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空白女俠

我

和空白女俠是老鄉，只不過她出生在富饒的閩南，我出生在閩北的窮鄉。

今天給大家分享一個女孩非要逆天改命，突破命運的桎梏的故事。

“你是北仔的下一代”

從記事起，我發現，身邊的小朋友很愛稱呼我：陳花花，你是北仔生的，哈哈哈”

小時候我跟著我奶奶一起生活，因為我的父親和母親完全不和，早已分居。兩個人都不想養我，所以我被寄養在奶奶家。

再長大一點，我才知道我的母親原本是貴州人，到福建打工，認識了我爸爸，生下了我。

80年代，很多外地人到福建打工，被稱為“北仔”，這種稱呼是歧視的。所以鄰里街坊的小孩才會這麼說我。

那時候我經常想跟鄉里的小朋友玩耍，但是都被排斥了，因為我是外地人的後代，不被認可。那時候我就天天守著奶奶，奶奶喜歡撿一些廢舊的兒童讀物給我、我比較聰明，沒上幼兒園就學會認字，看了很多書。

等到快上幼兒園的時候，我父親和母親決定和好住一起，從奶奶這裡帶走了我。

“你身上怎麼沒有一處是好的？”

上幼兒園的第一天，我腿上的一大塊淤青被老師發現，“陳花花小朋友，你腿怎麼了？”我笑著吐出舌頭：“前兩天不小心摔跤了“

我不敢說這是我父親喝酒完，拿著掃帚把打的。

自從被接回爸媽身邊，我的噩夢正式開始，她們還是無休止地吵架，打架。

哪怕我沒有犯一丁點錯，我父親喝醉後都會把我打一頓。

“你不是我女兒，我要的是兒子，你是你媽跟別人生的，我不要你”

我拖著受傷的身體去房間裡找媽媽，她冷冰冰地說一句：”滾出去“

偶爾她不開心地時候，也會拿衣架狠狠打我，理由只是我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讓人喜歡。

那時候我想，如果他倆能開心生活，哪怕我真的被打死也無所謂。

去幼兒園的時候，我永遠都是穿長衣

長褲

，生怕手臂的傷被老師發現，被同學取笑。

但是有一天我們學校通知有領導來視察，需要我們所有人都穿校服，校服是短袖短褲，我不敢違背，還是穿著去了。

我們老師一眼看到我手臂和腿上的傷，“你身上怎麼沒有一處是好的”，抓著我的手就往醫務室跑，以為我路上摔了。

我說：”這是我爸媽打的，我已經習慣了，沒事的，老師“

我不敢直視老師震驚的眼神，隨後她無奈地抱了抱我。

作為一個鄉村的幼兒園老師，她是沒辦法干預這些事的。

“我只想跟奶奶住，求求你們了“

快到讀小學時，我爸媽終於又分開了，他們讓我選擇跟誰的時候，我大聲說我跟奶奶。我爸甩了我一巴掌，“沒有第三選項，選爸爸還是媽媽”

我在他倆面前跪了下來：“求求你們，我只想跟奶奶住，求求你們了”

估計他倆從來沒有遇到過我如此堅持己見過，於是預設我選擇跟爸爸，但是和奶奶生活。

於是我的快樂生活又回來了，我回到了奶奶身邊，雖然奶奶年邁，不能照顧我太多，但是奶奶是這世上唯一心疼我的人，我想一直陪伴在奶奶左右。

回到奶奶身邊後，姑姑們是不同意的，原本她們每個月只給奶奶一個人的生活費，現在多了一個我，就多了一張嘴。

我父親喝酒賭博，這麼多年從不拿一分給奶奶。

姑姑們和奶奶的埋怨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生怕會被送回爸媽身邊，走到姑姑們面前說：“我少吃一點，我會撿一些書皮和瓶子賣錢，你們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姑姑們些許動容：“好吧好吧，那你要好好照顧奶奶”

“老師，我的耳朵好像聽不到聲音了”

上小學之後，我是外地人之女，還是很快就在班裡傳開了。雖然我成績優異，性格算是比較乖巧，但還是開始承受著從小學開始的校園欺凌。

那時候我的同桌是一個矮胖的男孩，每到放學路上後都會打我，嘲笑著我是“外地人生的”

因為我不敢反抗變得愈演愈烈，不僅他會欺負我，一些性格火爆的女生也會欺負我。

從不敢跟奶奶說，我怕她心疼，也不敢跟老師說，我怕被打得更厲害。

到了小學五年級，我被一個性格暴躁的女生重重地打了幾巴掌，左邊的耳朵突然之間就聽不到聲音了。

回到家，我還是忍不住把我耳朵聽不見的事告訴了奶奶，奶奶急得，第二天拄著柺杖來到學校，找了我的班主任。

班主任眼看事態惡劣，立馬帶我去縣醫院看耳朵，結果好在是暫時性地失聰。

老師當著我和奶奶的面訓了這位女同學，但還是沒有請這位女同學的家長。

據說這位女同學的媽媽也是外地人，現在並不在本地，在廈門打工。

我微笑著接受了道歉。

“花花，你父親沒了”

小學六年級時，凌晨6點多，家裡的門突然被猛烈敲響，“快開門”

我被驚醒，開啟門，見到鄰居家的一個伯伯說：“花花，你父親沒了”

我怔在那裡，一動不動。

隨即伯伯立馬讓我上車，帶我去看父親最後一眼。

到了現場之後，發現父親的頭倒在車上，旁邊有兩瓶農藥和酒。

我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

姑姑們趕來之後開始收拾，並且囑咐現場的幾個人，對外就說心臟病突發去世。

我作為長女，第一次體驗了葬禮全過程，我內心沒有一絲悲傷，甚至鬆了一口氣。

在葬禮遊街的時候，姑姑們要我擠出眼淚，必須哭出來。

我想起我曾經捱打，忍著不哭的場景，終於繃不住嚎啕起來。

“你是個垃圾”

辦完父親的葬禮，過了兩個月就進入了初中，在我們那，幼兒園到小學到初中都在一個鎮上。所以我的初中同學大部分都是我的小學同學，還有一些隔壁村的同學加入進來。

很快，我父親去世這件事，在初中傳開來了。又是外地之女又是父親去世，我算是天時地利人和的校園霸凌靶向目標。

深吸了一口氣，面對接下來的衝擊。

初中時我開始發育，個子和身材都發育得很好，很快就從155爬升到160，再到165cm。

有很多男孩子開始時不時地往我胸口上撞，我很反感，但是本能地怯弱又使我不敢聲張。但是好在男生們都沒有欺負我，我收到了好幾位男生的表白。我基本上都不搭理，只想認真學習。

有一天課間休息，突然有一把椅子向我的頭砸了過來，瞬間天旋地轉，我本能地摸著後腦勺，手一抬，發現都是血。

身邊的同學遠遠躲開，幾名的校園不良少女惡狠狠看著我，我根本不認識她們，並不是我們班的，為什麼要打我，我無法反抗，這幾名同學對我拳打腳踢，而班裡給我表過白的男同學正在旁邊觀戲，起鬨鼓掌。

我不明白他們是什麼心理。

直至上課鈴響，她們的腳才從我身上離開。

她們留下了一句：“你是個垃圾”然後迅速跑掉了。

身邊的同學讓我趕緊報告老師，或者趕緊找家長。

我揚起手，說：算了。

我們這所初中是出了名的校園霸凌嚴重，老師根本不管，我指望不了老師。

回到家後，我躲在奶奶懷裡哭，奶奶說：“你頭怎麼了”

我說：”坐腳踏車，摔破了“

看著已經86歲的奶奶，我每天祈禱著奶奶可以多活幾年，至少撐到我高中畢業。

因為我心裡很清楚，如果奶奶沒了，我這口飯也沒了。

“你無依無靠了，去找媽媽吧”

奶奶在我高一下學期的時候去世了，她走得很辛苦，因為長期進食不了，最後瘦成皮包骨，一整年都躺在床上，我給她每天擦洗身子，奶奶話都說不出，默默看著我。

在去世的前一天，奶奶突然能說話了，她對著圍成一圈的姑姑說：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花花，你們能不能幫我照顧她，給她一口飯吃“

現場的姑姑們沒人應答，只說：“你都這樣了，還是好好休息吧”

最後奶奶是睜著眼睛走的，她直勾勾看著我，眼裡滿是淚水。我輕輕地把她眼睛撫下來，我知道奶奶放心不下我。

辦完奶奶的葬禮之後，姑姑們來找我，說她們各自家庭壓力大，不可能拿出餘錢供我讀書和生活，再說了，我也不算是孤兒，我還有一個媽媽。

“你無依無靠了，去找媽媽吧”

由於小時候對媽媽的恐懼，我實在不想去找她，我知道她現在在隔壁鎮開店做生意。自從我選擇跟奶奶之後，這麼多年我都沒和她往來過。

不過姑姑們這麼說，我硬著頭皮去找了媽媽。

“你不要讀書，去打工吧”

我怯生生地來到媽媽的店裡，說奶奶去世了，我這邊來投靠你。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說：那你行李放下吧。

我瞬間感到很開心，感覺終於又有個家了。

相處了幾天之後，她說我不希望你讀書，女孩子讀什麼書，你都已經16歲了，可以出門打工賺錢了。去廈門打工吧，我讓老鄉給你介紹一份工作。

我極力懇求：“我成績優異，目前高中的學費，學校已經全部幫我減免，你只要給我一口飯吃，我以後考上大學，會申請國家助學貸款，不會拿你一分錢的。”

她：“如果你住在我這，就是要去打工，每個月要給我打1000元，我生了你，小時候也養了你，你是時候回報我了。”

我不敢相信，書本上寫的：“世上只有媽媽好“原來只是個童話故事。

我放下了狠話：”既然這樣，那就斷絕母女關係吧，以後你也不要來找我“

她說：“不會”

凌晨2點，我連夜拿著行李離開，她逼著我當晚必須從家裡滾出去。

“你長得真漂亮，給不給追啊”

鮮有機會能走一段夜路，星星和月亮護送著我安全到家，這一程走了三個小時。躺在有奶奶味道的被窩裡，沉沉睡去。

第二天被餓醒，而我口袋裡身無分文。

先讓自己活下去，我硬著頭皮向鄰居討要一口飯。

鄰居遞了一碗麵給我，說道：你怎麼回來啦，你還是去找你媽媽的呀，不然你一個人怎麼生活呀”

我笑著點點頭，狼吞虎嚥地把面吃完。

我開始去街上開始看有沒有招工機會，看到一家網咖在招前臺，進去詢問老闆。

老闆問我幾歲，我誠實地說了實際年齡。

他擺擺手，不要不要，還沒成年呢

我說：16歲就已經達到用工年齡了，而且我可以少要點工資。

在我的極力爭取下，最後被正式錄用了，包吃，600元，太好了。

第二天我找了學校老師，提出了輟學的想法。

老師搖了搖頭：“你可是成績排到年級前十啊，輟學太可惜了，以後是可以讀一個一本大學的。你家裡人就沒人供養你嗎？”

我低著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老師紅了眼圈：“你家裡情況我都知道，哎，我這邊做一個你身體不適的申請，申請休學一年，如果你這一年內還想回來讀書，隨時可以回來。”

我說了句，謝謝老師，飛速地離開了學校。

到網咖上班後，才發現是兩班倒，輪流一週白班，一週夜班。跟我輪班的姐姐說她身體不太好，必須每週都是白班。於是我開始上起了夜班，從晚上8點到第二天8點。

在網咖裡，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大部分來網咖包夜的，都是生活中的“失意者”或者網癮少年。

我經歷幾次被男生調戲的場景

：

“你長得真漂亮，給不給追啊”。

我的桌子上常備一瓶防狼噴霧。

深夜沒事的時候，我總是會上網看小說，看很多很多我曾經買不起的國外名著。

當時覺得網路真好，可以搜尋到很多課本學不到的知識。

有一天早上8點我回到家，那天愣是睡不著，於是在家裡的小院子裡剷土，想種一些蔬菜。

院子外傳來了鄰居在街邊聊天的聲音：“ 花花，是不是在做皮肉生意啊，每天都是早上才回家”

另一個鄰居“應該是的，我聽誰誰說的，確實在做”

“沒父母養的孩子，就是這樣，容易誤入歧途”

“是啊是啊”

很快我就把家裡院子的土翻新了，大概有個四平米。

只是不知為何泥土溼了一片。

“老師，我賺夠生活費了”

我整整在網咖做了一年，一年累積全部薪資有7200元，花掉了大概1500元。手上有個5700，網咖老闆知道我是要回學校唸書，臨走前給了我1000元。

我預計大概省著點花，這6700元可以支撐我生活兩年，剛好到高三結束。

我第一時間找到了班主任，跟她說：”老師，我賺夠生活費了，可以回來讀書了”

老師說：“你當時輟學只是因為沒有生活費？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提出來，學校可以幫你的呀”

回到學校的感覺真好，我迅速就融入了高二生活，曾經跟我同班的同學進入了高三。

每天晚上的晚自習，我都不在學校，而是選擇回家自己自習，因為我要買菜做飯。

我定下每月只能花200元，扣除女性用品比如衛生巾，我大概有個180元的伙食費，需要用30天。

我在院子裡種了點辣椒，蔥。

每天炒一個菜，分三頓吃。

驚奇地發現在我們這的菜市場豬血沒人要，5毛錢一大盆，可以吃兩三天。

豬血拌著辣椒和蔥炒，很下飯，我一口氣可以吃兩碗飯。

老師偶爾會在放學後叫我去辦公室，拿一箱牛奶和麵包給我。說是學校發的，她家裡太多，不想拿了，讓我拿回家。

這位老師姓施，笑起來有兩個好看的梨渦。

高二的生活是我過得最快樂的一段時光，那時候什麼都不用想，只需要專心讀書。

因為休學一年，我更加珍惜在學校的時光。

我拼了命地學習，因為我非常清楚上大學是我唯一改變命運的出路。

高三時，成績一直穩定在年級前五，班主任拍拍我肩膀，你可以拼一拼，應該可以考上一所211。

我放開懷地笑了，班主任也一起笑了。

後來的故事

高考結束，我的成績在我們學校排名第二，順利地考上一所211，學校獎勵了我1萬塊。

握著一沓校長親手遞出的現金，開心得要命。大學學費有了，不需要申請助學貸款了。

進入大學後，

我第一次感受到生而為人的快樂。

安排好學習後，我開始搜刮各種打工的資訊，學校給的一萬隻夠我第一年學費和生活費，後面的學費還是需要靠自己打工掙來。

大學期間，我做過很多兼職如迎賓小姐、派發傳單玩偶、保潔員，家庭教師等。

踉踉蹌蹌總算是把大學順利過完。

畢業之後我到了北京一家外企工作，我的成長速度很快，三年升為Manger。

後來認識了我現在的先生，我們一起共同努力在北京買了房。

再後來因為先生工作調動到美國，我也跟著來了美國，期間我讀了個碩士，圓了留學夢，目前在一家醫藥諮詢公司工作。

去年我擁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個可愛的小公主。

我在想我小時候應該也是這麼可愛。

這期間姑姑們有聯絡過我，我會在過節期間在微信發一聲問候，其餘再無交集。

我媽媽也託人聯絡過我，她得了卵巢癌生病住院，希望我回去看看她。我打了一筆錢過去，得知到她已經恢復出院並且三婚後，送上祝福，之後再無交集，微信沒有加，我在美國的電話也沒有告知。

其實沒有人知道我有這麼一段過去，除了我的先生。

因為在朋友眼裡，愛笑開朗的我，應該有個幸福美滿的原生家庭。

這次揭開這一段回憶，幾次淚水打溼了鍵盤，我盡力剋制自己，希望這一段故事儘量寫得語氣平和，不至於大家看起來不舒服。

我曾經感嘆過命運的不公，憎恨過原生家庭，也幾次想過了結餘生。

最後我選擇與自己和解，在日記本寫下：

我們都曾是孩童，透過父母的雙眼去觀察這個世界。

我們都會成長，去用自己的雙眼觀察萬事萬物。

過去是一個幽靈，虛無縹緲，沒什麼影響力，只有未來才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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