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明末，皮島的生活其實是很清苦的。

當然，說的是民眾（主體是隨軍家屬和遼東難民）。

本來明廷從登萊發來的物資是綽綽有餘的。

但下面的百姓是收不到的。

因為大部分物資，被極個別軍閥吃了軍餉，臉圓肚胖的。

轉賣至朝鮮或後金。

所以島上民眾的生活來源，大部分靠的是走私。

你沒看錯，臉圓肚胖的就是毛文龍。

自毛文龍時代開始，皮島就已經是走私的交易中轉站。

甚至可以說，東江軍除了是大明正規軍之外，還是全員走私的海盜軍團。

本來大家的走私生意做得好好的，一片安定繁榮。

但一個人的出現，破壞了這個大好局面……

02

崇禎二年（1629年）六月，薊遼督師袁崇煥請出尚方寶劍，斬殺了毛文龍。

東江軍分成4個部分，分別由毛承祿、徐敷奏、劉興祚、陳繼盛統率。

這年十月，己巳之變爆發。

劉興祚受命出征。

劉興祚東江的職位交給了弟弟劉興治。

劉興祚戰死後，劉興治中了皇太極的反間計，在東江兵變，殺死了陳繼盛等

人。

皮島遂處在劉興治的控制之下。

PS：

己巳之變中，值得一提的是，皇太極用了兩次“反間計”：

03

上一篇說過，劉興祚是個很有爭議的人，死得也有些不明不白。

就是因為他們哥倆是從後金投明的，他的部下都是原來後金境內的“夷丁”。

正因為不是原東江系統內的人，所以劉興治在插手走私貿易的時候，當然不會照顧原東江系統諸將的心情。

原有的利潤全都被劉興治划走，老東江人當然不幹。

但因為之前出了陳繼盛的事情，老東江人對劉興治頗有忌憚，就求到了參將沈世魁的門上。

為什麼是沈世魁？

因為沈世魁在東江系統中算是老資格的人物了。

說他資格老，並不是說他多會打仗。

而是他有個技能點，別人拍馬都趕不上——會生漂亮女兒。

老沈的女兒有多漂亮呢？

毛文龍活著的時候，都上趕著納他的女兒當妾。

劉興治在處理陳繼盛部下的時候，沈世魁也在“被處理”的行列中。

眼看性命不保，沈世魁連忙把女兒叫到劉興治面前。

劉興治對美女全無抵抗力，當即就把沈世魁倚為心腹，放手讓他著手整合原先陳繼盛的人馬，以為己用。

04

沈世魁就當起了和事佬，帶著東江諸將去見了劉興治的三哥劉興基和心腹將領吳堅忠，允諾多分給他們三成利，只求劉興治不要再割他們的肉了。

本以為事情告一段落，大家可以一起愉快掙錢了，沒想到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原因很簡單，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劉興基和吳堅忠分到錢了，但其他的劉興治部下沒撈著好處，當然不幹，

於是兩派人馬起了激烈衝突，甚至自相殘殺。

等到劉興治了解了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他不認為這是手下將領太貪心而引發的火併，而是認為這一切事端的導火索，都是沈世魁在裡面搞挑撥離間。

於是，劉興治憤怒之下，親手一刀捅死了沈世魁的女兒。

這下，沈世魁暴走了：老子把女兒嫁給你，全心全意的幫你幹活，你就是這麼回報老子的？

就這樣，崇禎四年（1631年）三月，東江軍又一次發生了內訌。

沈世魁當即組織了一支突擊小分隊，夜深人靜之時突入劉宅，趁劉興治正在熟睡之時，咔嚓一刀要了他的命。

05

殺了劉興治之後，沈世魁向朝廷上了一份奏疏，稱自己殺劉興治是為了給陳繼盛報仇，為朝廷除了一顆大毒瘤。

沈世魁的算盤打得噼裡啪啦，有了“平亂”的功績，有了手下走私隊的支援，東江姓沈還不是手到擒來？

來不了。

朝廷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精，立即空降黃龍擔任了東江總兵。

沈世魁一下傻眼了，好不容易搶來的蛋糕還得分黃龍一份？

絕對不行！

黃龍上任第一天召集眾將點卯，沈世魁就推說自己有病，不能到場。

擺明給黃龍上眼藥。

小子，讓你知道知道誰才是東江的老大！

黃龍雖然初來乍到，但絕對不是好惹的。

他手上有殺手鐧：錢糧軍餉。

自從崇禎二年（1629年）袁崇煥派人在皮島上核對兵員數目之後，東江鎮的軍餉就不從山東登萊起運了，而是先運到寧遠，由遼東新餉司發放。

沈世魁控制的走私路線不錯是不錯，但那都是計劃外收入。

而正經發工資，東江諸人還得指望黃龍。

黃龍之前是薊遼督師孫承宗的部下，跟寧遠的關係更緊密，又有誰會嫌錢多呢？

就這樣，時間一長，黃龍在東江也營建起了自己的私人勢力，甚至沈世魁的部分親信也倒向了黃龍。

沈世魁就想出了一條毒計……

06

崇禎四年（1631年）十月，都司耿仲裕（耿仲明的弟弟）率手下兵丁數百包圍了黃龍的住處。

理由是：欠餉。

其實，晚發工資在明末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按時能領到糧米反倒是奇聞。

很明顯，是沈世魁在背後操弄著這一切。

你不是控制著發工資的流程嗎？那就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你把面子丟盡，看你還有什麼臉再在東江混下去。

《明史·黃龍傳》談及該事時說黃龍在此次兵變中被亂軍打斷雙腿並割去耳鼻，因黃龍事後又率兵往海上平叛，並在旅順練兵。假如真如《明史》所載，黃龍大機率是帶不了兵的，故此處未採納相關記載。

待事情越鬧越大的時候，沈世魁高光出場了，他派人驅散了亂兵，假意把黃龍等人護送出來，帶到遊擊王良臣家中暫歇（名為保護，暗中監禁）。

然後，沈世魁派人在皮島上四處散播訊息：“目前由於沒有糧食，有一夥大頭兵正在造反，他們已經綁了黃總兵和諸將，為了安定局勢，我不得不勉為其難接過黃總兵的工作，你們都要聽我的。”

這一番操作下來，皮島上下軍民都沒什麼意見，都同意接受沈世魁的領導。

那沈世魁做定東江總兵了嗎？

並沒有。

07

老沈苦心孤詣佈下這個局，只是沒料到一點：駐屯在廣鹿島的副將尚可喜一聽說黃龍出事，當即領人連夜趕回皮島，從王良臣家把黃龍接了出來。

黃龍一出現，沈世魁之前那一套說辭，自然就站不住腳了。

沈世魁怕自己和耿仲裕密謀的烏糟事暴露，就賊喊捉賊，搶先尚可喜一步殺了耿仲裕、王應元等十幾個帶頭鬧事的丘八們，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孔有德進攻登州，耿仲明當小內開啟城門，最重要的一條理由就是耿仲裕在皮島被殺。

耿仲裕兵變過後，沈世魁老實了一段時間。

因為此時的孔有德正把整個山東攪得昏天黑地，黃龍按朝廷要求，正準備率兵馳援登萊。

所以皮島內部的事情實際都聽沈世魁的。

拿到了實際好處，沈世魁也就不想再管有沒有一把手的名分了。

08

轉眼到了崇禎六年（1633年）二月，孔有德和耿仲明在山東混得越來越差，就想放棄登州，渡海投靠後金。

從登州走海路去皇太極的地盤必須從旅順口上岸。

黃龍得知後，就讓尚可喜等人以逸待勞，預先埋伏好。

等孔有德計程車兵們下船下到一半的時候，黃龍一聲令下，發起突襲。

孔有德部陣腳大亂，自相踩踏身亡者無數；毛文龍的乾兒子毛承祿等16名叛軍中堅死黨被俘；三四千人被殺，光砍下的完好無損的首級就有1000多顆。

孔有德因為溜得快，撿了一條命，帶著剩下的人跑到了瀋陽。

見到皇太極，孔有德表示願意做前部先鋒，叩請即刻派兵攻打黃龍，報一箭之仇。

之前大明和後金之間在旅順曾有數番惡戰，可每次都是後金進攻失敗。

皇太極也很不甘心，但無奈自己沒有成規模的大炮，只能先放著旅順這顆釘子不管。

現在孔有德和耿仲明一投降，皇太極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支精良的火器部隊，自然也就沒有不答應孔有德的道理。

（孔有德對後金最大的貢獻，就是他之前在登州跟葡萄牙人學過怎麼樣造大炮，極大的縮小了明清之間的火力代差。）

09

六月下旬，孔有德探知旅順城內空虛，便正式引兵萬餘人，氣勢洶洶朝旅順進發。

七月一日，進抵旅順城下，並攻佔了馬頭、黃金山等制高點，從山上往旅順城裡開炮。

黃龍親自屹立城頭指揮明軍作戰，但終究無濟於事。

明軍以往能夠獲勝，要麼靠的是水軍優勢，要麼靠的是火炮優勢。

如今這兩樣，都被孔有德賣給了後金。

遼南地區大明的據點又只有旅順一座城池，四下裡又都被後金圍起來了。

怎麼看，旅順城都是死地，甭想突出去。

但就是死地，黃龍依舊帶領殘部與後金軍展開巷戰，直至身旁的明軍士兵全部倒下，黃龍便自刎殉城。

事後統計，旅順城下的後金軍遺屍達4000多具，明軍也算打出了自己的風格。

尚可喜畫像

10

此戰，黃龍部下將領李惟鸞、樊化龍、張大祿、尚可義（尚可喜的親弟弟）等人全部戰死。

當時，尚可喜全族數百人都在旅順城內，幾乎全部遇難。

尚可喜的老婆不甘被後金軍侮辱，投海自盡。

但幾個月之後，尚可喜卻率部下投降後金，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