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拙端嚴   渾厚大氣

——曾濤書法賞析

李曉文

青年書家曾濤，漣源人，居長沙，乃書壇名宿陳曦明先生高足，擅行草，精隸書。近年參加各種書法比賽，每有斬獲；作品深受藏家追捧，聲名日盛。

曾濤自習書以來，一直行走在蒼涼的秦漢古道，在殘碑與摩崖間尋找著自己的書法歸宿，如一位堅定而執著的行者，讓自己的思想雲遊八荒，一路追尋，自秦漢到魏晉，由五代到宋、元、明、清，在古意與氣象中探尋書法的技道，在苦行中讓自己的思想與古人匯合、與時代相融。

大氣磅礴、厚重堅實、勁健如風，像古代沙場征戰的勇士，如橫掃千騎的鐵血大軍。這是幾年前我對曾濤書法的印象。近年來，曾濤不斷追求個人風貌的變化，並不斷增強書法的思想內涵，由表達個人追求與情懷的小我向以表達社會需求與人文精神的大我轉換，逐步尋找契合書法藝術發展的方向，在其不斷面世的作品中，那種雄渾霸氣逐步內斂，在厚重與變化中更多的是古意盎然的深沉、平實和淡定自然。

曾濤的隸書源於漢碑，其作品在保持個人風貌的基礎上，都會有所變化，將他對書法的領悟，透過作品加以表現。從更多地對字形的關注、對用墨用筆的強化，及對書法內涵和精神的關注，轉移到將個人的才情、胸懷、頓悟、學養、思想、積澱，透過作品進行感情闡釋，讓人在欣賞其書法作品的同時，享受到更多的是精神的感召與力量。如《靜明天籟》（斗方）《西江月。秋收起義》（條幅）等，深厚大氣，樸拙端嚴，與秦漢碑刻、摩崖、簡牘精神對接，古意甚濃。

曾濤的隸書充滿金石氣和書卷氣，強調筆法，富於變化，結字方正，松而不散。波磔較其他筆畫起伏變化，書寫緩慢，腕力凝聚，收筆前，借筆毫彈性迅速挑起，使筆意飛動，清新穩健。單個偏旁呈縱橫之勢，結體又是舒展開來，筆畫沉實、樸厚、內斂，吸收《禮器碑》縱向的力度，細勁雄健，俊逸方整。左右結構的字型平鋪直敘，多《好大王碑》筆法，看似鬆散，卻相互照應，憨態可掬，就像不曾雕琢的野小子，渾然質樸，不乏靈氣。上下結構的字型朴茂沉實，緊密疏離，或高瞻遠矚，或力拔雲天。大氣、沉穩、平衡之美，取魏碑之法融入方筆的雄渾；圓筆取篆，古樸圓融，方圓並濟間，現中庸之道。

細品每個字，雖有規律，又不盡相同，一幅作品，處處充滿變化，看似信手拈來，其實匠心獨運，不急不燥，娓娓動人。時而像歌者即興高歌，時而像舞者蹁躚婀娜。有形又似無形，或樸拙稚趣，或大氣肆意；或欲擒故縱，或舒放果收；或清奇端麗，或憨態靈動。字與字之間有協調統一，有承接轉合，有遙相呼應。一幅字中，既有古碑的沉實殺厲，又有帖學的裹挾內斂，既有文人的智慧，又兼具舞者的迂迴。

曾濤的行書，絕少塵世俗氣和文人玩味的氣息，而是一種肅穆、強健之氣。正所謂“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之謂也。重筆似高山墜石，輕筆似春蠶吐絲，成竹在胸；輕重緩急，皆心手相應。那種從容蘊藉，那種瀟灑自然，那種力鼎千鈞的氣象，那種閃展方圓的含蓄，全都在點劃飛白之間瀉於紙端。

曾濤說：習書要有主見，不固執，善吸收，不盲從。看似很平常的幾句話，裡面蘊含著做人從藝最基本的道理。曾濤一直在貫徹著自己的為人為藝主張。他浸潤漢碑多年，在漢碑的斑駁中尋找心靈的落腳點。近年又問藝於陳曦明等書法名家，並在陳先生隸變的基礎上獨出機杼，風格日顯。

曾濤用筆講求變化，且自然、豐富、不做作。這是其書法的突出特點。曾濤作品中那種用筆的千變萬化和在變化中形成的努力向外拓延的書寫張力都會給人以強烈的心靈震撼，古拙、險峻，如驚濤拍岸、滾石墜地。但是，仔細研究近兩年的作品，那種外向的變化在悄悄發生著變革，逐步內斂，在內斂的同時線條變化依然豐富多彩，由注重外形的變化向追求內涵變化轉變。線條在方正險拙中增加了圓潤糅合的書寫元素。有的線條看似簡單，遠觀看不出變化，但是仔細欣賞，變化完全融合線上條執行過程中，融厚重於簡潔，匯古意於墨趣。結字造型及線條的表現，由繁化簡，追求一種簡約精巧的筆墨意趣，書風自然變化，既能讀出歷史的影子，又賦予書法創作強烈的時代精神。

曾濤師古不泥古，他深入古法不是為了抱守殘缺地因循守舊，而是取百家之長，鑄古法之變，超越自我，實現新貌。他新近創作的行草條幅《詩與遠方》、《厚德載物》、《清虛靜泰》等，章法雍容大度、華美卓絕，線條跌宕馳騁、遒勁剛健，筆墨瀟灑飄逸、渾然天成，動靜中彰顯和諧、變化中嚴守法度、飄逸中不失真功，方寸之內，大氣湧成，字裡行間充滿強烈的視覺美感與激盪人心的藝術節奏。

曾濤不是一個衝動型創作的書寫者，即使是跌宕起伏的草書在他手上也是保持著遊刃有餘的態勢。筆墨肆意縱橫，激情湍流無止，凝練渾厚而又飄灑縱逸的狂草書法，釋放著“無盡的盪漾”的大格調和蕩氣迴腸的大風光。無論是濃墨處混融出“屋漏痕”的質感，還是枯筆處表現出“錐畫沙”的張力，他的草書都是波瀾壯闊的節奏。曾濤認為，大草就是奪關衝隘、劈山開道的大河，泥沙俱下與激流勇進都是自然而然的情節，從曲折中開墾精緻、從發散中俘獲高遠、從離奇中尋覓表現，將內心深處的生命力揮灑，落定“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蒼茫大氣，激揚“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的恢宏氣韻……

曾濤還很年輕，聰穎且勤奮，謙虛好學，相信透過不懈的努力，一定能在崎嶇險絕的習書路上闖出一片天地。

作者簡介：李曉文，作家，書畫家，藝術評論家。湖南新化人，居廣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