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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露(散文)

由 且聽歲月 發表于 寵物2021-09-01
簡介除去冬日裡田地裡沒有活計,其他春夏秋三季,我總感覺父親能變著法兒找出一些活兒,讓我跟著他的腳步,去體會作為一個農民的不易

晨曦微露是什麼意思

晨曦微露(散文)

文/且聽歲月

1

雞鳴聲與犬吠聲,喚醒了村莊沉睡的夢境。人們揉著惺忪的眼睛,看看窗外的月光,仍然帶著明亮的影子,掛在不遠的天際裡,淒冷孤傲,好像壓根兒從沒有過想要離開的意思。

漸漸地,雞鳴與犬吠的聲響由少到多,由遠及近地響動開來。這一陣鬧騰,徹底地將那些殘餘在莊戶人家的腦海裡的睡意,完全的趕走了。緊接著,左鄰右舍的院子裡傳來了連續的腳步聲,說話聲,一陣舀水、倒水的聲響過後,盥洗完畢的人們,開始呼喊依舊在睡夢中的孩童。難得的週末或假期,使得勞作了許久的家長們,盼著歸家的孩童能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農活。

這是我孩童時代的記憶裡,每個週末或者假期的一幕。那時,彷彿總有幹不完的農活,在每一個週末都在等待著我,等待著和我一樣大小的孩子。我們沒有什麼娛樂,僅有的娛樂,便是早早起床,跟在父母的身後,穿過院子的大門,頂著尚未完全消失的月影,在太陽尚未從厚重的雲層裡跳躍出來之前,在晨曦微露的時間裡,快步地向著田野進發。

田間的地裡種著各類作物,有小麥、玉米、大豆、黃豆、馬鈴薯等等一系列的農作物,無一例外的是,和它們混雜在一起肆意瘋長的雜草,需要我們手工的去拔除。尚未完全從睡意中釋放出來的我,一邊貓腰順著田壟的行間向前行進,一邊噘著嘴嘟囔著抱怨的話語。這種抱怨,無非兩點:一是那弱小的雜草,能汲取多少土地的養分?那土地本身就是生長各種農作物和雜草的地方;二是那拔除的雜草,經歷某一場大雨,又將重新將根莖鑽入泥土之中,煥發出嶄新的生命,那如此一來,前面的拔除雜草的勞動,豈不是白費功夫?

父親躬下他被歲月打磨的已經缺乏韌性的脊樑,在我的前面身體力行的示範著。他似乎沒有仔細傾聽我的抱怨,或者是他對於兒子的抱怨一笑了之。我看著父親全神貫注地勞作,那個身軀在田地裡,跟隨著慢慢跳出雲層的太陽光芒,投射出一個窄長而偉岸的影子。他向我做著榜樣,我沒有理由去再抱怨什麼了。

2

父親做農活的細緻,在那時的我看來,有些不可思議的味道。譬如,田間的雜草剛清除完,昨夜的一場雨後,沒等早上太陽出來,他已經由田地裡轉了一圈回來。回到家的時候,我可能還在夢鄉里徘徊於某個地方。他俯身貼近我的耳旁,喊著我的名字,然後看著拖著睡眼的我,慢悠悠地從炕上爬起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拿起衣服往身上套。我總感覺多數情況下,是衣服看不慣我的懶惰模樣,它張開一個口子,然後從我得頭部往下,再經由脖頸處使勁一套,它便牢牢的緊固在我的身上了。

四季的早晨各有不同。春日,略帶些微寒意,隨著時光推進,漸漸趨於溫暖;夏日呢,則是晴天露水覆蓋田野,陰天一片乾爽;秋天時,露水漸少,寒霜漸多;至到冬日,四野茫然一片。除去冬日裡田地裡沒有活計,其他春夏秋三季,我總感覺父親能變著法兒找出一些活兒,讓我跟著他的腳步,去體會作為一個農民的不易。

作為一個孩子,我是無法逃脫貪玩的天性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思索透過各種各樣的辦法,想要避開田野間勞作的活計。譬如,學校的週末值班,我要去學校裡寫作業;再比如,我要去同學家一起商量學習上的問題如何解答等等。一開始,這樣的辦法,倒真是讓我成功地逃脫了一些農活的,可好景不長,細心的父親發現我似乎正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逃離田間的勞作。於是,我曾認為可以僥倖逃脫的勞作,幾乎佔據了我的每個假期。我漸漸地開始理解父親的辛苦和不易,在我開始理解這些的時候,便不再抱怨什麼,反而能從那些千篇一律的機械化的不斷重複的勞動中,收穫一些書本以外的知識和樂趣。

一日之計在於晨,父親常常教導我,讀書也罷,農活也好,都應該在每一個早晨裡,把握好時間,才能取得更好的收穫和果實。

3

在那個收入微薄的年代,田地裡的所有農作物的產出,都被視為一項巨大的財富,即便是當季的農作物,最後折算下來,除去投入以外,忽略人工後,並沒有什麼利潤。可村莊裡和父親一樣的那些人,誰也沒有勇氣去丟下這田間的勞作,去到城市裡去從事任何一個可能更賺錢的職業,因為他們對這片故土的深情,無法割捨。

當然,交通的極不發達,也是阻礙了父輩們遠離村莊,去到更遠的地方謀生的腳步的因素之一。那些偶爾去到某個城市的人,卻最終還是惦念自己家的那幾畝地,無法舒緩對土地那深沉的眷戀,以落荒而逃的姿態,在某一個晨曦微露的時光,再一次出現在自家田地裡。

沒有人追問他為何歸來,因為大家都知道,那是一種略微尷尬的局面。與其追問為什麼,倒不如等那人放開胸懷以後,自己說出來其中的緣由。這樣一來,大家在往後的相處中,才會更自然和舒坦些。

種植、施肥、收割等一系列的勞作中,父親始終以他筆直地脊樑,向我做著最好的示範。我們一起拔草、收割、犁地、翻種,每一粒成熟的果實裡,都浸灑著父親和我的汗水。鐮刀在田間揮舞完瀟灑的身姿後,沒有多久,就開始用钁頭揮向玉米秸稈的根部,所有的勞作者,都在不停歇的朝著大地索取,想要大地回饋更多的收穫。父親也是這渴望索取更多的人的一份子,而母親與我,還有妹妹,便這樣跟著父親的腳步,在一年四季的晨光裡,早早的出現在田地裡,以期土地可以給予滿意的回報。

晨曦裡,太陽穿透厚重的雲層,從魚肚泛白的地方,噴薄而出。所有農作物、野草、樹木以及植物葉尖上那晶瑩透亮的露珠,隨著那輪紅日在天際間的高度不斷拉昇,而在悄無聲息地消失於帶有溫度的空氣裡。它化身成用肉眼無法辨別的水蒸氣,隨著那輕微或濃烈的風,衝向幾千米外的高空,然後在下一個晨曦到來前,再次化為露水,貼身於所有植物的葉尖之上,閃耀著自己的晶亮。

4

我開始懂得父親的堅守,對於田地裡所有農作物的每一道看似可有可無的工序,是在我步入到中學的課堂之後。父親是一個執著於自己夢想與夙願的人。他所有辛勤的勞作,為了子女的教育和房子的改進。他開始以更加努力的姿態,來面對人生中的所有挑戰。

在無數個酷暑寒冬的早晨,叫醒我起床的不再是村中的雞鳴犬吠聲,而是從門房裡傳來的父親的聲響。他用鋸子剖開那些經過機器切割的木板,把它們鋸掉多餘的稜角,再用熬製的膠水粘合成板面,最後用一種手推的工具,除去那板面上粗糙的表面,讓它顯露出光滑整齊的內層,最後,再鑲嵌進每一個框架裡,成為一件堅實耐用的木製品。或是櫃子,或是凳子,或是桌子,等等。

我掀開門房的簾子,父親正哼著小調,全神貫注的對著那塊木板進行改造。在他的眼中,那塊木板,就像田間的任何一種農作物一樣,都需要認真對待,然後經過細緻的打磨加工後,成為一件合格的商品,而那些商品所換來的錢財,是我和妹妹兩個人上學的經費,更是我們一家人賴以生存的物質來源。

這門房裡的聲響,總會在每一個晨曦同樣的時間裡輕輕響起。這種聲響,它像一顆落地生根的種子一樣,刻畫在我的腦海裡,不曾抹去,無法遺忘。它影響了我以後人生路上的很多時刻,每每當我想要放棄一些東西的時候,我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父親的堅守。正是這份記憶,讓我有了再做堅持的動力。

5

多年後的清晨,還未完全從睏乏中醒來的我,聽見早起的父親在院子裡的腳步聲。他進進出出幾趟,默默地掃完院子,直至盥洗完畢,也沒有像記憶裡那樣,在窗前呼喊我的名字,讓我起床跟他去做某件事情。其實,我是迫切希望父親能喊我,可他沒有喊。父子倆的對話,從言語到心靈,正在進行一場銳變。

我躺在床上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父親的呼喊。日頭已經再一次穿透厚重的雲層,從魚肚泛白的地方跳躍出來,它將光芒灑落在窗子的玻璃上,那閃耀的光芒,彷彿能穿透窗格上的玻璃似的。

等我收拾好一切,走出房門時,陽光開始向著院子裡更多的地方灑落。那些光芒,就這樣不斷灑落,在晨曦微露的時光裡,在我和父親相對一笑的容顏裡。

而所有的夢想,正在腳下的泥土裡,生根發芽… …