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Karakush

1990年6月，地球猛男阿諾德·施瓦辛格正在美國大西北拍攝一部豆瓣評分6。7分的電影。

在被蛋白粉美學支配的狂喜之下，施老師聯絡到生產商AM General

（悍馬隸屬旗下直到1999年被過戶到通用）

，強烈呼籲推出民用消費版。連呼兩年，民用版H1被撥出市場。每一個悍馬猛男都倒欠施老師一張電影票。

1992年提車大典

除了加裝空調和收音機，民用版H1其實毫無民用可言。它粗糙，跌破舒適底線，並且實用得不切實際，比如引擎蓋上還保留著為了空降奇兵適配的直升機掛鉤，卻廣受追捧。

施老師當然是全球提車第一人。他也承包了外界對於悍馬車主的典型想象——渾身纏繞陽剛之氣的純爺們兒。

2020年施老師買菜街拍，這是軍用版

直到我參加了“道朗格”組織的通用高階進口車串燒試駕，其中也包括全新Hummer EV。我發現濃厚的陽剛之氣，不僅是男性的荷爾蒙假面，也是女性的反爹味防禦系統，尤其是在汽車這種爹權場，它就是威懾車裡車外那些好為人父者的新式武器。

新式威懾武器

民用悍馬從未告別武器意味。

部分老師會做作地叫它作Humvee，Humvee特指軍用版，民用版是Hummer。裝B倒也沒有完敗，因為即便電動，它依然延續了一臺車就是一個連的作戰能力。

它不止是魁梧，並且刻意營造魁梧，好比猛男總是更常找到赤膊的場合和角度。標配18英寸輪轂和35英寸全地形越野胎，還可以升級成37英寸，墊高下盤，所有元件被提到褲腰以上，匹配很淺的車窗和垂直的側壁，突出猶如練塊二十年屏氣發力的膨脹感。

不需要靠才華，僅僅身板就能帶來直接的殺傷力——不止是說小短腿跨上車時容易扯到襠的殺傷力。

上週熱乎上線的《使命召喚：戰爭地帶2。0》給出有意思的旁證。遊戲緊恰熱飯引入Hummer EV作為最新載具。儘管新聞稿大吹特吹其越野能力，玩家們很快就發現正確的開啟方式，是直接用車身作為兇器進行碾壓式打擊。

它的尺寸和許多二戰坦克相近，並且重達9000磅

（約合超4噸）

。想象一下這玩意兒出現在你的後視鏡裡，越來越大，大到左邊突然天黑，你會在人為日蝕裡悟出海明威的深意：人能夠被毀滅，但是不能夠被打敗。因為在被打敗的瞬間就徹底毀滅了，確實沒有體驗過程的機會。

同時你也會慶幸，真實世界起碼還有法律。因為無論製造它的人，還是擁有它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受常識的控制。沒有任何正常用車場景，需要這樣過分冗餘的素質與能力。

Hummer EV搭載三電機，最大功率1000馬力，最大輪端扭矩15，592牛·米。

這些引數在Watts-to-Freedom

（WTF？？？？？？？？？？）

彈射模式下呈現出對齊姓名的離譜程度。中控屏會先鄭重播放一段炫酷的動畫烘托氣氛，然後車身下沉，電池準備冷卻系統和逆變器，屁股底下彷彿傳來暗湧的電磁。接著你踩死剎車和電門，放開左腳，猛男起跳，無視牛頓第二運動定律，驅動沉重的肉身用三秒接近破百時速。

離譜一路來到山地。在越野模式下，自適應空氣懸掛能升高15釐米，電門反應被鈍化，速度被限制在20以下，同時後輪的轉向比預設提高一倍。全車18個攝像頭

（包括一個車底攝像頭）

，能在中控屏上顯示實時檢視和包括懸架/間距/傾角/每個車輪分配的扭矩/GPS座標的一切引數。

傳統越野對於駕駛者經驗和路線規劃的要求，變得無足輕重，無論大側坡還是巨石路，懟著最陡峭的死角硬給，也能讓它盤得活活的，你感覺自己就是宇宙因果報應的漏洞。哪裡沒有歲月靜好，只是沒人替你負重前行。

四輪轉向還可以實現蟹行，低速斜向行駛

電動帶來加倍的驍勇，也帶來不曾擁有的精緻。

比如前臉，克萊斯勒費盡心機都沒能阻止的祖傳七格格柵

（撞臉Jeep）

，在全新電動設計下被痛快削成六格，每一個字母都在放射高流明。

掀開頭蓋，是寬敞而誇張的前備廂。普通的前備廂放進一件行李，彰顯整合技術；悍馬的前備廂足以放進一個帶行李的非法移民，彰顯政治態度和魔法。更為顯見的用途是，可拆卸的車頂和天窗，拆卸後可以放到前備廂裡，你就能擁有一臺敞篷悍馬。

皮卡裝載力

車內UI發人深省。通用找到遊戲製作公司Epic Games

（堡壘之夜！）

，採用其遊戲引擎技術建立中控顯示的實時3D；再結合未來技術設計公司Perception的視覺——他們承包了漫威宇宙裡的科幻裝置造景，從史塔克工業的全息屏到整個瓦坎達。好萊塢A級大片照進現實，就是Hummer EV。

透過抓馬的圖示、每個特殊技能的載入動畫和即時視覺化，它提供複雜且過飽和的資訊量，顛覆目前主流手機化UI的直覺簡單人性化。你可能覺得我在陰陽怪氣——沒有的，我認為合理的多樣性總是比萬眾一心的唯一解要更炫酷，何況手機又不是什麼高階玩意兒。

這套UI的遊戲質感，傳遞出科技專業和全域性性的一面，它無法代表行業趨勢，也很難複用到其他氣質的產品，它就是專為悍馬打造，和整車底層邏輯保持一致性，炫耀著資源和底蘊齊飛的高階。

經過賽博裝修的Hummer EV，怎麼說呢——

在燃油時代，悍馬曾有一條自我標籤突出的廣告，只在2006年超級碗期間投放過一次：一頭山寨哥斯拉正在瘋狂踩踏城市，遇到一個對向瘋狂踩踏而來的鋼鐵巨人，竟令人驚恐地陷入勢均力敵的愛情，略過大量可疑的情節之後，哥斯拉女士懷胎兩秒生產出一臺悍馬。

它剛下地就在廢墟間穿梭飛馳，字幕深情淡入：This is a little monster。

一位通用高管提出需要展示哥斯拉女士佩戴結婚戒指。顯然非婚生比跨種族是更嚴肅的問題。廣告公司於是專門設立了一個網站展示他們的婚戀歷程

到電動時代，Hummer EV保留了高強的武力的同時，削去其中原始、廢土、和紅脖子的硬派與粗糲，類比的話，更像是神奇女俠和蝙蝠俠，在尼爾·蓋曼的奇幻故事裡合成出的一個現代科技和古代神力的混合體。

它以更加文明的方式，最佳化陽剛之氣，所投射出個人單邊主義的不討喜。這在過去很長時間是困擾悍馬的一個極大爭議。

陽剛美國佬的困境

悍馬是極其典型的美國車。

即便相比其他典型的美國車，它更加龐大、華而不實、且昂貴，是美式消費主義的豐碑。就這一點，對於許多中國人也具備致命誘惑。中美人民在審美偏好上其實非常相似。

同時也沒有什麼汽車，像悍馬一樣濃縮美國社會風氣的變化。

軍用悍馬成名於海灣戰爭，民用悍馬則是在伊拉克戰爭時期走向巔峰。2002～2009年悍馬售出超過30萬輛。在反恐和能源戰爭的背景下，看不見的危機滲透大眾情緒，額外的安全感成為購買悍馬的動力，它的軍工代理正在海灣推進國家利益，還有什麼比它更讓人感到安全。

在鼎盛時期，悍馬一度是通用旗下唯一沒有優惠的品牌。根據紐約時報的報道，2000年代初超過四分之一的悍馬車主是女性，另外還有許多女性在男性購買決策中發揮重要影響。

與此同時，戰爭也加劇了美國直男對於“陽剛之氣”的焦慮。一部名為《美國男性氣質》的研究書籍指出，1994年出現一個新的英語詞彙“metrosexual”，是指那些持自由主義政見的都市花美男

（或者本土翻譯：娘炮直男）

，標誌著男性氣質的社會結構正在發生真實的變化，但也真實地讓部分男性感到男子氣概受到威脅，激發他們更加企圖證明自己對傳統純爺們兒的熱愛。

駕駛並不那麼必要的悍馬是一種證明，正如購買可能永遠不會使用的槍支是另一種證明。悍馬很會抓住時代氣氛，他們還推出悍馬淡香，混合著“陽剛之氣和興奮”，噴一噴你就是十足的男人。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樣的悍馬；擺在悍馬身上，“仇視”或許更為確切。

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悍馬是美國燃油效率最低的乘用車，每加侖油行駛10英里，約合百公里28個油。白左自不必說。極端環保恐怖分子曾對加州一家汽車經銷店發起攻擊，燒燬了20輛悍馬。

敵意不止針對悍馬品牌，也針對悍馬車主。在當年諸多報道中，悍馬車主出行一度會遭受語言羞辱、手勢羞辱、甚至小紙條留言羞辱，還有不少專門反對悍馬的仇恨網站。他們被認為是地球殺手，缺乏社會責任感，開著遊行花車的紅脖子，甚至缺乏基本道德。

輿論非議賦予悍馬另一層內涵——個人自由。在悍馬車主看來，駕駛悍馬是正義的，他們在捍衛美國為什麼是美國，每一個人都擁有駕駛最大最醜的吞油怪的自由。 反派是那些企圖用大義剝奪自由理想、行狹隘之實的普銳斯俠。

當然，那樣的自由理想，本質上帶有濃重的美國例外論和詭辯的個人主義。一個人的自由，是以另一個人的自由為界限的。

最終終結一切紛爭的，還是貧窮。

2008年次貸危機，對於悍馬是一記重拳。

那一年油價飆到每加侖4刀

（今天看來應該偷著樂）

，許多在油價2刀的時候購買悍馬的人，在經濟滑坡期突然開不起車，全美行駛里程同比減少3。4%。恐懼一旦定調，很難再恢復。到2009年油價下滑，全美也只售出約9000多輛悍馬，而在2006年還能達到71，000輛。

沒有一輛豪華SUV/皮卡不曾哭泣。它們不再需要很長的等待名單，不得不祭出創紀錄的終端優惠，平均獎勵超過2003、04年的四倍，但是銷量持續下滑，只有不到半數買家會選擇復購。大多數人則會轉向轎車，或者更小更便宜更實用的SUV/皮卡。

貧窮讓美國人開始認真思考成本，不僅是買車用車的個人成本，還有保護美國對外國石油依賴的國防成本。當中東危機和能源消耗成為切身相關的問題，陽剛之氣的標準也在變化，做關心回饋社會的普銳斯俠、乃至後來的特斯拉俠，才是成熟男人的正義。

社會學者也給出底層的解釋。經濟衰退對男性的影響更大，他們不再是“養家餬口的人”，角色轉變迫使男性重新思考如何定義自己，也由此重新定義男性氣質和男子氣概的範圍。

到2010年，通用不得不關停年銷3000輛的悍馬。他們曾經試圖把它賣給一家中國公司，四川騰中重工，但是當時中國國內收緊環境政策，準備進入超車彎道，使得金融市場隨之收緊，交易失敗。

隨著悍馬落下，電動時代開啟新的價值。

天下大同

Hummer EV仍舊巨大、華麗、且昂貴，最貴的Edition 1售價11。2595萬美元，約合人民幣74萬元。它將有機會經由通用中國進口車平臺“道朗格”引進，價格想必更貴。

在部分極端環保人士看來，它也仍舊與燃油悍馬一樣是能源怪獸。它配備一個龐大的電池組，容量約為212千瓦時，相當於Model S Plaid和Model X Plaid的電池容量總和，卻僅提供350英里續航

（約合563公里）

。

一個油管UP主最近測試了充電費用，從零到滿載需要152分鐘，花費96。89美元

（稅前）

。當然，裡頭涉及一些騷操作。一是沒有車主會從0-100%，最後涓流充電大大延長充電時間；二是美國車主通常會辦理充電會員有折扣

（約能降至70刀）

，而如果使用家充成本能控制在30刀。

但是重要的是，至少它實現零排。算到總賬裡頭，通用目標到2040年其全球產品和運營實現碳中和。為此，他們將在2035年實現全面電動化，昨晚在通用科技日，通用還公佈快車道的時間表，將在2025年底前在中國市場迅速推出超過15款基於奧特能平臺的電動車型。

在美國，具備新時代陽剛之氣的Hummer EV大受歡迎，累計訂單大約九萬，一半皮卡一半SUV，由於供貨嚴重不足，通用已經停止接單了。

這使得Hummer EV的轉售價格暴增。在10月一場拍賣會上，一輛二手Hummer EV售價為22。5萬刀，是上市價格的兩倍，真是非常大的優惠；在7月另一臺二手車拍出32。45萬刀。即使是下面這臺撞癟的事故車，有人出價6。9萬刀買它，但是不符合賣家的心理預期而流拍。

戰損Hummer EV

據《華爾街日報》7月的報道，生產Hummer EV的通用Factory Zero異常緩慢，每天只生產12輛車。據此速度需要20年才能交付完手頭所有預訂。報道中提到，通用汽車發言人表示今年下半年產量將大幅增加。

每臺車都是Factory Zero驕傲出品

至於中國的消費者，今年是不可能安排上的。通用中國在9月釋出道朗格平臺，今年甚至不開預定。從有限的資訊來看，引入排面肯定/可能包含：凱迪拉克Celestiq，Hummer EV，科爾維特…… 道朗格還在收集反饋，找到合適引入的產品組合。

除了昂貴，這些風格迥異的產品，標誌著美系車的多元特色，從資本主義的窮奢極豪、到準軍事霸權的硬核科技、到底特律傳統的賽道激情，也代表非常不同的生活方式，bottom line——為中國消費者提供市面罕見的獨特選擇。

相比賣車，道朗格作為平臺的重點更在於建立社群。他們希望建立一個精英社群，為未來的共創打下基礎。看上去很像某蔚的概念，但是通用有通用的價值觀。

道朗格首席營銷官Dean Sciole告訴我們，道朗格的“領創此刻”，倡導一種使命感，倡導大家做有意義的事。“我們的會員希望去貢獻社會，造福身邊的人，不單單是為了自己。這是我們想倡導的價值，我們也希望平臺上能夠聚攏有同樣理念的朋友。”

比如陳坤，是道朗格的首批社群成員，他有個公益專案叫“行走的力量”，號召更多人透過行走的方式，找到生活的正能量。這就非常道朗格。

再比如另一位成員，企業家唐素君，她在雲南開辦自己的度假酒店，也致力於保護當地的文化及環境，她還是很多公益組織的牽頭人，關注鳥類保護和教育。這也非常道朗格。

這樣的理念，和Hummer EV是在傳遞同一件事。今天值得尊敬的陽剛之氣，不是以暴制暴的霸權，不是單邊制裁的能力，也很難是無限增長的財富或維持地球頂點的位置，而是認清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本質，用實力做些對別人有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