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電視劇《天下長河》在芒果方面已經更新至第21集。在第21集的劇情當中，陳潢因為失蹤，被不少官員誣陷為反清復明的賊人，康熙直接來了一句，這種大傻子，反清復明的人用他做什麼，求他傻嗎？編劇張挺，在《天下長河》當中的這處臺詞，十分給力。話說，該劇當中，確實存在“三大傻”，分別是陳潢靳輔于振甲。而這“三大傻”，反倒是《天下長河》最可愛、可敬的地方。真正的優秀文學作品、影視作品，全是寫“傻子”的。

請允許我簡短地掉書袋。阿來的成名作《塵埃落定》，寫的就是一個傻子。莫言老師的成名作《豐乳肥臀》，寫的也是一個傻子。乃至於中國文學的最高峰之一的《紅樓夢》，誰能說賈寶玉這樣的不是一個傻子呢。以“傻子”的狀態打量文學、影視作品敘事當中的時代，才會有意外的哲學效果。甚至於這種打量，到最後，其實是一種哲學生命意志當中的對抗。我們不妨來看看《天下長河》當中的“三大傻”。

陳潢的傻，來自於不慕富貴、不羨功名，僅以治河為己任。如果所《天下長河》當中有一股濃郁的精氣神的話，那陳潢無疑提供了這種賈寶玉式的赤子童心。這是一種人性當中最為乾淨純粹的狀態。當然，賈寶玉是直接進入到人生哲學的狀態當中，去反襯周遭的骯髒。而陳潢，則是以治河的方式，參與到當時的時代當中來，並且以自身之乾淨，映襯周遭之骯髒。

而陳潢的傻，最重要的呈現便是，他不以私利為行為指導方式。靳輔犯了案子，周遭都嚷嚷著要殺頭靳輔的時候，所有大臣都不敢言語，只有平民陳潢敢說話，認為康熙不能殺靳輔。等到了陳潢和靳輔一起治河的時候，向康熙講治河PPT的時候，也是陳潢敢於仗義執言，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肚子裡邊裝著真東西，就容易看不上那些半吊子。

包括民不聊生鬧大饑荒的時候，是陳潢鼓動縣令和老百姓，一起搶官糧。這種行為，就是靳輔這樣的官員幹不出來的。所以，陳潢的“魯莽”反倒是比靳輔的穩重更可愛。陳潢在一種人生衝動當中，呈現人性所謂的傻，然後到達至善狀態。編劇張挺對於這個角色的拿捏，真的是讓懂行的觀眾拍案叫絕。

《天下長河》第二傻便是靳輔。這個靳輔，以穩重求真傻。安徽巡撫，竟然上河道上出勞工去，幹了一輩子大官吏，竟然窮得一塌糊塗，明明是有權有勢的官吏，卻連自己兒子的案子都幫不上忙，被兒子直接掀桌子。靳輔的傻，是走“聖人”的路線，要處處清廉，而這種穩重感，讓這種傻呈現了一種人生思考之後的選擇。

《天下長河》第三傻于振甲，也是我覺得最可愛的一位。這個角色，屬於典型的腦力思考不足。這位大哥，一遇到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兒，就開始擺黑白旗子，自己覺得幹了錯誤的事情、動了錯誤的念頭，就拿出一個黑石頭子來，覺得好的、正確的，就拿出一枚白色的來。這其實是明清儒學當中非常重要的一門學習，是道問學和尊德性之間的較量。

看到于振甲擺弄黑白石子兒，估計不少觀眾會發笑。可是，讀過明清儒學的觀眾，是笑不出來的。尤其是那些“尊德性”的真正讀書人們，我們自己難道不也是這個樣子嗎？尤其是遇到那些我們腦力思索不及的地方，我們不是在心裡邊擺弄自己的黑白石頭子兒嗎？人生這一擺弄，正好是對內心的追問。我的經驗是，往往這種追問沒啥答案。但你不去追問，就會成為快樂的豬玀，而不是痛苦的蘇格拉底。

人生為善，並且可以堅守的，往往是于振甲這樣的人。明明當著清知縣，可能會有十萬雪花銀，卻連個雞蛋都吃不起，差一點餓死的主兒，對於部分觀眾來講，肯定屬於傻子，是不能效仿的。但是，對於那些赤子童心的讀者、觀眾和藝術鑑賞者而言，大家其實一生都在追求成為這種至真至善的人，成為這種傻子。

《天下長河》透過這些“傻子”，映襯了明珠、索額圖和高士奇等人的精明。後者這三位，可謂是這部電視劇當中的人精了。三精和三傻，遙相呼應。這個張挺，斷然是肚子裡邊有著中國文學的真正智慧的。基於這一面而言，電視劇《天下長河》不失為經典佳作。而我們的影視、文學作品，要敢於呈現這樣的傻子才是。創作者內心足夠澄淨，才會於筆下出現這樣的傻子。這便是可敬的。（文/馬慶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