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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荒謬和奇遇——讀薩特的《厭惡》

由 由心品 發表于 音樂2021-06-08
簡介他從“在這些日子裡”這首他喜愛的歌中獲得某種靈感,他決定去寫一部使人們能猜出某些不可能存在的、超出存在之上的東西,講一些不能發生的事——奇遇,從而使人們對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恥,而他本人因為這部書卻可以毫無厭惡地回憶自己的一生

荒謬是什麼意思

偶然、荒謬和奇遇——讀薩特的《厭惡》

偶然和必然,這似乎又讓我們置身於哲學領域。但我們最好不要逗留在一般概念範圍內。

偶然是尚未顯露的必然性,這個世界是必然性的世界,一切都是必然的,——這好像也不無道理,但在“我思”之後,它不再是這樣。

這是一條樹根,但它又不僅僅是樹根;我們關於樹根的知識並不能說明它為什麼是這個樣的,並不能說明這一個樹根。

是的,樹根具有吸水的職能,它供給整株樹水分和養料。但在一個樹根為什麼是這樣的?它那扭扭曲曲的形狀,它那類似海豹皮的粗硬細密的外表,它那好似黑色又不是黑色的膚色,…… 它的每一種性質好像都有點脫離它本身,流到外面去了,幾乎變成了一個東西;每一種性質在這樹根身上都是多餘的、無法解釋的。

還有我拿起那塊石頭要打水漂漂,突然又打不下去了,這有什麼必然性?還有我曾經握過的自學者那隻手,為什麼它不僅僅是隻手,而像一條肥大的白蟲,甚至連白蟲也不是?

這些存在物遠遠超出了人的各種感覺給它們確立的色味香的界限,突破了人的孤立化、簡單化的觀念,把它們的多餘性、無法解釋性表現出來。

偶然、荒謬和奇遇——讀薩特的《厭惡》

看來偶然性並不是一種假象,並不是一種可以被人消除的外表。存在物的存在是偶然的,因此也是沒有根據,沒有理由,說不出道理的。

它只是在這兒;人們不能用必然性把它推斷出來。那利用來克服偶然性的必然的自在之物只是人們為了逃避事物的真面目而製造出來的。

但是,這種偶然性意識和荒謬感雖然是直面事物的真實,難道不會讓人們意氣消沉、無所事事甚至悲觀厭世嗎?而一個合理的必然性的世界不是可以讓人們對生活充滿信心、昂揚亢奮嗎?是的,很可能。

然而我們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發問:能夠直面這個充滿偶然性的荒謬世界,是不是同時就表現了對於這個世界的反抗?而把這個世界想象合理的,必然的,是不是倒屈從了這個世界?

荒謬意識具有兩層含義:事物的存在沒有理由、沒有根據,無可解釋;人又有一種給自己的存在尋找根據、尋找意義、求得解釋的慾望。荒謬意識是在承認荒謬性的基礎上力求揚棄這種荒謬性。

洛根丁不斷地在這種噁心感和荒謬感中掙扎,最後還是要解脫出來。他從“在這些日子裡”這首他喜愛的歌中獲得某種靈感,他決定去寫一部使人們能猜出某些不可能存在的、超出存在之上的東西,講一些不能發生的事——奇遇,從而使人們對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恥,而他本人因為這部書卻可以毫無厭惡地回憶自己的一生。他能做到這一點嗎?不知道。但他總得這樣去做。

偶然、荒謬和奇遇——讀薩特的《厭惡》

洛根丁不斷地尋求奇遇,但不斷地處於失望之中。他曾以為自己過去有過奇遇,但慢慢地發現這只不過是在自欺。人的過去如果不跟當下現在聯絡在一起,那它就什麼也不是。人們常常拿自己的過去,也就是經驗,來掩飾自己在當下現在的孤獨、無所憑依、軟弱無力。但這是徒勞的。人是被拋進現在中,他總是不能離開現在的“我”。

過去的事情,哪怕是極平凡的,只要你加以敘述,它就成了奇遇。所以人們往往自己上了自己的當。我們以為自己記得的、講述的過去的事情是真實的,我們透過這些故事來看待自己,盡力像我們講述的那樣活著,好像我們的生活是那樣有條理,那樣首尾一貫,好像我們的過去決定了我們的現在,好像我們的生活是在物理時間裡一分一分有次序地連續而過。實際上我們不是生活在過去中,而是過去生活在現在中,生活在我們現在對它的記敘中,也就是說,沒有那個藏在現在後面的過去。

如果說當下現在也有奇遇的話,那遇到的也只能是“我是我自己”,就是我在這兒,我是孤身一人,遇到的是我不可能有奇遇,像我敘述的那樣的奇遇。

偶然、荒謬和奇遇——讀薩特的《厭惡》

所以我們總是沒有固定的東西可以依託的,為了不讓過去消失,我們得不斷地抓緊現在。這樣,沒有連續性,沒有傳統,沒有過去,沒有經驗,沒有歷史,我們遇到的仍然是一個充滿偶然性的荒誕的世界。

正像洛根丁的奇遇一樣,安妮的完滿的時刻也只是一種過去的幻想,或者說,是對未來的一種渴求,但決不是當下現在所能有的東西。

也許當一個孤獨的沉思者向人們揭示出這個世界的荒謬性、這個存在的偶然性、這個奇遇的不可能性時,他就創造了某種超出這一切的東西,使自己從這個荒謬的世界中解脫出來?使自己的存在不再是偶然的?使自己終於有了一個真正的奇遇?並由此找到自己的巢穴?可能。

薩特寫《厭惡》時就是這樣認為的。《厭惡》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證實了這個思想。但這樣做仍然是有侷限性的,對此薩特當時已隱隱約約有所感受,到後來就看得更清楚了。這一點我們留到後面再詳談。

【本文摘自《風從兩山間吹過》(黃忠晶等著,江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