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今天，欣賞幾首出家人的五律。

唐宋兩朝，出現了不少著名的侍僧，例如賈島就是一位還俗的僧人，王梵志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僧人，貫休、齊已、無可等人也都有優秀的作品傳世。

北宋早期的九僧，也在當時的詩壇有很大的影響力。

一、僧無可《秋寄賈島》

暗蟲分暮色，默坐思西林。聽雨寒更盡，開門落葉深。

昔因京邑病，並起洞庭心。亦是吾兄事，遲迴直至今。

早年也是僧人，

法號無本。

無可，是賈島的堂弟，是唐朝著名詩僧、書法家。

無可居江西廬山西林寺，為懷念賈島而作詩相寄。

這首詩頷聯寫秋景，方回點評頷聯的特點：

聽雨徹夜，既而開門。乃是落葉如雨，此體極少而絶佳。“微陽下喬木，遠燒入秋山”亦然。陳後山“輝輝垂重露，點點綴流螢”，謂柏枝垂露若綴螢然，一句指事，一句設譬。詩中之奇變者也。

方回說，頷聯自是一體，無可這一聯的特點是：對句寫實，出句則用比喻。類似的還有馬戴《落日悵望》，出句寫寫實，對句比喻：

微陽下喬木，遠燒入秋山。馬戴《落日悵望》

陳師道的這首雖然不是對仗句，但是也有這個特點，上句寫實景，下句用比喻：

輝輝垂重露，點點綴流螢。陳師道《老柏三首》

二、僧貫休《秋寄李頻使君》

務簡趣誰陪，清吟共緑苔。葉和秋蟻落，僧帶野風來。

留客朝嘗酒，憂民夜畫灰。終期冒風雪，江上見宗雷。

貫休，是唐末五代時期前蜀畫僧、詩僧。

李頻，姚合的女婿，二人都是晚唐著名詩人。

畫灰，以木棍撥灰

作字，表示思考或秘密議事。

宗雷，宗炳、雷次宗的合稱，慧遠法師所立白蓮社的成員，代表結交高僧的文士。

方回點評說：

李頻，睦州人，終於建州刺史。貫休，婺州蘭溪人，死於蜀。為詩有極奇處，亦有太粗處。盡日覓不得，有時還自來。為人嘲作失貓詩，此類是也。然道價甚高，年壽亦高，蚤與李頻交，而老依錢鏐，不肯改：一劍霜寒十四州，遂入蜀，此詩第四、第六句好。

貫休吳越王錢鏐錢鏐時，曾經作《獻錢尚父》說：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錢鏐志心高氣傲，貫休改“十四州”為“四十州”。貫休說：“州難添，詩亦難改”，於是離開吳越去蜀地了。

方回認為這首詩的佳句是：僧帶野風來，憂民夜畫灰。

這首詩也是頷聯寫秋：葉和秋蟻落，僧帶野風來。

三、僧齊己《新秋雨後》

夜雨洗河漢，詩懷覺有靈。籬聲新蟋蟀，草影老蜻蜓。

靜引閒機發，涼吹遠思醒。逍遙向誰說，時泥漆園經。

齊己（約860~約937），也是一位

晚唐

詩僧，曾經拜姚合為一字師。方回評價說：

齊已，潭州人，與貫休並有聲。同師石霜。二僧詩唐之尤晚者。已詩如“夜過秋竹寺，醉打老僧門”最佳。此詩起句自然，第六句尤好。

這首詩，頷聯純寫景，首聯和頸聯，各有半聯寫風雨。

四、僧保暹《秋徑》

杉竹清隂合，閒行意有憑。涼生初過雨，靜極忽歸僧。

蟲跡穿幽穴，苔痕接斷稜。翻思深隱處，峰頂下層層。

保暹，宋初九僧之一。這首詩不但寫秋，還有“徑”的特點，方回點評說：

此賦秋徑，雲“杉竹清隂合”，即其中乃徑也。第二句“閒行”字，雨之所過，僧之所歸，皆徑也。五六尤見徑中秋事，尾句仍不走作。

每一聯，都不離“秋徑”。善於用動詞來表示“徑”的存在，例如：合、行、過、歸、穿、接、隱、下。

五、僧古懷《原上秋草》

秋來深徑裡，老病眼慵開。戶外行人絶，林間朔吹回。

亂蛬鳴古塹，殘日照荒臺。唯有他山約，相親入望來。

這首詩，前六句寫景，方回評價說：第六句深得秋意。

欣賞這首詩，常常令人想起另一首寫草的名篇，白居易的

《賦得古原草送別》

：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二者的區別，在於草的精神不同。

古懷，也是九僧之一。九僧，指中國宋代初期詩僧有淮南惠崇、劍南希晝、金華保暹、南越文兆、天台行肇、汝州簡長、青城維鳳、江東宇昭、峨嵋懷古。

六、僧秘演《山中》

結茅臨水石，淡寂益閒吟。久雨寒蟬少，空山落葉深。

危樓乘月上，遠寺聽鍾尋。昨得江山信，期來此息心。

九僧學晚唐人作詩， 秘演非九僧之一，他是

北宋中後期的僧人。不過這首詩特別是頷聯，明顯有賈島的影子，從賈島“

聽雨寒更盡，開門落葉深

”化用而來。

方回也評價說，這首的尾句，也繼承了九僧的傳統。

此石曼卿至交，山東演也。歐陽公為其詩集序，中四句鍛而成，卻足前後起。末句九僧亦多如此。

秘演《山中》，前六句都寫秋景，是五律的一種傳統做法。

結束語

僧人作詩，常被詬病有蔬筍氣，宋朝葉夢得《石林詩話》中說到：

近世僧學詩者極多，皆無超然自得之氣。往往反拾掇模仿士大夫所殘棄，又自作一種體，格律尤凡俗，世謂之酸餡氣。

子瞻贈惠通詩云：“語帶煙霞從古少，氣含蔬筍到公無。”

結束時，依照慣例作五律一首，《秋暮遊青島八大關》：

停車太平角，將犬過園林。雨霽人行少，風回葉落深。

晚霞嬌日色，滄海曠塵心。誰得似鷗鳥，逍遙無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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