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我總是會聽到深夜的地窖裡，傳來嘶啞的吼聲。

父母告訴我，那裡關著我的哥哥。

他有著極其嚴重的精神分裂，早已分不清虛擬和現實，一度襲擊過自己的生母。

為了確保家庭的安全，父母這才痛下決心，將哥哥關進了地下室。

這一關，就是十六年。

在我的記憶裡，我不止一次聽到父母議論哥哥。

母親的偷偷抹淚，父親的無奈嘆息，無不述說著倆人心中的無奈。

是啊，如果真的有辦法的話，誰會忍心讓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見天日呢？

每天的一日三餐，母親都會在一個盤子中盛滿飯菜，然後走進地下室。

我知道母親去做什麼。

但我從來都沒有接近過地下室。

因為父母不止一次的告誡過我，那裡十分危險。

每次我路過那裡，都會聽到裡面傳來的痛苦低吼。

那聲音如泣如訴，在我看來宛如惡魔的呼喚一般，一度讓我寢食難安。

每當同學和朋友議論自己的兄弟姐們時，我總是會藉故離開。

在我的心中，哥哥不是什麼美好的代名詞，而是我揮之不去的陰影。

不知不覺，我成為了一名高三學生，這天放學回來後，家裡空無一人。

想起父母之前的叮囑，我像往常那樣打開了冰箱。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陣鐵鏈搖晃的聲音。

是從地下室傳出的。

儘管早已習以為常，但我還是不由自主的心悸了一下。

父母曾經反覆囑咐，讓我不要接近那個地下室。

我努力定了定神，拿出了冰箱裡的飯菜，簡單的熱了一下，便開始用餐。

突然，我再次聽到了鐵鏈晃動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若隱若現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

是我哥哥發出的。

那本讓我一度產生童年陰影的低吼，我此刻卻聽出了一絲別樣的意味。

這種感覺就像是，痛苦的呼喚？

哥哥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現在爸媽都不在家，我是不是應該承擔起責任呢？

於是我懷著忐忑的心情走下了臺階，從門縫的角落中找到一把鑰匙。

這是母親刻意隱藏起來的，但早已被眼尖的我察覺。

走進地下室的瞬間，我才感覺到什麼叫壓抑。

地下室沒有燈，至少我沒有看見任何開關模樣的東西，漆黑陰暗的環境，哪怕我打開了手機的燈光，也僅僅只能看清楚前方一小片空間，強忍刺鼻的發黴氣息，我步履維艱在地下室中摸索著，同時心中暗自驚訝。

這就是自己家的地下室麼，和同學家裡的完全不同！

幾分鐘過去了，哥哥的聲音再次傳出。

這一次，我已經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哥哥和我的距離之近。

早已是一頭冷汗的我，隱約來到了一堵牆壁面前。

走到地下室的盡頭了？

我微微皺了皺眉，哥哥呢？

帶著這種疑問，我把手機的燈光掃向牆壁。

這才發現，這不是什麼牆壁，而是一扇上了鎖的小門。

門縫中一片漆黑，當我朝裡窺探的一剎那，一股惡臭襲面而來。

我記得父母曾告訴過我，哥哥雖然無法見人，但居住環境一點都不差。

可我眼前的光景，又是怎麼回事呢？

帶著疑惑和恐慌，我將鑰匙顫顫巍巍的拿出，將其插進了鎖眼之中。

只聽得門鎖咔嚓一聲，我的心也隨之跳到了嗓子眼。

在蕩起的灰塵和蜘蛛網中，我看到了一個怪異的影子。

似乎是察覺到門外的光亮，那個黑影猛的抽動了一下，向我這邊直勾勾的看來。

我努力抑制著奪路而逃的衝動，用顫抖的聲音小聲問道。

“是哥哥麼？”

聽到我的話語之後，那團黑影發瘋一般的撲向了我。

我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不由自主的發出了一聲慘叫。

我這輩子也忘不掉，那張猙獰的面孔。

那是一張滿是汙垢的臉龐，臉上帶著無與倫比的憂傷和迷茫，此刻正帶著震驚的表情和我四目相對，距離近在咫尺。

想起父母的告誡，我的心頭陡然升起了一股悔意。

怪不得她們不讓自己來到地下室，這個哥哥真的會傷害到自己！

儘管已經嚇到無法走動，但我還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幾個字眼。

“救、救命。。。”

似乎是看清了我的面容，哥哥的目光漸漸平和，他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難聞的臭氣，幾次徒勞無功之後，他一聲不吭的回到了那個陰暗的牆角，那個原本屬於他的位置。

意識到哥哥沒有傷害自己的想法後，我很快看出了一個問題。

哥哥居然不會說話？

是天生如此，還是太久沒有跟生人接觸？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哥哥始終一言不發，我心中的恐懼也漸漸消散。

至少，哥哥現在還沒有表現出想要傷害我的樣子！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向角落走過去。

“哥哥，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些什麼？”

像是沒有意識到我會如此關心他一樣，哥哥猛然抬起頭，在注視我三秒之後，那對渾濁不堪的眼睛裡，居然流下了一行清淚。

緊接著，哥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衝我搖了搖頭。

我心領神會，跑去找來了紙和筆，遞給了哥哥。

“哥哥，你會寫字麼？”

哥哥用行動替代了回答，只見他先是嘗試握住筆身，但似乎是久不活動的緣故，他的手指不能像正常人那般靈活的拿捏，最後他索性將雙手併攏，艱難的在紙上寫下了一行話語。

“他們並不是我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