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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曾國藩學公文:中堂大人的公文寫作模板

由 學公文 發表于 綜藝2021-07-27
簡介為了解決這個程式性問題,曾國藩在折尾設計了一段簡要的說明:“再,臣前接曾國藩密函,金陵如果克復,囑臣等三人先將大概情形會奏,早到京一日,聖懷早得寬慰一日

奏摺書怎麼做

(作者:往熹)

跟曾國藩學公文:中堂大人的公文寫作模板

上回說到曾國藩囑咐弟弟曾國荃不必急於向朝廷上摺子,因為上不上摺子,主要取決於各人所擔負的職責和工作需要,同時非常講究時機。不急於上摺子並不等同於不上摺子,在曾國藩看來,即將有一個供弟弟曾國荃露臉的良機:

“其平日零星報仗及請恤請獎,弟均不必出奏,諮至餘處轉奏可也。惟金陵幸而果克,則由弟就近先奏大概情形(仍會彭、楊前銜,李後銜),折尾宣告詳細戰狀諮由官、曾會奏云云,既便捷報早到京城,而又與餘處不相觸犯。平日千仗萬仗不奏,屆時奏此一仗,方為恰好。”(《同治二年七月十四日與沅弟書》)

公文的目的在於達到預期的行政效果,而不是單純地寫好文章。行文的時機非常關鍵,話不一定說多了就好,找準時機說自己該說的話才最重要。

曾國藩深諳此道,所以他說:“平日千仗萬仗不奏,屆時奏此一仗,方為恰好”。平日的千仗萬仗在既有的執行機制下,由曾國藩向朝廷上奏即可。攻克金陵對於清王朝來說乃不世之功業,是道光、同治兩朝最高統治者日思夜想的事情,所謂“軫懷南服,須臾不忘”是也。作為前敵總司令的曾國荃,在攻克金陵的第一時間向皇帝簡要報告大概情狀,確實是再恰當不過了。但謹慎的曾國藩仍然提醒弟弟,一是要與彭玉麟、楊嶽斌、李鴻章會銜,也就是今天所說的聯合行文;二是將具體情形諮到湘軍的統帥部,由官文和他會銜向皇帝報告。這樣的處置,不但符合組織程式和行文規則,曾國荃的功績也絲毫不會被掩蓋,還照顧到了方方面面的訴求,簡直滴水不漏。

做到這個地步,曾國藩仍然不放心,乾脆提前自己動手為擬了一份奏摺模板,待到弟弟曾國荃攻下金陵,填空即可。

金陵如果克復,弟當會同彭、楊三人前銜,將大略情形飛速入告。折首雲:“為官軍克復金陵,謹將大概情形先行馳奏,以慰宸廑,仰祈聖鑑事。”折末雲:“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鑑。再,臣前接曾國藩密函,金陵如果克復,囑臣等三人先將大概情形會奏,早到京一日,聖懷早得寬慰一日。其詳細情形,仍諮由官文、曾國藩會奏等語。除將詳細戰狀另諮楚皖續奏外,合併宣告,謹奏。”其折愈短愈妙。洪秀全之下落,銀錢之多寡,不可不說大概,此外皆宜略也。

我們簡要地對這份模板做幾點說明:

一是明確了由曾國荃、彭玉麟、楊嶽斌會銜。

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確定發文機關。古代政府機關採取獨任制,通俗地說一個衙門只有一名公務員,如縣正堂只有一人,府衙到總督巡撫衙門都只有一名國家經制之內的公務員。在古代公文不署機關名,而署官員的銜,正是因為採取獨任制的原因。圍攻金陵,主力是曾國荃的陸師,但彭、楊二人領導的水師也功不可沒,因此由三人會銜 ,而曾國荃領銜。

二是設計了奏摺的開頭和結尾。

“為官軍克復金陵,謹將大概情形先行馳奏,以慰宸廑,仰祈聖鑑事”和“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鑑”,這是公文的標準套話,相當於“將有關情況報告如下”、“特此報告”等類,不過比今天文雅一些,可說的不多。

三是解釋了出奏的程式性問題。

作為督撫大員,曾國荃單銜或者會銜出奏當然是沒有問題的(朝廷命令曾國荃毋庸單銜奏事另當別論),但曾國荃此時並沒有履任浙撫。曾國藩做事老辣,勸弟弟低調一點,曾國荃雖是前敵司令,但不是軍隊的統帥,因此不是奏報金陵克復這樣一件驚天動地大功業的最佳人選,這件事最好由曾國藩來具銜出奏。但曾國藩希望這件事由弟弟來出奏,“平日千仗萬仗不奏,屆時奏此一仗,方為恰好。”,因為這可是拜相封侯的功業,曾國藩知道,作為統帥,他肯定會得到最高榮譽,但他希望拼死攻下金陵的弟弟曾國荃得到第一功。

為了解決這個程式性問題,曾國藩在折尾設計了一段簡要的說明:“再,臣前接曾國藩密函,金陵如果克復,囑臣等三人先將大概情形會奏,早到京一日,聖懷早得寬慰一日。其詳細情形,仍諮由官文、曾國藩會奏等語。除將詳細戰狀另諮楚皖續奏外,合併宣告,謹奏”。這段說明的核心就是替皇太后皇上考慮,我曾國荃在前線,希望第一時間把這個好訊息報告朝廷,因此我直接在前線出奏了。但我還是要說明一下,這也是湘軍統帥的意思,欽命節制四省軍務的閣部堂曾國藩指示我這樣做,不是我擅自做主,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穩妥了,這恐怕就是曾國藩強調公文要穩的一個例證。

四是強調了文章的詳略和重點。

關於這一點,譚伯牛先生在《戰天京》一書中說得很好,茲錄於後:

“‘其折愈短愈妙’則是閱歷有得之言。‘賊酋’是死是活,一定要有交代,死要見屍,拿獲要錄口供,逃走要知去向和人數。‘賊贓’若多,政府會以此作為賞金,而吝於撥款;若被將士私掠私分,能否懲治追繳,需要臨時判斷;若為數甚寡,似乎不合常情,容易引起物議,則應列舉事實加以澄清。首先入城人員,其封賞大大優於其他將士,那麼,開列請獎名單,是照實彙報,還是在功勞、苦勞之間斟酌取捨?那種方案最能平衡軍內各部利益?種種具體問題,決不能在倉促之間作出定論,所以,沒考慮清楚就不說或少說,‘其摺愈短愈妙’”。

譚伯牛先生認為,沒有深刻的政治遠見,沒有豐富的辦事經驗,沒有周到的人情揣摩,設計不出這份看似簡單的範本。這是很有見地的,我想優秀的公文都應該具備譚先生提到的這幾個特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