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盛什麼意思

宋四家之一的米芾，被稱為“米癲”“米狂”，他對前朝的一概書家無不批評，對同樣有“張癲”之名的張旭也不例外。

顏真卿在《述張長史筆法十二意》中，記載了張旭教授的筆法，“稱謂大小”“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兼令茂密”。

米芾對這句話提出了批評，他在《海岳名言》裡記載，“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使小，是張癲教顏真卿謬論。蓋字有大小相稱，且如‘太一之殿’，做四案分豈可將‘一’字肥滿一案，以對‘殿’之乎！蓋自有相稱大小不展促也。”

好像說得在理，並有一大隊人為他吶喊助威。你是不是也覺得張長史教顏真卿的這一筆法是錯誤的呢？理論根據當然是王羲之的“若平直相似，狀如運算元，上下方整，前後齊平，此不為書，但得其點畫耳”！

說得不錯，米芾的觀點也不錯，張旭和顏真卿的說法也不錯。象眼前這種大小一致的豆腐塊字，肯定不能算書法了。那張旭教顏真卿把大字寫小一點，把小字寫大一點，這不把字寫成上下齊平的運算元了？當然不對呀！

可是張旭這個“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的方法可是來源於王羲之呢！張旭學之於陸彥遠，陸彥遠學之於陸柬之，陸柬之學之於虞世南，虞世南學之於智永。而智永是王羲之七世孫，正統的“二王”的傳人。

還有在《筆勢論十二章並序·視形章第三》裡也有記載，“分間布白，上下齊平，均其體制，大小尤難。大字促之貴小，小字寬之貴大，自然寬狹得所，不失其宜。”如果這句話真理解成把大字寫小一點，把小字下大一點，這樣就可以大小均等，上下齊平，那王羲之不就自相矛盾了嗎？

我們需要轉回來看看顏真卿的解讀，他的完整的回答是這樣的，“嘗聞教授，豈不謂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兼令茂密，所以為稱乎？”

這裡有個詞叫“茂密”，一般指植物時意思是茂盛濃密。但用於書文時則是“辭章美貌而文意完密”之意。並不是字的筆畫茂盛濃密，如果顏真卿說兼令筆畫茂密就又違背了疏密有致的規則。也與“小字展之令大”的實際不相符，小字展大後會更加疏朗，怎麼會茂密呢？

可見，茂密的就是文意。把大字寫緊促一些，使大字不那麼張揚，可以摒棄掉一些粗野和蠢笨，增加一些精緻和文雅，與張揚的字相比這在氣息上就小了許多。而小字本就輸於氣勢，如果把小字寫得開張一些，大氣一些，小字便不再拘謹露怯。

這樣才能使上下文氣貫通一致，這才是王羲之、張旭、顏真卿他們真正要表達的意思，很自然，很合時宜。

開張和收斂是我們經常聽到的，關於書法評論的兩個詞語。往往很容易看出哪裡開張了 哪裡收斂了。那什麼時候該開張，什麼時候該收斂呢？從顏真卿的回答中可以找到規律，大字要斂息，使之不過張揚；小字則要開張，使之不過怯懦。這樣才可以使全篇氣脈一致，氣息暢達。

所以，“稱謂大小，大字促之令小，小字展之使大”並不是講字的結體大小勻稱，而是之讓氣韻協調一致。“稱謂大小”，翻譯成現代漢語是“稱說得是在大小字之間的權衡”。

至於米芾說的“蓋自有相稱，大小不展促”也是這個意思。書法本“肇於自然”，自然之象本來就是相稱的，就應該參差有致，這才是意趣的最高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