這一點在港星氣質的定義中，絕對是不可忽視的。

比如林青霞，可以是翩翩公子：

可以是俊朗將軍：

也可以是天真少女：

比如王祖賢，可以性感撩人：

可以清純似玉：

可以妖氣橫行：

也可以英氣襲人：

這種自由開闊的氣質除了掛在樣貌上，還顯在言談中。

在電視中，張國榮可以大方評價同行的演技，毫不避諱，說“王祖賢拍第一部戲的時候還不太好”：

被問合作過的女演員中最喜歡誰，也毫不扭捏，說“最中意葉童”：

談到感情，更是誠實表態自己的取向：

這些自在的形貌和言談，都留存在港星的氣質庫裡，散發著讓人懷念的熠熠星光。

除此之外，諸多拿得出手的作品，也為他們的美增添了一份底氣十足的確定性。

那是黃金時代，是香港電影和音樂的繁盛時期，很多作品的影響力都輻射到內地和日韓。

我們現在回憶起來，腦海中浮現的大部分也是他們曾經塑造過的經典角色。

比如朱茵的紫霞仙子，靈動地一眨眼，在多少少男少女心湖上投下石子。

比如林青霞的東方不敗，一身紅袍水中蕩、旋身仰頭對天飲的風流，撩撥了多少人心中對江湖的嚮往。

比如張敏的朝廷郡主，清冷俊秀一襲華袍，身騎白馬回眸一笑，多少女生彎成蚊香。

比如邱淑貞的海棠，除了好看還是好看。

所以我們懷念港星氣質，懷念的是那個明星們還有作品的年代。

他們創造了這些角色，這些角色也反過來強化了他們各領風騷的氣質。

反觀現在，本來需要作品積累和浸養出來的獨特氣質，變成了速成的、刻意尬出來的人設：吃貨、努力、少年感、老幹部……

在“港星”年代，沒有智慧手機，不能自拍，拍了也沒有微博發。

我們現在能看到的這些盛世美顏照，都是由專業攝影師拍的。

一旦拍攝行為由別人發起，被拍者會進入到一種被狩獵被圍觀的警覺和與這種追捕權力對抗的交流狀態。

正是這樣迷人的複雜性，在鏡頭面前產生了張力，變成了能讓人反覆回味的時光截面。

現在的明星也拍時尚大片，也街拍，但是多了一項自我曝光的活動：自拍。

自拍把拍攝行為中的追捕者和獵物變成了同一個人，權力的張力也就變成了自我沉溺。

不夠複雜好看了。

更何況，大眾是需要偶像的，需要高高在上的有絕對神秘感和控制感的偶像。

天天在微博發自拍互動（甚至求讚賞）的明星，可能只是娛樂圈從業人員。

真正深諳偶像之道的高手都是隱藏在角色和作品背後等著人來拍攝和評說。

而製造出來的偶像越來越多，像當年這樣有偶像感的明星卻越來越少。

最後，我們仔細凝視這些被擷取的芳華，你會發現：

那時的照片，觀看者與被拍者之間，湧動的是一種人與人之間最表層但又最舒服的關係。

現在的照片，搞怪的多了，意識流的多了，普遍繃著一股和你互動的勁兒，但那種真誠的質感卻好像少了點。

3

說了這麼多，我們對港星氣質的勾勒就大概出來了。

不同於高階臉在五官上對傳統審美的挑戰，港星氣質更多指向的是一種整體氣韻而非具體輪廓。

如果說前者是在國際時尚界對中國女性印象的迴應，那麼後者就是帶著懷念和致敬的回望。

那些鏡頭下的美，直到今天還被人們一次又一次提起、懷念。

他們自信開放的群像所建構出來的集體氣質是一場流動的盛宴，是我們心中對美的回溯打撈和心嚮往之。

但這種美本身是沒有辦法模仿的，我們無法移植一個時代，也無法雕刻一種氣質。

我們能從中提取的，是一種對自身美的不質疑的確認，對多元美的不鄙夷的容納。

所以，與其像模仿網紅臉一樣去模仿港星氣質，那是對它最大的誤會，不如先保持住自己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