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陸焉走到紀年那邊開始，池簡琛就會時不時地朝那邊瞄幾眼。

就算隔了這麼遠，他依然能夠感受到紀年臉上的笑容有多假。

現場統籌得差不多了，試鏡很快就開始。

紀年懷疑池簡琛是故意的，她跟陸焉的試鏡順序竟然是挨著的。

而且，她在前，陸焉在後。這分明就是要被陸焉吊打啊。

有那麼一瞬間，紀年都想直接放棄了。

但是想了想，這樣太慫了，不是她的風格。

紀年內心還是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在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其實試鏡是非常考驗演技的，因為沒有人跟你搭戲，一切都要靠自己的發揮。

而且，這還是一場情緒起伏很大的戲。

紀年對這種型別的情節是有心理陰影的，主要是因為先前拍《博弈》的時候，因為這種情緒大起大落的戲，她被池簡琛罵過好多次。

當然，他說得最多的，就是她拍戲不帶腦子。

那之後，紀年也稍微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所以，今天試鏡的時候，她也有在刻意將自己情緒的層次表現出來。

……

但是，儘管她已經這麼努力，依然沒辦法讓池簡琛滿意。

紀年演這一段的時候，池簡琛全程皺眉，“不滿意”三個字已經寫在臉上了。

紀年在演戲的時候，也會偷偷看他的表情，中途好幾次，她都覺得自己要演不下去了。

“停，不用繼續了。”池簡琛面色凝重，冷著聲音打斷了她。

他出聲的時候，紀年還在唸臺詞。

現場的人不多，但是試鏡的時候這樣被打斷，確實還是挺沒面子的。

一般情況下，導演是不會在這種時候打斷演員的。

除非這個演員的演技真的很爛，導演完全看不下去了。

見紀年被池簡琛打斷，熊琳和知秋臉上都露出了擔憂的表情。

熊琳有些不解地朝著池簡琛看過去，完全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原因打斷紀年的。紀年剛剛這段確實算不上多麼驚豔，但起碼是中規中矩的，該有的層次都有了，比之前那幾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之前再辣眼睛的表演，池簡琛都沒打斷過。

怎麼到紀年這裡，就變了？

別的不說，紀年這段，不管是臺詞還是情緒，表達都挺到位的。

熊琳做經紀人也這麼多年了，她對演技判斷也是有一定審美的。

紀年的演技比不過老牌演員，但是在同齡人裡，也不算差了。

池簡琛這要求，未免也有些太高了吧？

陸焉這種條件，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不能要求人人都做到陸焉那樣。

何況，陸焉比紀年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經驗，兩個人完全沒什麼可比性。

**

紀年沒想到池簡琛會打斷她。

被打斷之後，她有一種被扒光了扔在人群中的羞恥感。

她狠狠咬牙，低著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情，池簡琛一句解釋都沒有。

等紀年離開之後，他將目光移到了陸焉身上，對她說：“你來吧。”

陸焉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走到了中間，開始表演。

她沒有像別人一樣大哭，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灰暗，雙眼空洞無神。

她的表現，和所有試鏡的人都不一樣。

沒有歇斯底里的臺詞，單單是這樣的眼神和狀態，就已經把角色內心的絕望和傷心表達得淋漓盡致。

陸焉說臺詞的聲音很低，說話的時候，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但是沒有抽泣的聲音。

她表演完之後，在場的人都開始鼓掌。

除了紀年。紀年看著陸焉的方向，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嗯……她好像確實是輸了。

看完陸焉之後，紀年又看向了池簡琛。

剛好，他也看了過來。兩個人對視了一秒鐘，紀年率先的收回了視線。

她知道，池簡琛是不可能讓她來演這部戲的，有陸焉在，永遠都輪不到她。

不過也沒關係，她一點兒都不想演他導的戲，她需要和一個能夠欣賞她表演方式的導演配合。

“我們走吧。”

紀年覺得自己再在這裡待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她站起來，對熊琳和知秋說出這句話。

不等她們兩個回覆，就率先離開了。

知秋非常理解紀年的心情，也知道她這個時候是需要陪伴的，所以，她趕忙跟了上去。

……

知秋跟在紀年身後上了車。

“不要難過，其實你演得也很好。”知秋輕輕地拍了一下紀年的胳膊。

紀年知道，知秋說這話是為了安慰她。

其實她也沒那麼傷心，同樣的事情發生了太多次，她似乎已經麻木了。

她現在，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

“我演技是不是真的很爛？”紀年這樣問知秋。

知秋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非常認真：“不是的，一點都不爛。”

“我沒有在拍馬屁，你相信我。”知秋的眼神非常誠懇，“琛哥那麼說你，其實是因為他內心對你的標準比較高。可在我看來，你已經很厲害了，至少比那些只會演偶像劇的人強得多。”

紀年垂下頭，沒有說話。

也對，她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演技，真的挺尷尬的。

她從出道到現在，沒正兒八經地演過偶像劇。

她這種演技水平就屬於，演偶像劇自己心有不甘，但是演正劇又不夠格。

之前她不想演偶像劇，因為她內心挺瞧不起偶像劇的。

翻來覆去就那麼些情節，劇本本身還有很多邏輯漏洞……

可是現在看來，還是演偶像劇比較輕鬆。

鳳尾和雞頭，她選雞頭。

她就是這麼沒追求的人。

**

熊琳並沒有跟著紀年和知秋一塊兒出去。

她留在了現場，等著現場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走得差不多之後，熊琳才去找池簡琛。

有些話，她必須跟池簡琛單獨說一說。

“有時間嗎？”熊琳站在池簡琛面前，往外看了一眼，“找個地方單獨聊幾句？”

池簡琛“嗯”了一聲，然後率先往外走。

熊琳理解了他的意思，跟在他身後，來到了旁邊的休息室。

“剛剛，你不應該那麼對紀年。”

休息室的門剛關上，熊琳就迫不及待地對池簡琛說出了這句話。

“我知道你對演員演技要求高，她沒達到你的標準這我也清楚，但是你那樣，太傷她的自尊了。”

熊琳倒也不是為紀年說話，只是，今天這事兒，確實是池簡琛做得過分了。

“她不適合這個角色。”池簡琛沉默了一會兒，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熊琳聽完之後嘆了一口氣，“好吧，是我不對，我就不應該帶她過來試鏡。”

她覺得自己跟池簡琛溝通不下去了。

算了，這事兒就翻篇吧。

“阿琛，不管怎麼樣，你們都是夫妻，她對別人的看法可能沒那麼在意，但是你跟別人不一樣。”

熊琳壓低了聲音，對池簡琛說：“以後……別說這種傷害她的話了。”

池簡琛並不認為自己剛剛說的話是在傷害她。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始給熊琳總結紀年身上的問題：“試鏡的時候不斷走神、臺詞順序說錯，演技浮誇，這些都是事實。”

“……”熊琳被池簡琛噎得無語了。

紀年是他老婆啊，他怎麼對自己老婆都原則性這麼強？

簡直就是一根筋。

照他這個樣子下去，紀年遲早有一天得被他打擊死。

**

那天試鏡失敗之後，紀年已經做出了選擇，也把自己未來的方向跟熊琳說了。

熊琳聽說她要去拍偶像劇，開始的時候是有勸她的。

但是紀年反覆表示自己已經想清楚了，既然她這麼說，熊琳也不好阻攔了。

確實，演偶像劇對人氣積累是有很大作用的。

現在，市場就是這樣子。

而且，紀年的演技演偶像劇，的確是足夠了。

紀年現在有了關注度，資源肯定也會主動來找她。

有意找紀年的偶像劇很多。

紀年聽熊琳的意見，挑了一部原著人氣比較高的接了下來。

劇組開機在下個月，這期間，紀年的行程基本上都是採訪、雜誌拍攝以及各種各樣的商演。

忙起來的時候，基本不著家。

**

海城，助理宋明為秦唐送上了昨天晚上連夜調查的資料。

這份資料裡，包含了紀年目前為止所有的資訊。

之前，秦唐一直都沒有去調查過紀年的詳細資料。

這是第一次。秦唐開啟這份資料之後，最先就看到了紀年的一寸免冠照。

這照片號線是她簡歷裡的，照片上，她笑得眼睛都彎了。

這長相……跟那個女人還真是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難怪沈南迴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認定了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確實，像極了。

秦唐翻看著資料，發現她的出生月份跟那個女人進醫院的時間是對不上的。

看樣子，應該是後期改過生日了。

這份資料裡有紀年讀過的小學、中學還有大學的相關資訊，還有她各種考試的成績，從小到大得過的一些榮譽證書，全部都在裡頭。

社會關係那一欄裡，寫著她父母的名字和工作單位，但是聯絡方式那一欄，是空著的。

秦唐大概翻看了紀年的資料，基本可以確定，收養她的這對夫妻，條件實在一般。

但具體身份，還弄不清楚。

秦唐將紀年的資料放到一邊，拿起了她最近一段時間的行程表。

一個星期之後，她在江城有一場商演。

秦唐盯著那串地址看了一會兒，眼底泛起了嗜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