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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如吾父

由 齊魯壹點 發表于 綜藝2023-01-24
簡介【二】大年三十兒逮個兔子本地有句諺語“大年三十兒打個兔子,有也過年沒有也過年”,是無關緊要的意思,可是那個年代如果真的能捉到一隻兔子享用,還真是難得的盛宴,因為農家每年吃肉食的次數有限,每年春節期間人們都能吃上幾頓肉菜,所以未成年的我們總是

平凡的人好不好

寧陽人說話方音重,口語稱父親為“大(陰平聲)大(輕聲),“父親”“家父”“令尊”等雅稱只體現在書面語言中。一轉眼,父親已去世十六年多——每當看到網上許多兒女對父親洋溢著滿滿的孝心和祝願的話語,唱著父愛如山的頌歌,記憶中父親的音容笑貌和生活中的點滴不由浮現在腦海中。

父親行三,生於一九二八年農曆五月初九,肖龍,逝於二OO六年農曆二月二十三,享年七十有九——一介平民,一生勞作,一世樸實,少大起大落之波瀾,無驚天動地之壯舉,孝敬祖母為先,關愛兒女為能,勤儉持家為本。古銅色的臉膛,滄桑軋出皺紋的額頭,健壯的身軀,黑白相間的短髮,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一副忠厚認真的性格,不善辭令、不善交際——與羅中立先生的油畫頗有幾分相似,這就是父親的素描。

平凡如吾父

【一】上濟南·下

濟寧

寧陽位於濟南和濟寧之間,通常地把北往濟南叫做“上濟南”,南去濟寧叫做“下濟寧”。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剛剛經過三年自然災害的農村在“三自一包”政策下漸漸放開。父親和本村一倪姓二大爺搭夥,從濟南黃河以北的齊河、商河等地往家鄉販運綿羊,叫做“上濟南牽羊”——那時交通不便,老百姓也捨不得買票坐車,二百多公里的行程全靠步行,哥倆藏好借來的本錢,每個人都準備一根齊眉短棍,白天用棍子挑行李,夜間防身。一路風餐露宿,買到手上百隻羊,立馬返程,此時的棍子又成了趕羊的工具,羊要一路走一路放,牽一次羊來回大約得10天——返鄉後就把這些羊牽到附近的大伯集賣掉。後來政策收緊,不允許自由貿易,這生意也就無疾而終了。

生產隊時期村裡都有副業(鄉鎮企業的前身),我們那邊的副業是開紙坊造草紙——將麥秸用石灰水浸泡十幾天漚透用石碾壓成麻(紙漿),再由專門人員用種特製的簾子撈出壓成陀,分發到農戶刷在牆上曬乾,成品就是黃草紙,主要為濟寧等地醫院定製——副業隊長是一位鄰家叔叔,父親的發小,那時父親便在紙坊“辦材料”,也就是紙坊員工。

那時辦材料有一道工序是整理麥秸,在整理麥秸的過程中有點兒小外快:打場時遺落的麥粒兒便歸辦材料者所有——雖然不多,三四天一次,每次有兩三斤的樣子,如果您瞭解那時人均分得口糧(小麥+玉米+瓜幹+鮮地瓜+高粱穀子……有“糧不夠,瓜果湊”的說法)360斤的情況,便可知這點小外快足足是一個人的口糧,算得上一筆不小的補貼了。紙坊生產的草紙要定期送往70多公里外的濟寧,這工作便由辦材料的幾個人輪流做——那時的生產隊既無拖拉機也無汽車,而是兩個人拉一輛地排車步行送貨,每輛車裝載四十個紙(一千刀,十萬張,約一千斤左右),有公路有土路,有上坡也有下坡,規定的日程是來回兩天兩夜,每天的報酬是十分工(整勞動力工分值,當時合人民幣0。2元左右)外加1。20元補貼——那可是不菲的收入啊(我印象中我大舅是國營水泥廠的工人,月工資不足40元,二舅當時民辦教師,月工資6元+30個工分值)!所以幾個辦材料的紙坊員工都爭著要去送紙。我未曾體驗過拉著載重一千餘斤的地排車上坡下坡兩天兩夜步行近三百里是一種怎樣的勞頓和疲乏,只知道空身在公路邊散步超過3公里便覺腳疼腿痠——那樣的苦累我不敢想象。有一年冬天父親去送紙,路上下起了雨夾雪,帶去的塑膠布只能遮蓋車上的紙(淋溼了那紙便報廢了,每車紙值四五百元,那是生產隊一筆很大的收入,誰也賠不起的),他們只好冒著雨雪把貨物送到目的地。那時我還小,只記得父親回家時頭上冒著熱氣,而棉襖棉褲全都溼透結冰,脫下後硬是擰出了滿滿的一大盆水,父親也大病一場,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能幹活。

父親每次下濟寧回來,總要買回濟寧的三四個包子,一個帶肉餡兒的,給臥病在床年邁的奶奶吃,兩三個素餡兒的掰開分給我們兄妹幾個,而父親則在一邊看著我們吃,一臉幸福的樣子——艱辛的生活伴著溫馨的親情。

【二】

大年三十

兒逮個兔子

本地有句諺語“大年三十兒打個兔子,有也過年沒有也過年”,是無關緊要的意思,可是那個年代如果真的能捉到一隻兔子享用,還真是難得的盛宴,因為農家每年吃肉食的次數有限,每年春節期間人們都能吃上幾頓肉菜,所以未成年的我們總是盼著過年,每個生產隊都要殺掉幾頭自養的肥豬平均分給本隊成員,每人大約一斤左右,大家都爭著要肥膘的那部分,因為肥膘可以煉油,能多吃幾天,再就是老人做壽時富裕些的家庭(比如說工人家屬,勞動力多的家庭)能讓孩子沾些葷腥——我的記憶中真的有一年臨近春節,父親回家時提著一隻足有五六斤重的野兔,寒冬裡竟然帶著滿面春風:那是他在村南土堂地幹活兒時,把一隻偷吃白菜的兔子追的掉進一眼枯井,然後又下去捉了上來,全家人享受了一次意外的牙祭,覺得比現在下一次飯店吃一桌山珍海味兒還愜意!

【三】重拾祖傳手藝生豆芽

大約是1977年左右,生產隊對社員的約束不再像文革期間那麼嚴格了,不再把農戶做點小生意貼補家用當做資本主義的尾巴來割,父親便操起我們家祖傳的手藝——泡(生產)豆芽來賣。

母親借了10元錢做本錢,買來大約幾十斤綠豆,父親便每天用肩膀挑近百斤豆芽(那時的豆芽菜被叫做“細菜”,不像如今這樣是家常菜,每斤在八分錢到一毛錢之間,農戶只有有客人時才捨得買一些)到鄰近的村莊和縣城的集市去賣,每天能賺5元錢左右,要向生產隊交1。5元的管理費——自家賺3元多,再加上我們兄弟姐妹漸漸長大,哥哥在生產隊看電機,姐姐開拖拉機,開始掙工分,我家的日子才慢慢的有了起色。

父親做這生意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從肩挑筐盛到手推車再到腳蹬三輪車。他為人實在厚道,買賣從不缺斤短兩,童叟無欺,二十餘年如一日。直到我們都成家,他還在堅持,用他的話說“自己做生意能養著自己,還能鍛鍊身體,又能給孩子減輕負擔,閒下來幹什麼?”直到他去世前幾年始終如一。

【四】語錄

父親沒有文化,有限的閱歷便是年輕時在濟南做勞工,1957年至1959年在新汶礦務局做礦工,1960年因為當工人工資買糧食不夠養家,便從礦井回家種地,所知所識以親歷和眼見為經驗,生產隊的宣傳和說書先生的評書為理論——他不會講富有深刻道理的話語,也不會刻意對子女進行什麼教育,雖然他說出的話樸實無華,我們卻都記在心裡,並影響著我們的人生。

(1)人不能光想好,你看著怪好的事兒也不一定不是壞事兒。

——有人抱怨他當年從煤礦回家種地,不如當年留在煤礦的那些夥伴兒掙得錢多有退休金時(因為那時留在煤礦的都是家裡無牽掛的單身漢,有的還在後來的礦難中喪生)。他不懂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典故,卻悟出了福禍相生的道理。

(2)賭博就是賭“薄”,越賭越“薄”,你見過幾個靠賭博能成家立業的人。

——上世紀九十年代村裡賭博之風日盛,且因賭博引起過許多家庭鄰里糾紛,他警告我們兄弟幾個不得靠近賭場。

(3)好漢子不混有數的錢,做生意別管大小都是自己當家自己說了算,不用看別人的臉子,做生意有什麼丟人的?

——我剛高中畢業的時候,但凡有點關係有點門路家裡有點背景的人都找個“單位”當工人,當老師,而我們家無權無勢,沒有門路,父親便主張我們學做生意:於是我便重操祖業生豆芽,三弟則獨自闖濟南——我們自謂並不比別人混的差。

(4)十年能考個狀元,十年卻不能學個生意人,和氣生財,見什麼人說什麼話,做生意不能學著坑人,你覺著你能,比你能的有的是。

——父親講不出做生意的道理原則,他要求我們做生意要講誠信公平,他的行為詮釋著這一切。

(5)天上不會掉錢,沒有大風颳來的財白(帛),不出力不搭本錢的好處別沾,吃點虧才長個心眼兒。

——父親警示我們不要佔別人便宜,也不要落入別人的陷阱。

……

壹點號 寧陽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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