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寵物首頁寵物

於花下醉飲,倚花樹成眠,李商隱的《花下醉》真的讓人百讀不厭

由 云云雲初夏 發表于 寵物2023-01-22
簡介故與其苦苦探尋生命奧義而總不得真知,或是一心求索至上之理而無有善終,或以有涯之生解無涯之謎致群疑滿腹,莫不如就此放眼當下、放逐本性,感受世間風情,把酒言笑,不辜負春風美景

野鹿眠山草如畫指什麼生肖

花下醉

【唐】李商隱

尋芳不覺醉流霞,倚樹沉眠日已斜。

客散酒醒深夜後,更持紅燭賞殘花。

於花下醉飲,倚花樹成眠,李商隱的《花下醉》真的讓人百讀不厭

看柳絮嫁與流水,看暮色迎接滿月,看場圃擁抱稻穀,看清風攪弄彩雲,看簷頭撥筍人,看媚眼錦屏人,看無餌垂釣人……看一切的光怪陸離或是炫彩奇異,看一切的平庸質樸或是平淡無奇。

人雖雙眼清亮,心卻總會被錯綜矇蔽,以致恍惚間便會失落在這山河歲月裡,空空辜負了那些萬千風物淬鍊的至美。好在總有午夜夢迴,可在深不見底的夜色裡棲身寧靜,可在專屬的精神花園裡漫步思索,待到輕點一盞燭火也便邂逅了真正的本我,所謂覺悟也未嘗不可始於一場梨花篝火。

讀李商隱的《花下醉》總是有一種我欲成仙的氣度飄忽其間,於花海中醉飲,倚靠花樹成眠,客散酒醒方知夜深,賞花之興卻未至闌珊。於是,他燃亮一根紅燭,獨自花徑尋芳,只可惜大多的花都已凋殘,那孤盞紅燭映著花影,詩人微醺在這朦朧夜色間。

想來許多美好都是稍縱即逝,名花與傾國又孰能長存不殆。沁脾芬芳好似佳人溫軟耳語,斑斕顏色更似那錦衣綾羅,至於故事最末,無非是朱顏辭鏡伴著那殘花枯荷。逝者如斯,孰能不憐;聲色當下,也便無有拘忌。

於花下醉飲,倚花樹成眠,李商隱的《花下醉》真的讓人百讀不厭

李商隱情致難得,既醉於酒,又醉於花,醉於現世,也能醉於煙霞。詩中有聲有色,卻又能將心跡袒露得不動聲色。他描繪了一派歡愉與熱絡,可行間字裡卻總難逃寂寞,卻好在那是種可以盡情寄情的寂寞。

文人總是有著種種相似的哲思或是情懷,東漢古詩《生年不滿百》的作者如今已難以探知,但此詩內裡的處世哲學較李商隱的《醉花陰》可謂更遞進了些許:撇去了寂寞,只餘豁達……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愚者愛惜費,但為後世嗤。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對這首詩極盡讚譽,謂其“不隔”,即遣詞率真,與世味契合,不拘泥於傳統禮教的束縛,更不甘任於所謂普世價值的拘囿。因為值彼時的境況,從詩人到鄉野都信奉著“苦盡甘來”的道義,而此詩的出現卻以平地驚雷之音標新著“及時行樂”的意義。

其言生而為人本就難足百年,又何須哀慮千載後光景;若總恨晝短夜長,又何不秉燭一遊,重探風物;糠谷縞素是為一生,椒漿鮮衣亦是為一生,人之大欲即存於這些最為原始的所需所求之中,故又怎不可盡興而為,嘗一嘗真正的灑脫快活。

於花下醉飲,倚花樹成眠,李商隱的《花下醉》真的讓人百讀不厭

只可惜這樣的論調在當時的大環境下被劃歸為不思進取的頹靡之音,那時的國家機器諱莫如深,自不願將這種原始的靈氣過度釋放,恐啟百姓之智、擾亂綱理倫常,於是便將其定論成了低下志趣。好在文人們已開始了覺醒,早知這被強披著享樂主義外衣的內裡是多少等待釋放的苦悶。不慳吝文化,不迎合媚俗,也使得這種逐心處世的文化得以由表及裡地厚重了起來。

細數有多少名篇佳作是在終於蔚然成風的“行樂須及春”中促就的,蘇東坡曾作“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餘暉的幕帷拉起,東風送走了最後幾抹微雲;月亮與夕陽同輝,卻沒有一絲扞格不入的弔詭;詩人踱步在院中,不覺間那懸月早已下了迴廊。待他移步至百花深處,竟不知從何方蒸騰起了霧氣;只有憑藉著爭相湧入鼻尖的芬芳氣味,才可勉強辨別究竟是在現實遊蕩還是在夢裡。

詩人此行是為尋一株昨夜入夢的海棠,所以他要等到夜裡,等到千紅萬豔通通睡去,等到唯有海棠盛放無花可比肩的時機。雖說是賞花,心間卻又總有將赴一場盛世之約的忐忑。

蘇東坡愛極海棠,恐花亦睡去,秉燭來看,也唯有此般惜花才能此般不捨晝夜。百花各有香,偏偏海棠無香;百花總愛開在暖陽裡,他的海棠卻更愛盛放在那螢螢燭火裡。海棠就像他,明明是滄海中的一粟,卻不甘受波瀾裹挾任浮沉,所以他愛海棠,所以他看海棠,正因此種情愫搖曳其間,更使得他再不必形影相弔、孤芳自賞。

於花下醉飲,倚花樹成眠,李商隱的《花下醉》真的讓人百讀不厭

《冷齋夜話》中曾記載如此一幕,唐太宗召楊貴妃同遊沉香亭,未料宿醉未醒的貴妃被侍者攙扶來見時,已是鬢飛釵亂,更無行禮之力。但唐明皇見此並未掃了興致,一句“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極盡寵溺,“海棠春睡”之逸事也便自此流芳。

高燭照紅妝,總是隻貼近於文人雅士的趣味。他們秉持著的是煙火,卻又並非俗世的人間煙火。那熱焰關乎詩人的情懷:於閒處行樂,於夜色秉燭,於無聲處抒懷。

在詩中寄情於景的悲春傷秋曾漫散於詩壇,卻也並未因大行其道而被始終標榜,反之則是被直抒胸臆的世事練達所替代。因促就了詩人們對感官與理性雙重追求的滿足,“行樂須及時”的思想也因此成了東漢的文人風氣,而後致使豪放派、浪漫主義等都以其衍生品的姿態橫空出世。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人生天地間,生為寄,死為歸,意之為逆旅。且人生似夢,至於夢裡夢外總是不敢深諳。故與其苦苦探尋生命奧義而總不得真知,或是一心求索至上之理而無有善終,或以有涯之生解無涯之謎致群疑滿腹,莫不如就此放眼當下、放逐本性,感受世間風情,把酒言笑,不辜負春風美景。想來酒中仙李白定是參破了此中真意,所以行文颯爽,豪氣淋漓。以一篇《春夜宴桃李園序》將一紙糊塗人事開解得通透洞明,如此看來,那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亦並非其狂妄的信口開河。

於花下醉飲,倚花樹成眠,李商隱的《花下醉》真的讓人百讀不厭

“秉燭夜遊”恰是對“及時行樂”這一思想最精準的表達。一盞燭火裝下了千頭萬緒,它悄無聲息地存在著,卻也將萬般情意傳遞著。消夏秉燭,在蟬鳴月影間委身花樹;冬雪秉燭,在亂梅深處邂逅香影。既然晝短夜長,何不與這漫漫長夜赴一場秉燭之約;若言人生苦短,何不把酒當下痛飲成醉。

有時,世人口中的不明白,無非是不願明白;正如所謂的艱難苦恨,總是因求不得、放不下而負累。莫不如少些煩雜思索,多添些放浪形骸。

今吾秉持一盞燭火,不知諸君可願偕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