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兩個蹣跚的背影出現在杭州市蕭山區瓜瀝鎮解放村的一條村道上。

兩人保持著三四米的距離，都走得極為緩慢。前面的中年男人肩膀很寬，卻沒有板正的感覺；後面的老人，則是垂暮之年，上半身佝僂著。

他們不是父子，後面的老人名叫宣丙水，今年已84歲，中年男人則是他的鄰居宣世才，大家都叫他阿才。因為當年的一句承諾，宣丙水、李彩英夫婦照顧有智力障礙的孤兒阿才，已整整41年。

宣丙水、李彩英夫婦在為阿才做飯。拍友徐克濤攝

不過，宣丙水、李彩英夫婦不大與外人提起他們的付出，只有一句“就是憑良心”。他們更願意談起的，是阿才這個“令人操心”的孩子。

鄰居託孤--

“就是憑良心在照顧”

宣丙水一家和阿才是生活在一個院子裡的鄰居，雖然都姓宣，但並沒有血緣關係。

照顧阿才，是阿才父親臨終的囑託。宣丙水夫婦沒有任何推辭，一口答應下來。現在回想起來，宣丙水還是不知道為啥院子裡好幾戶人，阿才父親卻只拜託了自己。

不過，在村子裡轉一圈，聽村民們說說這對夫妻的事，或許能理解當時阿才父親的選擇。

李彩英沒怎麼讀過書，但很懂道理，深得村裡人信賴，院子裡的人叫她“小母”，村裡人有事都找她商量。

也有人記得，當時阿才爸爸身體已經很不好了，想吃鴨肉，但是家裡困難，捨不得花錢，是李彩英一口答應下來：“那一定要買。”然後提著鴨肉和水果，就上了阿才家。

事實也證明，阿才父親的選擇沒錯。

兩位老人有3個孩子，加上阿才，有4張嘴嗷嗷待哺。小兒子宣世康回憶41年前，只覺得自己那時候“怎麼吃都吃不飽，整天想吃東西”，即使是這樣，“爸爸媽媽都是省自己嘴裡一口吃的，平均分給4個孩子。”

為了保證阿才一日三餐都能吃上熱飯，兩位老人幾十年沒有一起出過遠門。就連李彩英生病住院，宣丙水也要留守在家裡照顧阿才。

“其實就是憑良心在照顧。”面對記者，李彩英反覆提起這句話，“其他人也不需要我照顧了，大把的時間閒著也蠻悶的，花在阿才身上，也挺好。”

照顧41年--

“養出感情來了”

阿才不說話，面對陌生人，他躲在後頭。給他遞杯水，他握緊拳頭，喉嚨裡發出低沉的聲音。只有把這杯水放在宣丙水的手裡，再遞給阿才，他才不再抗拒，變得大膽起來。

不過，更多時候，阿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要說謝謝了，連話都不怎麼說。”宣丙水嘆口氣道。

但是，並非毫無“獲得感”。有時候，兩位老人無意中發現阿才的“小心思”，也會忍俊不禁。

老人說，有一天正在做菜，感覺院子有人走進來，偷偷摸摸往屋子裡瞧。“我轉頭一看，阿才的背影一閃而過。”李彩英明白了，阿才擔心她給自己做的菜和他們家的不一樣，所以想偷偷來“檢查”，“當時真覺得有意思，沒想到這孩子心眼還挺多。”

但也是這種無差別的愛，讓阿才認準了他們家的飯，雷打不動的三餐，阿才準時出現在他們家門口。

偶爾，阿才也會淘氣。就拿剪頭髮這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來說，一公里以外的理髮店，老人領著阿才過去得走幾十分鐘。“有時候沒注意，他就走到反方向上去了。”尤其是這幾年，阿才越來越有自己的想法：“我覺得頭髮不長，我不剪！”

不過，無論阿才多淘氣，老人們都不會真的生氣：“41年都過去了，養個小狗小貓也養出感情來了，更何況人了！他就是我們家的第四個孩子。”

最大心願--

“誰能照顧好我們阿才”

如今，宣丙水和李彩英已是耄耋之年，兩位老人心裡明白，這樣細緻地照顧阿才，恐怕是別人難以做到的。“誰能照顧好我們阿才？”這句話常常被兩位老人掛在嘴邊。

令人寬慰的是，阿才早就受到當地各級政府的關心與照顧。

解放村黨總支副書記陳建江剛考上這裡的村官，就知道這裡有個老傳統：“得特別關心阿才。屋頂漏雨、電燈不亮，都要及時照應到。”

阿才也知道，村口小超市是可以“免費”拿食物的地方。“這筆錢過去是我們村裡支出，後面阿才有了低保，這個錢就一年支出一次。”陳建江說。

但阿才還是需要有人十年如一日照顧他的一日三餐。誰能接下這個接力棒？

陳建江說，之前考慮了好幾種方案，比如和鎮上的飯店合作、請村裡其他更年輕的人幫忙等，但都實行不久，一是對方堅持不住，二是阿才也不願意。

近日，蕭山區殘聯相關負責人表示，將為阿才安排專業的智力和精神檢查，看能否為阿才申請更多補助。同時，也要根據阿才的生活自理能力，為他安排一個合適去處。

不過，阿才無論去哪裡，宣丙水、李彩英夫婦都說，只要能走得動，就會多看看他、多陪在他身邊，只因為“阿才是我們的孩子啊！”

【來源：浙江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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