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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長15個月無戲可拍,寒冬下的腰部待業演員

由 看電視 發表于 影視2021-07-19
簡介但選擇分約同樣意味著,演員所有的收入——絕不只是一部戲的收入,而是真正的所有,包括商演、代言,甚至其他平臺影視專案的片酬的所有——都要以一定比例分給平臺,「因為這些可能都是作品帶來的」,而分約比例大部分是 30% 以上

蔣一銘多少歲

中國9481位演員裡在2019年裡有一半以上一整年都沒有新作品。

文 | 謝如穎

編輯 | 杜強

4月15日,“2020已有5328家影視公司登出”訊息登上了微博熱搜榜首。2018年,崔永元引爆的“陰陽合同”攪動了整個影視圈。3313家影視公司、1033家影視工作室在2019年關停。影視寒冬驟然而至。

《第一財經日報》統計,中國9481位演員裡在2019年裡有一半以上一整年都沒有新作品。影視寒冬裡,幾乎每個腰部演員的隱藏履歷上都多了一個數字,那是他們無戲可拍、忍受焦躁的時間。在採訪中,最長的待業時間是15個月。

寒冬之下,有的人選擇主動出擊,有的人選擇另謀出路,還有人相信這些都是命運的安排。

他說,“一個演員成不成,命第一位。”

最長15個月無戲可拍,寒冬下的腰部待業演員

寒冬

2018 年 6 月,東京一家溫泉會館裡,女演員王鶴潤穿著浴袍進汗蒸房悠閒地躺下。這是她對自己過去 16 個月來辛勤工作的犒賞:《扶搖》2 個半月,《金枝玉葉》2 個月,《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3個月,《長安十二時辰》6 個月,《一念時光》3 個月,光橫店就待了大半年,滿滿當當拍了 5 部戲。等度完假,下一部已經簽了合同的大製作古裝劇又要開機了。

王鶴潤 24 歲,東北小妞,甜美長相,於正誇她有一張「正小花臉」。和她聊天你就能發現她那股要強的性子,一聽採訪不一定能上刊,她立即肅然,連比帶畫地回答,特生動。她主演的第一部戲得剃光頭,猶豫了一夜,行,剃了,等微笑著拍完剃頭戲,小姑娘笑著哭,「太醜了。」戲上了,剃頭成了亮點,她又把剛長出來的頭髮給剃了,頂著光頭跑了 50 個城市的路演。

「戲應該不行了。」王鶴潤在汗蒸房才躺下沒幾分鐘,經紀人發來資訊。

她坐不住了,火蹭地上來,胸悶,「為什麼?等了那麼久了!」

「各方面原因。」經紀人的解釋只有這模稜兩可的五個字,「好好在國外休息。」

王鶴潤沒心情度假了,回去,馬上回去。那時她尚不知道,接連 3 部她簽了合同的戲都開不了機,她長達 115 天、無戲可拍的寒冬才剛剛拉開序幕。

這 115 天裡,崔永元引爆的「陰陽合同」攪動了整個影視圈。3313 家影視公司、1033 家影視工作室在 2019 年關停。2019 年前三季度電視劇的製作數量只有 2016 年的一半。橫店影視城的劇組銳減,一位多年的群眾演員說,以前旺季時八九十個劇組同時開機,現在只剩下三十來個劇組,網路大電影占了大頭。

很多演員也沒戲演了。《第一財經日報》統計,中國 9481 位演員裡在 2019 年裡有一半以上一整年都沒有新作品。影視寒冬裡,幾乎每個演員的隱藏履歷上都多了一個數字,比如迪麗熱巴,無戲可拍,8 個月——如果你有耳聞這位知名女演員曾經 4 年裡沒有休息過一天。在我的採訪中,最長時間沒有拍戲的是蔣一銘,15 個月。

演員辛鵬的 2018 年倒是過得尤為順利,他拍了 2 部戲,有 8 個月都在電視劇《鶴唳華亭》劇組裡,參演的電視劇《鎮魂》在熱播,這之前他已經入行 7 年,演過《失孤》《少女哪吒》等口碑作品。當大夥兒都在討論影視寒冬時,這個一米八、長得白淨的 27 歲男生底氣十足,他覺得自個兒有實力,還有好些品相不錯的待播作品,「怎麼可能會有寒冬?有也寒不到我這兒。」

事實是,寒冬降臨到辛鵬身上只是晚了幾個月而已。2019 年大年初四,辛鵬正和家人吃團圓飯,一個電話打來,正等籤合同的一個角色沒了,據悉這是一個所有演員都渴望合作的劇組,誰演誰火。結束通話電話,辛鵬感覺像「躺床上被人猛拍了一下,『嘭』地彈了起來」,一下清醒過來。自此,他也成了寒冬之下待業求職的演員之一,待業時間,11 個月。

待業

「沒法用語言形容,整個氛圍變了。」演員丁冠森待業了 6 個月,他飾演過 2017 年版《笑傲江湖》的令狐沖,往年試戲他都是單獨和導演見面,現在連選角副導演他都要和其他演員排著隊等著見。

某次試戲,丁冠森聽說自己有很大可能拿下角色,漫長等待後,因為「不可抗力」,他又被替掉了,這個平時溫和、理性的 26 歲男生當即拿起車鑰匙衝出門,「沒有意識」地開上高速,沒有導航,全程放空,等他冷靜下來,發現已經晚上十一二點了,定位也由北京變成了河南。他把車停在一個加油站,買了紅牛,吃了麵包,安慰自己,再扭頭往回開,到家時天都亮了。

收拾起在東京時的短暫崩潰,王鶴潤開始跑組,在 7 月底拿下一個角色。得知半個月後開始圍讀劇本,她鬆了口氣,回了趟家鄉瀋陽。8 月中旬,劇組通知圍讀延後,兩週後再次推遲,第三次通知延後時,已經是原定的開機時間。王鶴潤和經紀團隊打聽到,劇組缺一筆資金,可能要黃。

團隊趕忙放出她的檔期,可市面上的劇組此時已所剩無幾。常年籌備電視劇的酒仙公寓也冷清得很,僅剩的幾個劇組都在籌備期,正式開機要等 2019 年初。這意味著後半年王鶴潤要繼續待業。

她開始每天刷組訊,往年 App 上恨不得一天發五六條組訊,劃不到底的頁面突然翻了幾頁就到了盡頭。寒冬之時,每個劇組都變得慎重,市場效應是第一位,而王鶴潤處在一個尷尬的位置:熱播的都是配角,主演的都沒播。出道 4 年,擁有代表作的王鶴潤不知道如何定位自己了,不是零片酬或者幾萬塊的新人,也不是流量明星,又不是戲骨,四不象,那算腰部演員吧。她比畫了一段從肩到腰的距離,「在我們這個階段,你在這兒和在這兒是一樣的。」

115 天的待業期,王鶴潤待在自己 47 平米的開間裡,一待就是一天,平時忙於拍戲沒顧上收拾屋子,東西堆得哪兒都是,只剩一個臥室落腳。小區隔音不好,隔壁住了一家四口,嬰兒的哭聲從早響到晚,電視聲、訓孩子聲,她聽得一清二楚,她只能隨時準備好耳塞。

那時電視劇《扶搖》播出,她飾演的反派被網友嘲罵。「彈幕別人是一行,到我這兒就一排」。她一邊看著咒罵自己的彈幕一邊刷熱搜,看看哪些戲開機了,哪些演員又進組了。怕被朋友問到近況,王鶴潤拒絕了大部分聚餐邀請,每天就在家狂吃,隔天如果要試戲,她只能去跑步,體重降不下來還得摳吐,她因此患上了反流性食管炎,一週多胖了 10 斤,生理期整整停了 4 個月。

焦慮得受不住時她會出去散步,從大望路走到長安街,再走回去。她不能忍受堵車,喘不上來氣。脾氣也一點就著。父母詢問試戲情況,她直接喊回去,「別說了,別催我!」因為和前公司解約,她身上還揹著一筆外債,待業 4 個月經濟壓力更大了。

在沒戲可拍的時間裡,辛鵬也和所有待業演員一樣開始求職。一次試戲,和他競爭同一角色的男演員有幾十個,競爭升級,往年試戲頂多就兩三個演員合適,但這次辛鵬發現來試戲的每一個演員都相當出色。一個月後,辛鵬不僅沒等來角色,還得知整個劇組都黃了,至今都沒有開機。

最長15個月無戲可拍,寒冬下的腰部待業演員

辛鵬在重慶

辛鵬開始失眠,甚至在夜裡大喊,用手鑿牆。「我受不了。」辛鵬說,他有七八年的經驗,可以爬高可以下低,但擱淺在這兒,「你現在給我一個什麼角色,我都可以演好。但是沒有。」

那時辛鵬和朋友去玩過一個升級版密室逃脫。晚上 9 點他們入場,手機被沒收,每個人都要在單獨的屋子裡頭待上 12 小時,屋裡只有一盞燈,一張床,和相關逃脫線索。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過,黑暗、密閉、恐懼,快把人逼瘋了,辛鵬覺得,那正是他待業 11 個月裡的真實寫照。

話語權

SK 做了 12 年的選角導演。他參與了國內大部分商業片的製作,但 2019 年他只負責了 4 個影視專案的選角——數量只有往年的四分之一。寒冬到來,影視圈的話語權也發生了轉變,演員的空間變得狹窄。以前大家都在搶演員的檔期,到了 2019 年,演員的檔期成了專案裡最好敲定的,尤其是「腰部及底層演員」。

影視圈熱錢最洶湧的 2016 年、2017 年,一些流量演員片酬猛漲到了 8000 萬,我採訪了在當時片酬也只有他們的千分之一——幾萬塊錢的演員張頌文,他是很多演員的表演指導,2019 年因為出演婁燁的電影《風中有朵雨做的雲》而被熟知。

張頌文認為天價片酬是資方挑起的頭,「人家為什麼不給我呢?為什麼人家願意給那個人高片酬?他漫天要嗎?不是,是資方特別願意說,『這個戲非你莫屬』。然後人家說,『我真的不想來,沒時間。』『您這樣吧,只要您願意來,隨您開價。』於是這個演員,『我要一個億。』」

2018 年 8 月,三大影片平臺和六大製作公司聯合起來,控制藝人的片酬和影視劇的採購價格,很多一線演員的片酬都降了下來。愛奇藝 CEO 龔宇在 2019 年年初曾說,

「目前一個頂級演員的片酬是 5000 萬元,以前曾經高達 1.5 億元。」

寒冬入侵,影視圈無人不受波及,只有個別環節能以擴張的姿態來保護自己。我採訪了大量影視從業人員,他們都提及一點,現在電視劇市場裡能決定主演人選的製作公司不超過 10 家,這意味著選擇更多是由三大影片平臺決定。

但平臺不僅降低了影視劇採購價格,還要求跟演員進行「分約」

這個還有些陌生的名詞代表了利益和金錢:一旦「分約」,平臺承諾,演員會出現在優先選擇名單裡,影視專案籌備時,名單會給到選角團隊,主演都來自其中。但選擇分約同樣意味著,演員所有的收入——絕不只是一部戲的收入,而是真正的所有,包括商演、代言,甚至其他平臺影視專案的片酬的所有——都要以一定比例分給平臺,「因為這些可能都是作品帶來的」,而分約比例大部分是 30% 以上。

經紀人小 A 接到過影片平臺的電話,對方以「命令口吻」約她見面聊分約的事,小 A 直接拒絕了,「他自己一票演員都推不上戲呢,我還跟他分約,先管好自己吧。」

同樣的情形,經紀人玉米選擇同意。「如果平臺能保證藝人拍攝的量,我願意跟它分約。」寒冬當前,玉米更擔心演員的未來,「演員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職業,一旦空窗期很長,對他的生活、自信心會有很大的打擊。我不想耽誤藝人,尤其是女孩,如果二十五六歲之前沒能出來,就會很難。」

在玉米的理解裡,「演五部男一、女一的戲」和「演十部女二、女三、女四的戲」絕對無法畫上等號,要是不跟平臺分約,那就休想拿到男一女一的角色的角色。

「某種程度上,分約還是一個起碼對自己稍微有些保障的事情?」

「是非常有保障的事情。」玉米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平臺分約是未來 3 到 5 年的趨勢,切忌逆勢而為。」

應對

主動出擊總比坐以待斃強,王鶴潤謹記父母的家教,4 個月待業時間裡,她一共跑了 20 多個劇組去一一試戲。一進試戲現場她總能感受到無數直勾勾的打量目光,目光來自和她一樣跑組試戲的同層級女演員們,「一看,都沒接戲呢。」有一回副導演交代試戲安排時,王鶴潤瞥了一眼名單,足足兩頁半,而明天還有一輪。她一邊催著經紀人帶她試戲,一邊還會給手機裡儲存的製片人、導演、副導演們發發微信,「有什麼專案嗎,期待能合作。」

王鶴潤的競爭對手不只有同層級女演員,那些初出茅廬、比她還要年輕的演員們在寒冬裡更加兇猛,她們擁有致勝的條件:年輕、便宜。一次面試高中生角色時,1994 年出生的王鶴潤特意紮上兩個馬尾辮,顯小。一進試戲房間,背景板上貼滿了 95 後、00 後女演員的照片。導演翻著她的簡歷,古裝扮相多,顯老,他看著紮了兩個馬尾的王鶴潤,「是同一個人嗎?」也有劇組開誠佈公地告訴王鶴潤,男主角選的都是 97 年、99 年的,她年紀大,搭不上,還是青澀、沒被消費過的女演員更合適。

機會越少,王鶴潤不得不「把自己放到最低最低」。有兩部戲讓她降片酬,那價格幾乎是她剛入行時的數,王鶴潤接受了,但經紀人不同意,「不能把自己看輕成這樣,不值得。而且因為寒冬你降到這個價,以後也很難(恢復)。」

她去客串一部電視劇,沒多少錢,只希望能掛個友情出演,最後片方沒同意。電視劇的男主角以前和王鶴潤合作過,那時他是男一號,王鶴潤是女二號。老朋友見面寒暄,他問她,在拍什麼呢?她回答,「後面應該也都談得差不多了,公司在聊,不太清楚」,但很沒底氣。看著朋友排到明年的檔期,她突然想到不知道在哪裡看到的對自己的評價,「一手好牌打糊了」。回憶起來,王鶴潤紅了眼眶。

最長15個月無戲可拍,寒冬下的腰部待業演員

王鶴潤在鏡前

比王鶴潤生存更艱難的演員們則只能選擇降薪。

經紀人小 A 就主動把帶的新人片酬從一部戲 40、50 萬降到了 10 萬。也有蹬鼻子上臉的,她合作的一位話劇演員要在一部投資過億的戲裡演配角,片方給出了一個「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片酬,「現在好的演員真要不上價。」

更窘迫的是,一降再降的片酬可能最後連全款都拿不到。

小 A 曾送一個演員進組,根據合同,劇方分 4 期支付片酬。到第 2 期時,劇方週轉困難,想拖一拖,小 A 同意了,到第 3 期還在拖欠,她就跟劇方下最後通牒,明天演員停工。當時正是圈內因為演員片酬鬧醜聞的敏感時刻,但小 A 一點兒不想妥協,「如果戲上不了,你還有可能給我補嗎?你為什麼不給我?這是演員的生活費。」殺青那天,整個劇組裡只有小 A 負責的演員拿到了全部片酬。

經紀人玉米在相似情況下則選擇了隱忍,他認為現在的局面就是唇亡齒寒,「他如果有錢,一定不會拖欠你。在這個行業,真的不能只顧自己。錢可以再掙,但是你如果把一個公司逼死了,可能也許人就真的傾家蕩產了。」

命運

寒冬之下,「命運」成了一種流行的解釋。入行 19 年的演員蔣一銘就對此深信不疑。他 15 個月裡沒有拍過一部戲,那些定好的戲不是延期了就是被換掉了——有個角色因為出品方影片平臺的建議在人物設定上減了 15 歲,蔣一銘年紀大了,演不了。他沒有收入,又得還房貸,他沒有和朋友借錢的習慣,只好去銀行又貸了一筆。

他暗示經紀人情況特殊,片酬可以下浮。經紀人說心裡有數。他催問進展,經紀人說,劇組覺得他很好,但現在劇組少,專案以甜寵劇為主,不適合他。蔣一銘不懂什麼是甜寵劇,後來知道,就是「很小很小的女孩子談愛情或者怎麼樣,很膩。」

蔣一銘不太能理解,但決定「把自己交給命運」,「因為我們生下來那一刻你這一生的命運框架是定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外界會認為演員很風光,掙錢容易,但蔣一銘說,那是冰山露出來的一小角,底下那麼龐大的一個冰隙,你看不見。

在這龐大冰隙裡,演員張頌文一直是個小小的組成部分。他自稱已經「寒冬」了 20 年,所謂的寒不寒冬對他沒有過多的影響。曾經長達 10 年,他的年收入都沒有超過 2 萬。因為看張頌文一年沒出過門,房東甚至沒好意思漲房租。

採訪在凌晨 1 點。張頌文早上 6 點剛從劇組殺青,之後無縫銜接地開始錄製某影片平臺的表演鑑賞課,他已經連著工作了 30 多個小時,眼睛裡佈滿了血絲。談起那些天價片酬的演員,他明顯變得激動,「你一定要登出去,就說,我特別羨慕他們能拿到那些錢,我特別羨慕,我做夢都想拿到這個錢,真的,我做夢都想拿這個錢,但是我深信沒有人會給。」

他曾經試過一次戲,那個角色他太喜歡了。

「我們有 5 個備選。」副導演說。

張頌文趕緊迴應,「我一定會好好把戲演好。」

「不是,是給誰演都可以,頌文,這個角色演完必火。」副導演說。

張頌文沒反應過來。

「頌文,你贊助 20 萬,這個角色我們就肯定能給你。」

張頌文沒有那麼多積蓄。

「跟寒不寒冬沒有關係的,跟你的命有關係。你把我的話,登出去,不怕的,大膽的錄音錄下來,就這麼登出去——一個演員成不成,命第一位。」

房子

人總需要精神寄託。王鶴潤買了大量的名人傳記,每天早上醒來先看星座運勢。過完生日,她回到家鄉,和父母去了瀋陽第一峰,她在那裡喊山,希望最後三個月趕緊接到戲。

當晚,王鶴潤終於在待業 115 天后接到經紀人的報喜電話,因為檔期問題,他們曾推掉一部戲,但原定人選突然爽約,機會又意外地回來了。

她格外珍視後續的機會,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就慌了,每當劇組通知延期,王鶴潤就警惕地三連問,「什麼原因?什麼情況?是不是又要黃 了?」沒有人知道寒冬什麼時候會消散。王鶴潤說,「還是得讓自己多一些待播作品,會更有安全感,因為聽說今年更可怕。」

辛鵬也在待業 11 個月後接到了戲,儘管那只是一部小成本電影,掙得不多。進組前他花了兩天時間來收拾行李,他把兩個箱子攤在地上,待業了 11 個月,他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應該收拾什麼東西了。開機那天,他再一次見到了熟悉的鏡頭、道具、軌道、燈光,「這就是電影,這個地方屬於我,片場屬於我,我在這兒拍戲。太幸福了。」

2018 年 10 月至今,蔣一銘還是一部戲都沒演上。他相信這是「命運的軌跡」,但他覺得「我的命運不是總是這樣」,今年 3 月他所在公司要準備開始籌備戲,肯定會考慮用自己公司的演員,再不濟,還有好幾個戲在待定著,總有一個能成的,他說,「如果我一年兩年不拍戲,這個行業也差不多完蛋了。」

蔣一銘是那種可以稱之為「演員」的演員,他演了十幾年配角,沒有大紅大紫,但只要能演戲,他就會繼續演。他深知演員這個職業的困境,「演員要承擔很多東西,不固定收入,堅持到最後並不一定能拿到想要的東西,最後年老時,什麼都不會。因為我一直在從事這個行業,(所以)我只會演戲,但我都不一定能說,我真的是會演戲。」

2019 年,張頌文因為電影和綜藝有了一些知名度,但他的片酬仍是一個僅夠溫飽的數目。在他看來,紅不紅、片酬多少都不是一個職業演員該考慮的事。

最長15個月無戲可拍,寒冬下的腰部待業演員

張頌文

「我身邊有很多職業演員,宋佳老師,鞏俐老師,我們一起探討更多的是怎麼樣提升演技,很少說,『鞏俐,你現在想想怎麼可以再創一個高峰,可以紅一點』,我估計我們也聊不下去,她也不會問我這麼傻逼的問題。」

他至今入行 20 年,沒有買房,原因很簡單,沒有錢。2020 年,張頌文下定決心要在老家廣東韶關買個房子,當作送給自己的禮物,他讓我把它寫進報道里,以此為證。

(文章中小 A、SK、玉米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