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與阿根廷的比賽前，一想到賽後必須有一方成為輸家，無疑是令人感到心痛的——我們想看到梅西以卡達捧杯完成球王登基之路，也想看到兵強馬壯的法國實現衛冕世界盃冠軍的神話，但與之相伴的，必然還有姆巴佩或者梅西中的其中一人會黯然神傷，當然，我們也會心疼在巴黎或者布宜諾斯艾利斯街頭簇擁著傷心落淚的痴心球迷。這是足球世界裡必然的殘酷性，也是人生的不完美所在。

我第一次瞭解馬拉多納，是在童年的一本科普讀物中，在那部厚厚的書中，只提到兩位足球運動員的名字：貝利和馬拉多納。世界上有那麼多足球運動員，但只有極個別巨星的名字會在全世界範圍內被傳頌——參加世界盃是夢想，捧起大力神杯對於大多數球員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至於成為球王，更是凡人難以企及的虛幻彼岸。

我們讀過很多球星的傳記，無論他們最終在職業足球的道路上走得多遠，故事的開頭似乎都不離開相同的劇情：一個瘦小的男孩，床頭貼著球星的海報，手裡捧著一支黑白相間的足球，眼神中充滿著對未來的憧憬——大多數人走上踢球的道路，都是出於熱愛，出於那種將球控制在腳下，與對手鬥智鬥勇的快樂。

這可能就是我們常說的“純粹的足球”。還記得17歲的梅西嗎？長髮飄飄的大男孩，羞澀的笑容，像每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一樣小心翼翼，唯一不同的，或許是那種讓球在腳下變出各種花樣的“絲滑感”。

18歲的內馬爾，在卡爾戴拉球場肆意地展示自己對足球的理解，就像童年的我們喜歡在踢毽子時秀出各種花活一樣。他不會想到，數年後，他在球場上被侵犯後的倒地，竟然被略帶諷刺地命名為“內馬爾滾”；他也不會想到，大力神杯竟然一次次成為他心中的痛，那個對他來說似乎觸手可得又似乎遙不可及的金盃。

不知從哪一天起，梅西變得嚴肅了很多，他的臉上不再有年輕時那種純真的笑容，而常常變成眉頭緊鎖、沉默不語的樣子。在盧賽爾球場比賽結束的哨聲吹響後，在陷入狂歡的阿根廷球員和球迷群中，梅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笑容很平靜，與其說是開心，不如說是欣慰——就像一位退役已久的名宿看到自己的國家隊晚輩捧杯一樣。然而，此時此刻，梅西才是主角，他有理由比任何人都更加奔放地抒發自己的興奮。

幾家歡喜幾家愁，姆巴佩的失落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或許是他太早就嚐到了捧起世界盃的滋味，也或許是他之前的人生走得太過順利，這次失敗的經歷，對於24歲的姆巴佩來說顯得有些陌生。沒有人會成為永遠的贏家，天賦異稟如梅西者，也是在35歲之際才在驚險與刺激中站在了世界之巔；強如內馬爾者，至今世界盃的最佳戰績也不過是殺入四強而已。點球大戰的每一秒都是扣人心絃的，22歲的硬漢楚阿梅尼神情嚴肅地走上了12碼，但他臉角的肌肉還是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在他罰球之前，金斯利-科曼的點球剛剛被達米安-馬丁內斯神勇擋出。

在法國與阿根廷的決賽前，本澤馬在社交媒體上曬出了為法國隊加油的海報。此時此刻，本澤馬的心情或許是五味雜陳的，一個數字折射了一個尷尬的事實：在德尚執教下，法國隊3次打進大賽決賽，其中的任何1次，本澤馬都不在隊內。決賽前，輿論在有意無意地提及一個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實：德尚的法國隊，彷彿在有意“躲避”本澤馬，而皇馬前鋒也“識趣”地選擇了留在家中前為法國隊助威。對於昔日的“羅納爾多接班人”來說，國家隊大賽可能會成為他職業生涯中永遠的遺憾，“BBC”中的任何一位，都無法在大賽層面做到盡善盡美。

足球總是這樣，我們出於快樂選擇了足球，但他為我們帶來的卻不一定總是快樂。突然間想起一個人——和本澤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伊瓜因。2014年世界盃，伊瓜因被認為是讓梅西無緣捧杯的“罪魁禍首”，也幾乎正是從那時起，樂觀謙遜的陽光少年一步步朝著“胸中帶著一團怒火”的油膩大叔轉型。在退役前夕，伊瓜因在接受採訪時說出了肺腑之言：“我總是面對著各種攻擊、侮辱與不尊重，卻不能做出迴應，因為如果我這樣做，就我會面臨成倍的攻擊。”此刻，足球是否又給伊瓜因帶來徹底的快樂呢？在阿根廷捧杯的那一刻，但願我們親愛的“小煙槍”已經真正對這一切感到釋懷。

接受不完美的足球，或許就代表接受了不完美的人生——這7140平方米的綠茵場，真的濃縮了人生的百態。就像斯卡洛尼曾經說過的：“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明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恭喜你，斯卡洛尼，恭喜你，梅西，此時此刻，你們是真正的贏家，這是你們足球哲學的勝利。

（仰臥撐/Santiago-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