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詛咒beyond中間的呢喃

“推理女王”阿加莎至今仍是吉尼斯世界紀錄中“人類史上最暢銷的作家”，作品被譯成一百多種語言，全球發行超過二十億冊，只有《聖經》和莎士比亞的作品銷量超越她。

推理小說為她帶來無上榮耀和財富，她沒有止步於此，以瑪麗·韋斯特馬斯特（Mary Westmacott）的筆名發表6本“心之罪”系列的探討“愛”的小說，這個別出心裁的筆名讓她成功隱匿真實身份長達15年。小說口碑不錯，她很開心，圓了撰寫不同風格作品的宿願。

《撒旦的情歌》於1930年出版，是“心之罪”系列最早出版的，很多取材於她童年及一戰的親身經歷。很明顯，這不是一部浪漫小說。小說裡的人物或痴情，或理智，或堅貞，或搖擺，各自交出了對“愛”的答卷，收穫不同的命運。

阿加莎的獨生女說“心之罪”系列“並非一般認知的愛情故事，亦無喜劇收場，我覺得這些作品描述的是某些破壞力最強、最激烈的愛的形式”。

和阿加莎的推理小說一樣，“心之罪”系列也是經過漫長鋪墊忽見高潮，讓你驚歎之餘又有頓悟，幽微處見覆雜人性。

▲ 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和她的女兒

不同價值觀的愛走不遠

故事圍繞男主角弗農·戴爾展開，寫他的童年、家庭、愛情和對音樂的追求。

他在祖傳的普桑修道院長大，上學第二年，緊鄰普桑修道院的鹿野莊賣給了猶太人富商萊文。萊文的兒子賽巴斯欽和弗農、喬（弗農的表妹）是童年玩伴，三個人總是膩在一起。內爾·維裡克和她母親偶爾來訪，他們都覺得內爾非常無趣。

長大後弗農重遇內爾，大吃一驚，內爾已經出落成標緻女郎，他拜倒在石榴裙下。

從成長環境來說，弗農相對舒適，他對金錢沒有太大的慾望；內爾自小家貧，“時常搬家、為生活掙扎、躲避債主、為了維持表面光鮮而進行絕望奮鬥”，她痛恨挨窮。

從愛情信念來說，弗農毫不猶豫為愛犧牲，他告訴內爾“音樂是我在這世上最想做的事，可是那樣做沒有好處，我必須設法賺點錢。”於是，他加入西德尼舅舅的公司，努力賺錢。內爾搖擺不定，她享受愛情的甜美，卻很怕貧賤夫妻百事哀。

他們多次分分合合。

當弗農辭去了舅舅公司的工作，狂熱投入歌劇的創作，內爾感到很無助，“愛似乎可以解決一切，可是它其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她留給弗農一封信，決定要嫁給美國富商喬治·切特溫德，預計秋季結婚。

這次，她選擇了麵包。

三個月後，“一戰”爆發了。戰爭讓內爾清醒過來，“除了嫁給你愛的男人，其他的做法都是邪惡的”，她去找弗農。見面的一刻，他們緊緊擁吻，那天下午，他們就在教堂結婚了。

這次，她選擇了愛情。

弗農參軍後傳來他在法國陣亡的訊息，內爾接受了喬治·切特溫德的求婚，過上了富足生活。四年後，她得知弗農未死且失憶，大為驚慌。當弗農康復回來找她重修舊好，她猶豫了，她捨不得錦衣玉食，暗示自己已懷孕，弗農失望離去。

這次，她選擇了麵包。

在璀璨號的船難中，弗農救了她，她死裡逃生後確定“唯一重要的事情是愛”，她想回到弗農的身邊。

這次，她選擇了愛情。

內爾太想兩全其美了，她認定自己是愛弗農的，卻始終渴望衣食無憂帶來的“美好安全感”。她並非薄情，她只是沒有勇氣追求愛情，害怕面對現實壓力，害怕承受生活苦難。

不同的價值觀導致很多相處問題。

相似的成長環境、家庭背景、經濟條件產生相似的“三觀”和生活習慣，磨合難度少

，像內爾看重物質、弗農不看重物質這些根本矛盾是無法解決的，時間長了只會彼此矛盾漸生，熱情減退。

不同的價值觀導致雙方追求不同。

內爾的媽媽靠賒賬度日，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倫敦社交季，期待她結一門好親事。內爾沒有太多追求，她依照媽媽的心意，夜復一夜參加舞會。

她不瞭解音樂，她害怕弗農談到音樂眼裡散發的光，這是她不熟悉的世界。她害怕“音樂家的妻子很多都貧困潦倒”，但她說不出口，假裝支援弗農，弗農也體會不到她的怨懟。

感情要兩人盡心盡力付出才是對等，體諒對方的感受、瞭解對方、忠於彼此才能走下去。

弗農熱烈追求，內爾被動接受，他們沒有一致的信念走下去，他們的愛情天平早就失衡了。

無條件的愛容易傷了自己

簡·哈丁是個高大的女子，身材很好，五官不夠精緻但很吸引。她是演員，在派對中認識弗農。弗農被她的歌聲深深打動，他忍不住和她傾訴煩惱。

簡不僅沒有安慰弗農，還當頭棒喝，她說弗農“期待人生像個童話故事”：住在祖傳的宅邸裡，娶心愛的姑娘，變得極端富有，還要成為一個偉大的作曲家。她直言“要是你全心全意去做其中一件，你也許有機會成功，可是你不太可能每個都到手的。”弗農覺得她可恨極了。

當內爾決定嫁給富商喬治·切特溫德，弗農大受打擊，他和簡同居了。

當內爾回來找弗農複合，簡決然放手。

當弗農從戰爭逃生、失憶、康復、和內爾複合不成，簡再次接納了弗農，帶他去俄羅斯繼續追尋音樂事業。

簡欣賞他的音樂才華，不惜犧牲自己的嗓音去成就他的歌劇。

她清楚所做的事都是出於自己選擇，她不增加弗農任何負擔。

簡活得很明白，愛得很乾脆。愛就愛了，哪來那麼多糾結。

愛就像打乒乓球，有來有往才是正常，單方面付出叫“犧牲”。

簡不怕犧牲，她有著一雙明察秋毫的慧眼，在混沌之中看透世情冷暖、人生真諦。她有著強悍的信念和行動力，她不計較也不求回報。這種愛情觀太純粹了，她沒有委屈也沒有將就，她的愛是無條件的。

毫無保留地愛一個人也是愛自己的表現，因為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愛什麼，所以無悔無怨。

然而，情深不壽，簡的結局卻很唏噓。

在璀璨號船難中，弗農在“二選一”伸手之時，本能抓住了內爾，眼睜睜看著簡落入海里溺亡，那一刻他是撒旦附體吧。

簡死後，弗農才知道誰是真愛，原來他一直企圖逃避現實、抗拒簡，

“傻瓜跟懦夫是會害怕的——永遠都在怕，害怕任何深刻的真實——害怕任何強烈的情緒。”

很可惜，這個真相對於簡來說已經毫無意義了。

別怕遲到，兜兜轉轉認清愛

賽巴斯坎是猶太人，繼承父親的鉅額財富，成為精明商人，他總是冷靜而理智。

喬是性情中人，她認為賽巴斯欽只對成功感興趣，太講金錢。

當賽巴斯欽向喬求婚，她果斷拒絕。她對“藝術的無賴”特別有好感，跟有婦之夫拉馬爾私奔了，後來發現拉馬爾是個混蛋，她離開了拉馬爾，她不後悔這段經歷。之後，她嫁給了弗朗索瓦，一位對嗎啡上癮的男孩。弗朗索瓦死了，她患上肺結核，情況很壞。

這時，賽巴斯欽再次向喬表白心意。喬很吃驚，她總想象一天他會和簡在一起，他們都是強悍的人，他們彼此相屬。賽巴斯欽說，簡很完美，但她的身體與靈魂都屬於弗農。

賽巴斯欽說：“你會有一兩種可能——不是痊癒就是死掉。如果你死掉，你反正就是死了，事情就此了結。如果你痊癒了，就嫁給我。為了治好你，我不惜千金。”

賽巴斯欽對愛的認知很動人：

“為什麼還覺得這不是愛？這是愛，這是一種由純粹無私的憐憫與溫柔構成的熱情，一種延續多年的深刻感情。比起那些在他的人生中蜻蜓點水、從來沒有觸及內心深處、以單調規律發生的狂暴或溫吞情事，這種愛好上一千倍。”

遠離“撒旦”，勇敢愛吧

小說的原名是“Giant’s Bread”，直譯是“巨人的麵包”，為何譯成“撒旦的情歌”呢？我想，一來因為弗農的音樂才華，二來因為弗農是被撒旦詛咒的人吧？他被內爾的美貌矇騙，以為這就是愛情；他忽略簡的大度和付出，甚至在生命的緊要關頭，本能還是欺騙了他。

空談浪漫，得不到真愛；空談夢想，得不到實現。

痛失所愛之後，弗農才堅定自己，不再迷失：他終於知道自己的命定之路了，他要獻身音樂，他拒絕了內爾的複合。

簡活得明白和堅定，對愛一往直前；弗農懦弱逃避，直到失去所愛才看清自己的心；內爾就像我們大多數人，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紅玫瑰與白玫瑰，月亮與六便士。

傲慢、慾望、貪婪、執念都是撒旦，往往矇蔽了我們。我們談著自以為是的愛，自以為是的付出與索取，自以為是的感動與痛苦，原來“巨人的麵包”存在於你一直忽略的、已擁有但未察覺的、當失去已不再的痛切領悟之中。

“愛是恆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誇，不張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只願，我們學會勇敢和成長，遠離撒旦，直面內心唱出真誠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