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芨芨草

曹慧雲是個美麗的女人，美麗得讓全村的男人渴求。只可惜，在那個成分不好的年代，美麗也是一種罪過。

曹慧雲的爺爺在清末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員，所以到了她這一代，怎麼也算是資本家的後代，十七八的曹慧雲就被從城市下放到農村去。

在農村，一呆就是十來年。父母已亡，孤身無助的她，回城無望。無奈之下，她嫁給了村裡同樣一個孤兒柱子。柱子老實巴結，還有那麼一點點缺心眼。其實，想娶曹慧雲的男人不在少數，但是因為她家的成分，好多人還是望而生畏。

所以，柱子算是撿個了寶貝，他也確實把曹慧雲當寶貝一樣疼。只可惜，這男人有點傻傻的，家裡的事最終還是得曹慧雲操持。

下鄉十來年，慧雲也早適應了農村的生活，種田砍樹一樣也不比男人差。這不，雖然懷著孕，但曹慧雲還是和往常一樣上山劈些柴火堆在祠堂裡，以備來年春天可以燒用。

那一天下午，懷孕六個月的曹慧雲揹著一小捆柴從後山走下來。肚子越來越大，她已經明顯感覺行動不如以前那樣敏捷，所以，只是砍了一小捆就下山了。

曹慧雲揹著柴走進舊祠堂，這時，她的身後有兩個男人也揹著柴過來了。他們是兄弟，大哥叫劉金，弟弟叫劉銀。這兄弟倆看著前面的曹慧雲，對望了一下，說：“這女人真可憐！挺著個大肚子還得去幹活！”

兩人說了一會話，劉金放下擔子說去看看有啥好幫的，就走進舊祠堂去了。他剛進去，突然舊祠堂在劉銀面前搖晃起來，像是地震，又像是農村所說的“龍行”，總之，一陣暈眩讓劉銀站不住腳。

等平靜下來，劉銀才想起哥哥和曹慧雲都在祠堂裡呢。他衝進祠堂，眼前一幕讓他嚇得半死——哥哥撲在曹慧雲身上，他的背上壓著一根粗厚的樑柱。

劉金死了，曹慧雲完好無缺，只是，她被嚇得不輕。劉銀說，哥哥是為了救曹慧雲死的，政府應該把他列為英雄。他要求政府和曹慧雲一家給予金錢賠償，因為哥哥家還有老婆孩子需要生活。

上面來了人調查，曹慧雲卻只是沉默不言。人們都以為她是被嚇傻了，又過了一段時間再來問，曹慧雲仍然保持沉默。

因為她的不開口，劉金成為英雄一事也就無法成真，賠償也只是村裡給了一點點意思，因為那會，農村根本也還窮。

因為這個，劉金的妻子對曹慧雲恨之入骨。她逢人就說慧雲的壞話，有時對面碰上，她還直接就開罵。曹慧雲仍然像以往一樣保持沉默。

不久，曹慧雲生了一個兒子。可是這孩子一直長到六歲還不會說話。這下子，劉金的妻子可高興了，村裡的人也說這是報應，老天有眼。

為了這個孩子，曹慧雲操碎了心。她只要攢了一點錢，就帶著孩子去看醫生，可是查來查去，都沒查出孩子有什麼問題，可是就是不會開口說話。有醫生說，有可能是在肚子裡的受到驚嚇了。

曹慧雲想起那次驚嚇，摟著兒子淚如雨下。她沒有再帶孩子去折騰，心想著，哪怕他一輩子不說話，自己也認了。

後來，曹慧雲又生了一兒一女，都是健康的孩子。在她生下第三個孩子後，村裡開辦了一個小學，當時農村識字的人才不多，從城裡來的曹慧雲作為第一批民辦教師進了學校。她把大兒子也帶在了身邊。

轉眼間，曹慧雲在學校教了二十多年的書，成為了一個村民和孩子們都喜歡和認可的好老師。她教出來的學校，有好幾個走出了農村，考上大學。這其中，就有她自己的一對兒女。

但是大兒子一直留在她身邊。不會說話的兒子聽力卻異常靈敏，他在母親的輔導下自學成材，不僅學會了識字，還學了一門手藝——維修電器，靠著手工活，他不僅能養活自己，還能養父母。

在眾多學生中，劉金和劉銀的兒女仍然對曹慧雲懷有恨意。他們總說，是曹慧雲害死劉金的。在村裡，劉金和劉銀的兒子也經常欺負慧雲的大兒子。

這一年，劉銀六十多歲了。有一天，他讓兒子把曹慧雲請到了村長的家裡。曹慧雲過去一看，發現村裡幾個年長的老人也在那裡，還有劉金的老婆和兒女。

劉銀看著曹慧雲，在眾人的意外中對著她跪了下去，這一跪，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劉銀說：“這一跪，是我遲來的賠罪！曹老師，我知道您這幾十年一直過得很苦，都是因為我的一個謊言，把您害成這樣的——”

曹慧雲一聽這話，禁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在劉銀的講述中，眾人才知道，當年，劉金並不是想去幫曹慧雲的，他是看沒什麼人，想進去佔她便宜的。當時還說好，如果他得逞了，再讓劉銀進去。沒想到，他才撲上曹慧雲的身體，就被倒下來的橫樑給壓死了。

劉銀說完，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而曹慧雲則從開始的痛哭變成慢慢抽泣——她憋得太久了！

劉銀說：“一個謊言的開始，就要用無數的謊言去圓。而今，我活不了多久了，不想把這個秘密和遺憾帶到棺材裡——我想還曹老師一個清白——曹老師，您打我罵我吧！我決不反抗！”

曹慧雲嘆息了一聲，扶起劉銀，說：“你能把事實說出來，就算對得起我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一個謊言，顛倒了事實，讓一個無辜的女人委屈了幾十年。有人問曹慧雲當時為什麼不說出來，她淡淡地笑了，說：“事實和真相是不需要辯解的，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圖片來自網路。圖文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